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 從那氣旋之中有一個東西爆了出來,所有圍繞在無章周身的那些七彩吉祥鳥,全部都被那爆出來的氣流所炸傷, 撲通撲通掉了一滴鳥.毛, 再定睛一看, 便見所有的鳥雀, 全都已經喪命, 無一能夠例外倖免。
而站在一地鳥雀屍體之中的無章,看起來比方纔更要凶煞了許多,他擡起頭, 對着母神露出一嘴的獠牙,眼睛裡冒出來悠悠的綠光, 然後便發出了那令人心有餘悸的“桀桀”笑聲。
“這麼迫不及待地就要殺了我滅口嗎?你在害怕什麼?你是害怕我將你豢養兇獸, 屠害仙門忠良的事情抖出來?還是害怕我將你十四萬年污衊蘇幕, 逼迫景爾將其打下不盡涯,害景爾不得不墮魂補天的事情公之於衆?或者是害怕我將你三千年前殺害上任山祖夫婦, 連他們的孩子都不肯放過,所以要在三千年後放出西周天的煞毒製造混亂,意圖將他永生永世困在虛無空間的事情昭告天下?”
這話一出,立即猶如平地起雷,炸得在場所有人都掀了鍋。
“這怪物胡言亂語說的是什麼鬼東西!看我不宰了他!”
“景爾?這怪物說的可是十四萬年之前隕滅的上任戰神景爾?那蘇幕不是明玉詔的叛徒嗎, 怎麼又成了被母神……”
“天吶, 它說得不會是真的吧, 不然山祖二百年前明明已經死在虛無空間了, 怎麼還能死而復生, 若不是有仇,死而復生之後幹什麼找這麼一隻怪物來找母神的麻煩?”
……
七嘴八舌, 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將信將疑,無章很是滿意衆人的反應,仰天長嘯了一聲,沸沸揚揚的人羣立刻便噤聲下來,無章說道:
“你們聽好了!我就是當年母神所豢養的衆多兇獸中的一個,當年我被派去截殺上一任的山祖夫婦,因爲能力有限反而被打得半死,是母神從背後偷襲殺害了上任山祖,又殺害了他夫人,若不是我僥倖逃脫,當年便命喪母神之手!三千年後母神害怕新任山祖知道當年真相對她報復,又親手放出西周天煞毒攪得民不聊生,設計將新任山祖打入虛無空間。母神所做惡行,數不勝數,罄竹難書!”
“何處來的怪物竟敢口出狂言!”
正當無章開始痛訴母神古往今來所做下的累累惡行之時,不遠處傳來一聲大吼,伴隨這聲大吼而來的,是一道藍色刀光,這刀光凌厲,徑直朝着無章劈過去,所幸中途被默斐的驅魂鞭給攔截下來,刀光撞到鞭子上,發出刺耳的“嗞啦”聲,然後這刀光便在衆目睽睽之下,變成了一灘水,灑在地上。
來的人,是海王。
海王現身,身後還跟着許多洛璃宮的人,其中一人還是山祖和默斐的老熟人,便是墨德。
海王飛身到母神跟前,對着母神微微頷首,道了一聲:“母神見諒,路上有事耽擱,卻叫這不得體面的怪物驚擾了母神的清修。”
母神對着海王點了點頭,而後轉身看了一眼正惡狠狠瞪着她,恨不能剝皮吃肉的無章,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殺了他。”
母神的這句“殺了他”,無章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冷笑一聲,大聲說道:“所有人聽着!這位道貌岸然的母神,不僅自己作惡,她還有同夥!同夥就是這位金光燦燦的海王大人!海王這些年一直聽命於母神,爲母神剷除一切眼中釘、肉中刺!很久之前母神就想要殺了山祖這條漏網之魚,當年地君座下有一個弟子叫做子閔,母神便趁子閔家中有難,讓海王化身爲一鼠妖,混入其中意圖殺了暗中山祖未遂,纔會又在二百多年前放出西周天煞毒,數萬年來,無數無辜仙者、凡人性命喪於母神手中,只爲滿足她的私慾!不僅如此,就在不久之前,母神還讓海王屠殺了清風嶺所有的人!”
屠殺了清風嶺所有的人。
無章的話,傳入山祖的耳中,比刀劍更讓他刺痛,山祖心中一怔,擡頭看向海王,卻被身旁的默斐一把拉住手腕。
默斐對他說:“他們不會白死的,我會還他們一個公道。”
山祖問默斐:“你早就知道?”
默斐從實答道:“只比你早了幾天知道。”
山祖又問:“爲什麼不告訴我?”
默斐道:“有些事情,聽起來會讓人不高興,我並不想讓這些不好的東西惹你不高興,但是如果你覺得生氣,我往後不瞞你就是了。”
默斐說得坦蕩蕩,山祖偏偏無法指責他的自作主張,而另一當事人,卻是按捺不住了。
“滿口胡言亂語還不閉嘴!”
海王手中持戟,直衝無章刺來,無章重傷未愈,自然不可能躲過海王的這一擊,可是他也根本就沒有躲,而是衝着海王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這笑容於無章而言是如釋重負的笑,於海王而言,卻是暗藏算計的笑。
戟頭從無章的身體貫穿而過,不費吹灰之力,無章“咚”地一聲重重跪在地上,傷口處所流出來的血,是黑的,是臭的,有幾個靠得近一些的人,聞到這股腥臭味,都是忍不住得捂住鼻子倒退幾十部,想起那一股味道來,卻還是忍不住地噁心犯吐。
無章單手扶地,單手抓住那刺在自己身上的戟,費力地想要擡起頭,卻是又從嘴巴里吐出一大口的淤血。
“無章!”
海王對無章發動攻擊的時候,善義就像要衝上去,卻被默斐牢牢抓住不得掙脫,一直到無章被海王刺中倒在地上,善義才掙脫開來,腦子裡一片空白地衝上前去,跪在地上抱住無章巨大的身體,那黑色腥臭的血全部都沾在了她的身上,她也恍若味覺,只是抱着無章,說道:
“不要害怕,無章,我帶你去治傷,會好起來的,我們都會好起來的。”
“善義……”
無章鬆開了抓着戟的手,他想要轉過身,去抱一抱善義,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那個力氣了,認識到這一點的無章,眼中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他又擠出一個笑意,來掩蓋這一份一閃而過的失落,他說得很慢,卻從無有過的溫柔:
“善義,若有來生,等我去找你,我給你編制這個世上最好看的花環,做最好看的嫁衣,給你世上最溫暖的家。”
兇獸死了,是否有來生,誰都不知道。
可是無章說的這個來生,實在太美好,善義流着淚,猛點頭:“你記着,一定來找我,我要戴最好看的花環,穿最好看的嫁衣,嫁給你,我們要有一個最溫暖的家。”
善義的這句話還未說完,無章那扶在地上的手,便再也撐不住,整個人“咚”地一聲,徹底滾到了地上。
善義拉不住無章,也被他帶得摔在地上,那最後一個“家”字,差不多還未說出來便被悶住了,善義哭了,她知道無章重傷難治,又做了太多惡事,終歸難逃一死,她自己也是,早晚要爲自己所做下的事情負責,自食惡果。
可是她依舊傷心極了,傷心到哭了,一顆接着一顆的眼淚從眼睛裡面流出來,流進嘴巴里面,又苦又澀,滴到地上,轉瞬就消失不見。
無章的死,卻是將在場“看戲”的衆人震驚得久久回不過神來。
這隻怪物說了什麼?
他說母神殺了景爾,殺了上任山祖夫婦,殺了子閔,殺了許多人,而海王,還是母神的幫兇,共同參與了這些惡事?
而殺了無章的海王,同樣震驚異常,而他的震驚,來自於善義。
海王持戟站在善義跟前,幾乎不敢相信道:“善義?”
無章是兇手,死後屍骨很快便化成了一灘血肉,善義身上沾滿了無章的血,她跪坐在地上,緩緩擡起頭,看着海王的眼睛,幽幽說道:
“我是善義。”
“竟然是你!”
確認了善義的身份之後,海王持戟便要殺了善義,而手中的戟還未能刺中善義的胸口,卻被從天而降的一根鞭子牢牢捆住,停滯在半空中,不得動彈。
海王擡頭,說道:“戰神大人,此爲何意?”
默斐手持驅魂鞭一端,凌空而立,說道:“故人相見,當該敘舊,海王這般着急滅口,是爲何意?”
海王冷哼道:“此女與我洛璃宮有不共戴天之仇,殺了她,是罪有應得!”
默斐道:“海王是否說錯了,不應該是,善義,與洛璃宮有不共戴天之仇嗎?”
海王盯着默斐片刻,道:“戰神大人,這是我與此女之間的私事,還請你不要插手。”
“爲何不要戰神大人插手,那是因爲你心虛,你害怕,你有愧!你對不起我渡葵一族所有人!”
善義站了起來,指着海王說道:“你捫心自問,洛璃宮對渡葵一族所做下的惡,是否人神共憤!你洛璃宮的人,是否應該遭受報應!”
“胡言亂語!”
海王大喝一聲,卻奈何自己受制於默斐,無法將善義殺了滅口,他擡眼看向默斐,道:“戰神大人,我洛璃宮與明玉詔素來無冤無仇,還請戰神大人能夠袖手旁觀不要插手。”
“果真是無冤無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