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冷哼一聲,道:“不管你如何狡辯,你對凡人出手乃是事實。既然敢壞了規矩,就要接受懲罰。不過看你年紀輕輕的,我也不爲難你,你乖乖隨我回去,面壁三十年,也就罷了。”
三十年?三十年後皇后八成也該沒了,自己的父母和家鄉也早已不知變成什麼樣子了,這男人看似粗豪,卻端的好心計!
章環兒皺了皺眉,不欲與此人在此多做糾纏,再加上有些擔心家鄉的父母,於是也不說話,身形微晃,化爲一陣清風飄向門外,遁走了。
那男人一愣,似乎沒想到她竟然會不戰而逃,待回過神來的時候卻已經人跡渺茫,再也無從追尋了。
皇后終於緩過了氣來,只是聲音仍舊嘶啞,看着男人說道:“你爲何不去追?想來那賤人定是向着家鄉去了,你快追上去,既然已經談崩了,就不能留下後患!”
那男人撇了撇嘴,剛要說什麼,卻聽到一聲大喝,道:“皇上駕到——”
話音未落,就見皇帝大步走了進來。
原來皇帝本在書房中處理國事,突然牆上的銅鈴響起,意味着皇室的供奉們出動了。他不由一愣,怎麼想不起來最近有什麼事是要勞煩供奉們出手的,於是便讓小順子出去打探。不一會兒小順子回來稟報,說是在皇后的宮裡出了事情。
若是一般情形下,聽說是皇后宮中的事情,他或許也就這麼算了。但此時事關皇室的供奉們,那可都是貨真價實的修仙者啊!什麼事情必須要他們出面?萬一事情弄得不可收拾,他可不知後果會變得怎樣。
於是,他便只能暫時放下手中的國事,匆匆往着皇后的宮殿走來。
一進門,他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男人,臉色微微一僵,隨即便恢復了正常,走過去恭敬地說道:“黃真人,您不是已經閉關了嗎?怎麼有空出現在這裡?”
黃真人看了皇后一眼,隨即板起了臉說道:“我願意在哪兒就在哪兒,你無須多問。我還有事,先走了。”
皇帝眼前一花,眨眨眼便已經失去了男人的蹤影。他的臉色有些莫測,看了看萎頓在地的皇后,皺着眉頭說道:“你這是在幹什麼?還不快點起來!一國之母這樣坐在地上多不成體統!”
皇后頓時眼眶一紅,滿腹的委屈,淚水充滿了眼眶。不過好歹堅持着沒落下來,她緩緩爬起身來,坐到椅子上大喘着氣。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黃真人會跑出來?”他緊緊盯着皇后的臉,似乎想從上面找出什麼蛛絲馬跡出來。
皇后眨了眨眼睛,把淚水眨了回去,說道:“皇上,臣妾也不清楚爲何會如此,臣妾只不過想找章姑娘聊聊天、玩玩樂,沒想到說着說着章姑娘便發作起來,拿住了臣妾,想要臣妾的命。多虧了黃真人及時趕來,不然臣妾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說到這裡,她便不禁抓着手絹擦了擦眼睛。
皇帝心中一震,只覺得很是蹊蹺,於是說道:“環兒怎會對你不利的?再說,你這亭上那麼多人,就算她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能力啊!又何必勞煩黃真人出面?!”
皇后冷冷一笑,帶着一種便虐的心情,緩緩說道:“皇上,您與章姑娘相處了那麼久,難道不知道她是個修仙者嗎?”
皇帝一愣,隨即大吃一驚,脫口道:“什麼?她是修仙者?不可能!”
皇后看着他的表情,只覺得氣悶難平,恨恨地說道:“爲何不可能?她就是個修仙者,乃是受了顯親王的指使,專程來迷惑皇上,給他們做內應的!”
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帽子給章環兒戴上了再說,否則皇帝一旦知道了自己找她麻煩的真正原因,接下來麻煩的就會是自己了!
皇帝面沉如水,半晌沒有說話。
章環兒是被他們“偷”出來的,而且一直都表現得極爲聽話自然,因此他從未想過這樣的女人竟然也會是個修仙者。若這是真的,那她又爲何要聽命於顯親王?雖然帝國裡有不少富貴之家獨自出資供養供奉,但那些供奉就跟皇宮裡的一樣,屬於絕對的大爺,別說指使他們了,就連請他們做事都要畢恭畢敬、低三下四的,章環兒應該不大可能會對顯親王父子言聽計從。
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皇帝又道:“不管環兒是不是修仙者,這事與她有何關係?又如何會引起黃真人的注意?”
皇后氣極。方纔不是解釋過了嗎?看來皇帝一點兒沒往心裡去,心中全心全意都是想着章環兒!
她沒好氣地說道:“陛下,臣妾不是說了嗎?章環兒意圖對臣妾不軌,是黃真人及時趕到救了臣妾的命。”
就在兩人繞着這次的事件互相詰問的時候,章環兒這個話題的主角卻正在向着遠山村的方向趕路。只是遠山村的位置偏僻,而她的修爲目前也沒有恢復多少,因此雖然竭盡全力趕路,卻還是不大容易趕到。
她並不清楚皇后究竟是怎麼跟前方的將領互通消息的。若是快馬傳遞的話,怕是要用上大半個月的時間,但若是對方陣營中也有修仙者的存在,則雙方的溝通也就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因此她並不敢掉以輕心,用盡全力向前奔去。
雖然修仙者大多離開家後便不會對家有多大的眷戀,修仙的世界足夠誘惑,讓他們都沉溺在了修煉的時光中。但章環兒與他們不一樣,很早之前就不用再練了,因此便有了心神可以分給其他的人和事。她在世俗界中的父母,雖然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她卻從他們身上體會到了無私的母愛和父愛,喚醒了她心中所謂“愛”的波瀾。因爲這樣,要她眼睜睜看着他們遭殃,她還做不出這種事來!
飛了一陣,由於沒有飛劍,也沒有任何飛行器材,她的速度顯然較平時爲慢。而此時,黃真人從後面急速追了上來,帶着呼呼的風聲,撲向章環兒。
章環兒皺了皺眉,回頭看了一眼,隨即便有些煩躁。
這男人雖然比自己高兩個級別,但並不意味着他就能完勝自己。事實上,兩人的修爲相差並不大,若自己存心要對付他也不是沒有辦法的,只是可能會多耗一點時間,多浪費一些精力罷了。
現在她缺的正好就是時間,因此她咬了咬牙,暗中發力,只見她的周身藍光一閃,整個人就都憑空消失了!
黃真人在後面看得真切,心中不由震顫不已。
這章環兒的修爲看上去不過是金丹初期,理應不是自己的對手,可她方纔所施的法術卻是不折不扣的遁術,想要做到這一點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修爲至少要比他高上一截纔是。
章環兒的修爲究竟有多高?他有點疑惑了,態度上也不禁謹慎了好幾分。
雖然他結嬰無望,所以來到世俗界享受人生,但這並不表示他已經活不長久。身爲皇室的供奉,他享受着極高的待遇,這些待遇都還沒享受夠,萬一一個不小心惹惱了別的修仙者,將他打回原形了可怎麼辦?
他這一猶豫的工夫,章環兒卻已經回到了遠山村外。
她站到地上,突然一陣噁心翻滾,張口便吐出一口鮮血,卻是強行越級使用遁術的後果。但她現在也顧不了許多了,哪怕自損經脈也要儘快趕回。
果然,只見在村口的打穀場上,一對帝國士兵已經將章父、章母等人聚集在一起。軍人的怒罵聲、小孩的哭叫聲、皮鞭的揮舞聲交織着,令人心情煩躁、情緒緊張。
她看在眼裡,心中一片冰冷。原以爲自己已經足夠絕情絕意,原以爲他們的死活不會對自己造成太大影響,但事實上自己還遠遠不夠冷血,看到如此令人憤懣的情形還是會使自己怒火狂熾。
她冷哼一聲,再次一閃身,便來到了村民中間。此時村民們正都驚慌失措,誰也沒心思去管自己身邊是不是多了個人,因此竟沒有人發現她的偷偷潛入。
而此時林嘯山作爲林涵宇的父親,又是村裡唯一一個練家子,自然要站在最前頭,爲村民們爭取更多的生的機會。只聽他強忍着怒氣,沉聲問道:“敢問這位軍爺,不知小村哪裡礙了軍爺的事?或是犯了什麼錯誤?我們都是些老實巴交的農夫農婦,從不曾做過什麼作奸犯科的事情,軍也還是請回去吧。”
那軍官並不爲所動,冷冷說道:“我只是奉上峰命令行事,軍令如山,你們若有冤屈,可以到閻王爺跟前去伸冤!”
說完,他一揮手,那些個如狼似虎的軍士們便撲了上去,揮舞着刀槍,狠狠向着村民們的頭上砍去。
村民們大驚失色、四處躲避,然而周圍都是軍士,又能逃到哪兒去?而林嘯山則臉色發白,眼神卻很堅毅地看着四周,對身後的章父、章母說道:“親家公、親家母,待會兒我向前衝,你們切記要跟好我,千萬不能走散了!”
章父和章母點點頭,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充滿了絕望,卻又還有一絲掙扎。
眼看着刀槍就要落到村民們的頭上,突然,異變突生,一道無形的屏障似乎擋在了衆人面前,軍士的刀槍劍戟一砍下來,就像是砍到了牆上,頓時發出清脆的響聲,整個人都在慣性的作用下反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