今天要去領證,還要拍照,據說中國人的結婚證,規定了照片背景色是紅色或藍色,濱江市一般都是紅色。
所以在挑衣服的時候,莉莎特意挑選了一件白色的低領襯衫。剛好遲薄光也穿着白色的襯衫,兩個人默默地打量對方半晌,然後,都有些不自然地撇開了目光。
一把年紀了,還學年輕人趕時髦,穿襯衫拍結婚證件照什麼的,想想都覺得好羞恥。
就算羞恥,這婚,也得結!
兩人出現在民政局的時候,那些小年輕們都忍不住偷瞄他們。
兩個人跟他們一起排隊,遲薄光聽力很好,聽到前方有幾對情侶在議論他們,有人在誇獎他們長得好看,也有人在猜測他們是不是夕陽戀,也有人說,他們肯定是離婚過後再結婚的二婚。
聽到後面這個猜測,遲薄光就有些不開心了。
他心裡有些堵,他特別想告訴所有人,他身旁這女人,是他的初戀,是他孩子的媽!
他們領了證,走出民政局,一上車,莉莎就拿出手機,給喬玖笙發微信。
莉莎:【阿笙,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
喬玖笙回了句語音:【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
莉莎:【那我們三秒鐘之後,同時告訴對方?】
喬玖笙:【好!】
三秒鐘後,這對婆媳同時給對方發了一張照片。
莉莎打開照片,盯着那張驗孕棒圖片,愣了下,接着就樂呵呵地笑。
遲薄光問她在笑什麼,她說,“咱們又要當爺爺奶奶。”
遲薄光吃了一驚。
“阿笙又懷了?”
“嗯。”
莉莎喜滋滋的,她說,“希望這一胎是個女兒,那就兒女雙全了。”
遲薄光沒附和這話,他沉着臉,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你在想什麼?”莉莎沒忍住,又打開那照片瞧了一遍。她聽到遲薄光說,“時光再倒退十五年,我都想再跟你一起生個孩子了。”
莉莎回了遲薄光一句,“老不正經!”
說完,她自己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些。
“沒關係。”她握住遲薄光的手,像是安慰他,又像是安慰自己,“我們有俞生,他很好。”她想說的是,有方俞生,有他,這輩子她不敢再有別的所求。
做人不能太貪心,將遲薄光盼回來了,已是她前世積福。
另一頭。
喬玖笙看了莉莎發來的結婚證件照片,愣了下,一旁方俞生見她那反應,心裡咯噔一響。他趕緊靠過去看了一眼,見是結婚證,他那反應,竟像是鬆了一口氣。
方俞生幽幽地說了句,“嚇死我,我還以爲他們兩個人給我整出來了一個弟弟妹妹。”
喬玖笙:“…”
怪不得剛纔看到莉莎說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他們的時候,方俞生的表情就有些嚴峻。原來他腦子裡在想這個…
“你想多了。”喬玖笙覺得她家俞生有時候有些傻,“媽都快六十歲了,怎麼生?”
方俞生冷嗤,“死了的人時隔幾十年還能冒出來,六十歲的人生孩子,會很奇怪?”他至今仍對莉莎瞞着他假死的事,始終耿耿於懷。喬玖笙有些心疼他,就湊過去揉了揉他的心窩子。
“爸媽領證了,我們是不是該表示一下?”
方俞生冷笑,“沒錢!”
嘴上說着沒錢,吃了午飯,等喬玖笙午睡了一個多鐘頭,下午方俞生還是載着喬玖笙去了商場,挑挑選選,最後也沒有選中一樣合適的禮物。喬玖笙想起什麼,就帶着方俞生去了自己的玉器鋪。
她之前閒來無事,做了一面玉面扇屏,扇面被打磨得極薄,上面雕刻了一對戲水的鴛鴦。
方俞生一看這東西,就覺得喜愛。
“不送他們了吧,我們直接搬回自己家擺着吧。”
喬玖笙笑罵他沒出息。
喬玖笙在扇面屏風的左上方,書寫下永結同心四個字,又蓋上了自己的藝名,這纔將東西包裝好,打算今晚就給莉莎他們送過去。
…
喬玖笙他們到遲薄光小區家樓下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穿唐裝的老頭抱着一束鮮花,在樓下徘徊,一副很躊躇的樣。
喬玖笙覺得這人有些眼熟。
方俞生看見了,就說,“這不是教我媽刺繡的那個唐大師麼?”
遲薄光跟莉莎也有過幾次口舌之爭,有一次喬玖笙他們正好就在他們家,聽他們圍繞着一個叫唐大師的男人吵得不可開交。仔細一聽,才知道,原來唐大師是莉莎的刺繡老師,對莉莎有非分之想。
喬玖笙至今還記得遲薄光當時的原話:“唐如安那個老不死的貨,長得就賊眉鼠眼的,他哪裡好!我每次看到他身上那娘們兮兮的衣服,就想給他一拳。莉莎,你再敢跟他笑眯眯的,小心我揍他!”
遲薄光暴怒的時候,特別駭人。
喬玖笙和方俞生安靜地坐在一旁看他們吵架,都沒敢插話。
但莉莎卻不怕遲薄光。
她跟他理論,“那衣服不叫娘們兮兮,那叫藝術!蘇繡你懂不懂!蘇繡!”
“我不管,那老東西再敢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你瞧,我讓他眼睛再也看不到繡花針。”這是要弄瞎唐大師眼睛了。
莉莎瞪着他。
遲薄光又說,“瞪我做什麼,我又不弄你眼睛。”
反正那次吵架,兩個人吵得有些兇。
忽然在他們家樓下見到唐大師,喬玖笙不免對這位大師生出了敬佩和同情心來。敬佩他至今還活着,沒有被遲薄光給搞死。同情他的一場感情,註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喬玖笙覺得,這老年人的愛情,有時候也挺有意思的。
看見了,也不好當做沒看見,方俞生只好走過去,問唐大師,“唐大師,你怎麼在這兒?是要找我媽麼?”
唐大師盯着莉莎這個英俊非凡的兒子,想到遲薄光和莉莎連結婚證都領了。一時間,他心裡有些難受。本來,他還打算上樓去看看,吃頓晚飯,他是典型的不見黃河不落淚。
可看到方俞生,唐大師忽然明白,自己就是在活受罪。人家莉莎明顯跟遲薄光感情深,他的喜歡,對莉莎來說,只是一場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