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的房子,白到清冷的燈光,沒有人,只有孤獨清冷相隨。方慕小時候就生長在這種氛圍中。那時候,穆晨經常幾天時間都不歸家,她花錢請了保姆,但那保姆看穆晨對方慕也不上心,自然,她對方慕也就不上心。
方慕那個時候經常餓肚子。
餓肚子不是最怕的,最怕的是孤獨。
一到了晚上,沒了陽光,別墅裡就特別孤冷。
方慕琢摸着,改天跟方善一起搬家,住進市區那套公寓去。那裡小點,或許會覺得溫馨些。
他心裡想這事,不知不覺就吃完了一盤子拌麪。
方慕將盤子送進廚房,見保姆在清洗流理臺,他放下盤子,跟她說,“這個拌麪做得很好。你工作態度不錯,以後每個月的工資在原基礎上,再加一千。”從喬玖音走後,方慕就換了家人所有的傭人。
這個保姆,是他重新僱傭的。
這個保姆,很老實也很勤快,他白天雖然在公司,但家裡的一舉一動都通過監控發送到了公司的電腦上。保姆對方善很好,定時給他更換尿不溼,吐了奶也會及時換衣服,方慕對她印象很好,因此,也不會吝嗇多給她一些薪酬。
保姆一直都挺畏懼方慕,因爲他長得就給人一種冷漠的感覺,她很發怵。
聽方慕這麼說,保姆有些受驚,但更多的是開心。
“好的先生。”
她老老實實地應了句,又拿起盤子洗。
方慕走出廚房,又去看了方善,見那小子睡得很香,這才上樓去。
吃了拌麪嘴裡有一股番茄香,方慕拐進洗手間刷牙,剛將牙膏擠到牙刷上,一陣刺耳的警報聲猛然響起。方慕先是一愣,跟着,猛地變了臉色。扔了牙刷,方慕迅速走到牀邊,拿起手機,關掉警報,打開遠程監控。
監控畫面對着一間安裝防彈玻璃的地下室。
那囚禁室內,空空如也…
程柯不見了!
方慕衣服都沒換,大步跑下樓,深夜驅車,前往森林別墅。
他將車開得迅速且猛,趕到別墅,車未停穩,方慕打開車門直接跳了下去,疾馳進了別墅。他直奔地下室,打開整個地下室的燈光,看到地下室裡空空如也,以及地下的一個地洞後,那張疏狂俊朗的臉上,瞬間蒙上一層冰霜。
…
一陣純音樂鈴聲,在半夜驚響。
第一遍,沒有吵醒手機的主人。
第二遍,響到一半,喬玖音才睜開眼睛。
她拿起手機,看到是熟悉的號碼,先是一愣,隨即,心裡滑過一絲激動。
方慕!
他半夜打電話,是做什麼?
喬玖音趕緊接通電話,手機貼在耳邊,喬玖音剛喊了一聲慕哥哥,就被電話那頭的男人,用冷成冰渣子般的聲音打斷了一切臆想。
“喬玖音,你完了。”方慕語氣陰森森的。
喬玖音陡然聽到他充滿殺意的話,渾身血液似乎都冷了。
方慕冰涼的聲音,像是兩把冰刀子,順着她的骨頭,一路往上刮,又疼又冷。
方慕幾乎敢斷定就是喬玖音帶走了程柯。
從喬玖音悄悄來過地下室,見過程柯以後,方慕就在地下室裡安裝了遠程監控。他確信喬玖音來過之後,再也沒有其他人來過這裡。但凡有人強行進入別墅,他的手機就會自動報警。
結果,對方竟然這般狡猾,竟然挖了一條地道,等地道打進地下室,報警系統這才響。
方慕打開手機的時候,只來得及捕捉到一個穿一身黑,頭戴黑色頭罩的男人,將程柯從地下室給偷走了!
知道程柯這個人,並且有能力將他帶走的人,只有喬玖音!
似乎,也只有喬玖音有這麼做的動機。
喬玖笙滿頭霧水,她努力維持鎮定,口齒清晰,語氣平靜而茫然地詢問方慕,“我剛出月子,這些天一直都在家裡,這事,喬家上下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那頭,方慕聽了她的辯解,依舊沒有說話。
喬玖音已經徹底恢復了冷靜,智商也上線了,“慕哥哥,發生了什麼事?”
方慕不認爲喬玖笙是在裝傻充愣,都這個時候了,喬玖音似乎也沒有必要再跟他演戲。
可不是她,又會是誰?
“程柯被人帶走了。”
聞言,喬玖音瞳孔一縮,震驚到錯愕的張大了嘴。
程柯是她最大的依仗,最有用的把柄。
只要程柯一日還在方慕的手中,喬玖音就能用程柯這個把柄威脅方慕。一旦程柯逃出生天,方慕一怒之下,若是不顧一切,打算來個魚死網破,他一定會將自己頂替喬玖笙的事說出去!
若喬家知道自己頂替妹妹的身份嫁進方家,家人會怎麼看她!那些熟悉的親朋好友又會怎麼看她!
若是小笙跑回來,指責她故意弄出車禍,想要殺她,那家人會放過自己麼?
她會不會去坐牢?
一瞬間,各種糟糕的可能都涌進喬玖音的腦子裡。
她既恐懼、又慌亂。
聽到喬玖音越來越紊亂的呼吸,方慕驚疑地問了句,“真不是你?”
“慕哥哥,放走程柯,我就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喬玖音苦笑,“你覺得我會那麼做媽?”
方慕沒說話。
喬玖音還想說啥,電話卻掛斷了。
聽着嘟嘟聲,喬玖音連苦笑都做不到。她只覺得可怕。
程柯被人帶走了。
那她還安全嗎?
還有,小笙這段時間都躲在哪裡?她爲什麼不出來?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方慕一個電話,嚇得喬玖音整晚都沒有睡意。
第二天,她帶着兩個黑眼圈起牀。
喬雲帆坐在玫瑰園裡,沐浴晨曦,喝着紅茶。季卿剛起牀,正在院子裡摘玫瑰,她拿起一株玫瑰問喬雲帆,“爺爺,這玫瑰好看嗎?”
喬雲帆看了眼季卿,笑呵呵地點頭,“好看,飄飄好看。”
他又將季卿認成了兒媳婦師飄飄。
季卿搖搖頭,說,“好看的話,就送到你房間去插着,好不好?”
“好。”
無論誰說什麼,喬老爺子都說好。
喬玖音走過去,跟季卿和喬雲帆都打了一聲招呼。“大嫂,爺爺,都起來了?”
喬雲帆看了眼喬玖音,依舊呵呵地笑,還將紅茶往她面前遞了一杯。
喬玖音將茶杯推回去,說,“爺爺,我喝牛奶。”
“胡說,小笙你不是很喜歡紅茶嗎?”喬雲帆最近癡呆症漸漸加重,已經分不清所有人。看着喬玖音的時候,他有時候叫她小笙,有時候又叫她阿音,總之,他是想叫誰就叫誰。
喬玖音沒回答,她喝了口牛奶,季卿拿着一捧玫瑰走過來,她掃了眼喬玖音的臉,蹙起了眉頭。“妹妹昨晚沒睡好?”
“失眠了。”
季卿說,“你倒是好些年沒有失眠了。”
喬玖音點點頭,“可能是產後的後遺症吧。”聽季卿說起失眠這事,喬玖音模糊記起,大概在她十三歲跟十五歲之間的那兩年,小笙的確經常失眠,還像瘋了一樣的叫,後來被送去了醫院醫治。
喬玖音一直都對那事很在意,她不知道小笙究竟是怎麼了,每次問起,家裡人卻都儘量避過不答。
她對小笙很瞭解,幾乎知道小笙的每一件事,唯獨那一年發生在小笙身上的事,她全然不知。
季卿一邊剪花,一邊說,“我今天要去見個朋友。妹妹也沒事做,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誰啊?”喬玖音並不在意。
“方俞生。”
聞言,喬玖音拿着杯子的手抖了抖。
她對方俞生這個人,一向是敬而遠之。
那個神經病。
“我就不去了。”喬玖音搖頭飛快。
季卿想到什麼,也點了點頭,嘆道,“也是,你現在面對方家人,是不太方便。”
喬玖音沒說話,繼續喝牛奶,吃早餐。
過了會兒,喬玖音又無意間提到了方俞生,“大嫂,方俞生找你做什麼?”
季卿說,“找我們喬家借東西。”
“什麼?”
“就是咱們公司的鎮店寶。”
喬玖音一愣,公司的鎮店寶,爲愛加冕項鍊和王冠?喬玖音詫異問道,“他借那個做什麼?”
“他跟那個芸笙妹子要補辦婚禮吧。”
聞言,喬玖音感到意外極了,“現在補辦婚禮?”她多問一句,“哪天?”
“29號,我跟你大哥也會去參加,他已經邀請我們了。”季卿將玫瑰插進花瓶裡,插了個好看的造型,見喬玖音露出深思的模樣,她勾了勾脣,又說,“可是巧了,他們的婚禮,也是在帝國酒店。”
喬玖音心裡生出一股不悅來。
“哦,是麼?”
“嗯,我聽他說,他已經將帝國酒店頂樓租了下來,打算在頂樓辦婚禮。”季卿嘆道,“芸笙妹子好福氣,方俞生對她真是不錯,這個婚禮,肯定會很惹眼。”
一聽方俞生跟戚芸笙要在帝國酒店頂樓舉辦婚禮,喬玖音出氣都有些悶。
搖搖頭,季卿露出羨慕眼光,“搞得我都想重新辦個婚禮了。”
“你要跟誰辦婚禮?”喬森正準備去公司,剛繫上領帶,聽到季卿這話,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很不開心。季卿斜了他一眼,在心裡罵了句:不解風情的木頭。
“約翰森前些天又向我求婚了。”季卿有些苦惱的說。
喬森臉色猛地變得很難看,“你跟我都結婚十年了,他還跟你求婚!”喬森眉心直跳,想弄死那個賴皮,“重婚是犯罪!”那撬牆角的癟三,是找死!
季卿冷哼,“離婚了就不是重婚了。”
喬森瞬間感受到了危機。
“你要跟我離婚?”他領帶繫了一半,大步朝季卿走過來。
喬森長得十分高大,比方慕還要高几公分,他身材又健碩,站在季卿面前,十分有威懾力。
季卿繼續剪她的玫瑰,一點都不怕喬森。
喬森恨得牙癢癢,他蹲下來,手放在季卿的腿上,低聲下氣,討好她,“我錯了,我跟李玥那女人真沒關係,昨天那口紅印子,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人印上去的。阿卿,你別生氣,我們和好,好不好?”
喬森一米九的高大漢子,蹲在季卿身邊,特像一條哈巴狗。
喬玖音看得眼角直抽抽。
喬老爺子在一旁拍手,嘴裡嚷着,“離、離…”
喬森回頭瞪了眼老爺子,“爺爺,你喝茶!”
季卿冷笑,拿玫瑰枝抽打喬森的手背,喬森的手背上,頓時多了幾條紅痕。玫瑰花可是帶刺,刺弄傷了他的手背。喬森任她打,一點也不生氣。
打夠了,季卿扔了那玫瑰,說,“滾,看你煩。”
喬森哪會滾,他悄悄捏了捏季卿的手指,低聲說,“你就不能換個助理麼?”自己的女人身邊,有個隔三差五就跟她求婚的男人,喬森這些年,過得日子很辛苦。
季卿反諷,“那你就不能換一個秘書?”
“我換了你就換?”
季卿嗤笑一聲,“不換。”約翰森可是她的老朋友了,自然不能換。倒是那個叫李玥的女人,一看就是心機女。
喬森面色一沉,起身,拿着公文包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