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七年前,西周天一戰,神界死傷不計其數,其中以殊歸府損傷最爲慘重,地君膝下兩名弟子,一是山祖,二是子閔,皆折在西周天,英年早逝。
二百一十七年後,卻已無多少人,還記得那場大戰。
……
天和國位於堯東大陸的東南角,依山靠海,物產豐饒。
天和國這一任的皇帝叫做管歸正,勤勤懇懇治國有道。
管歸正有一恩愛的皇后,據說生得是國色天香、沉魚落雁。
然而,前段時日,這個皇后突然生了一場怪病,白日昏睡不醒,晚來夜夜笙歌,且常有宮女無端暴斃宮中,一時間將整個皇宮攪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故而,皇帝命人貼了皇榜,稱:誰能夠治好皇后娘娘的這個怪病,就賞金一萬兩。
奈何皇榜懸掛了整整一月有餘,卻偏生無一人敢來揭榜,倒是宮內已經被皇后娘娘的這個怪病給攪合得天翻地覆,衆人深受其苦。
在這束手無策之際,深明大義的皇后娘娘在其僅有不多的清醒時刻,苦苦哀求皇帝陛下用道法將她封死,免得再來禍害人,便在皇帝陛下左右爲難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之時,終於有人揭榜了。
走投無路的皇帝陛下,一聽等了許久,終於等來了這揭榜之人,便如久旱逢甘露的老農,差點喜極而泣,趕忙讓人將這揭榜之人請進皇宮來。
卻不想,還未將那揭榜之人帶入皇宮,半途又殺出個穿紅衣服的男人,並且這個男人自稱,他也有治病良策。
被派去接人的內官見狀,心想:
眼巴巴等着的時候吧,一個人影也不見,這下好不容易終於有動靜了吧,一下子就來一雙。不過也好,多個人就多重保障,到時候一個不行,還有另一個頂上,思及此,內官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甚是穩妥,便一拍腦袋,將這兩個人統統領進了皇宮。
揭皇榜的兩人之中,其中一人穿了一身花花綠綠……異常風騷的衣衫,負手走在三人之中的最後邊,每走一步那花花衫子就隨着此人的步子左右搖擺,這人便是山祖。
山祖面容長得清秀,一副十分“粉雕玉琢”的模樣,這副容貌,若是換上一身女裝,那眉目顧盼之間,便是數不清的風情萬種。奈何此人偏生得一個愛說話的性子,一路走來,便是滔滔不絕,即是無人同他搭話,竟也不曾有一刻間歇。
轉眼之間,衆人已經穿過宮內第三道門,金雕玉砌的建築之中,有一片牡丹花長得甚是喜人,只見山祖眉梢一挑,便又似想到了什麼好玩的東西,張口便說道:
“內官大人,你家的牡丹花長得挺好看的,不過就是太老了,要是再提前個三四天,揀最嫩的花骨朵兒放油鍋裡炸過,那味道,噴香,簡直了!”
“咳!”
一路走來一直未做任何聲音的另一人,在山祖這句話音落後,終於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此人便是默斐。
默斐身高頎長,雖是穿了一身緋色大紅的衣衫,令人第一時間誤以爲這該是個熱情的男子,再不濟也該是和藹可親的,卻不想此人是個冰山面癱臉,渾身上下只散發着“生人勿進”四個大字,全程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若不是一路上山祖實在太過聒噪,恐怕他都不屑於發出這一聲咳嗽,來提醒某人:你太吵了,安靜點。
默斐同山祖也算頗有淵源,至少在山祖看來,兩人關係不好不壞,雖沒什麼過深交情,倒也不至於有什麼深仇大恨。
只是山祖不明白的是,記憶之中,這默斐明明是個總端着神仙架子,站在高山之巔,向來只願意睥睨衆生,從不輕易踏足雲泥的高貴戰神,怎的幾年不見,好似轉了性子,竟然跑來這區區人界皇宮祛邪了?
山祖內心小小地誹腹道:詭異得很,詭異得很。
被山祖喊作內官大人的小太監,難得聽人正正經經喊自己一聲大人,當即便頗爲心花怒放,故也擺出一副面和心善的模樣對着山祖細心說道:
“這位壯士。”
“嗯?”
“這牡丹花……有毒。”
被稱爲壯士的山祖,正忍不住伸手想要摘身旁那朵正含苞待放、嬌豔欲滴的牡丹花,卻被默斐不着痕跡地拿了一顆小石子狠狠打在手上,當下吃痛收回了爪子,乍然一聽自己被稱作壯士,忍不住抖了一抖身上的雞皮疙瘩,道:
“有毒的花種着做什麼,萬一傷着貓貓狗狗多可憐。”
“此花雖有毒,卻是花中珍品,妖嬈異常,是皇后娘娘最喜愛的珍品。”
皇后娘娘?
是了,正是那傳說中閉月羞花、花容月貌卻不幸得了怪病快要死了,正眼巴巴等着自己來救的那位嬌滴滴,與皇帝陛下伉儷情深卻情深不壽的皇后娘娘。
“哦。”
山祖點了點頭,原來這花是皇后娘娘種的。
只是這皇后娘娘喜歡什麼不好,非要喜歡有毒的牡丹花?還滿院子地種,也難怪要生怪病,畢竟夜路走多了還容易撞鬼呢。
“皇后在何處?”
說這話的是默斐,大約他實在是覺得穿了這一身風騷顏色的山祖委實辣眼睛,想要速戰速決治好皇后的病,然後便可回去繼續做那風輕雲淡、高貴冷豔的戰神罷?
思及此,山祖卻不想那麼如意地順了默斐的意願,他跑到默斐跟前,擋住他與那內官的視線,說:
“這個不着急,人生病有很多原因的,比如風寒,可能是這個人爲了要好看穿得太少得了風寒,可能是這個人身體底子薄得了風寒,也有可能是冷暖交替適應不了得了風寒,故而依我所見,我覺得內官大人還是應該帶着我們到處轉轉,熟悉熟悉皇后娘娘所處宮殿附近的環境,如此纔可更好地找出皇后娘娘的病症所在。”
默斐瞥了山祖一眼,只冷冷丟下一句“此處無異”,便甩開二人往前走去。
小太監看了一眼山祖,又看了兩眼漸漸走遠的默斐,好心提點山祖道:
“這位壯士,仙君已走遠了,我們快些跟上爲好。”
山祖聞言,不大高興地掃了小太監一眼,小太監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然後便聽見山祖對他說道:
“憑什麼叫我壯士,而到了他那裡,稱謂就換成了仙君?我很壯嗎?我不仙嗎?”
小太監:“……”
山祖笑眯眯地伸出手拍了拍小太監的肩膀,和藹地叮囑道:“應叫我仙官大人。”
可憐戰戰兢兢的內官大人被山祖嚇得膽戰心驚,還以爲自己方纔哪裡不注意,得罪了高人,不自覺地摸了摸額頭上的汗珠,卻無端覺得背後一陣發憷,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依舊百思不得其解:
壯士與仙君,不就一個稱謂罷了,這般計較作甚?
你是不壯,但你也不仙呀!
內官大人心想,要違心對着山祖那張妖嬈的臉,喊出這一句仙官大人,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委屈了啦。
等到內官大人一路小跑,好不容易追上二人的時候,發現這二人已經熟門熟路地摸到了皇帝陛下日常辦公的書房了。
嗯,應該說是默斐先找到了這裡,山祖不過是一路跟至這裡罷了。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內官大人在心裡對這二位仙君的濤濤仰慕之情:
仙君不愧是仙君,上天入地無所不知!
只是,這位壯士,不,這位仙官大人的表情怎麼看起來有些驚悚?
其實山祖想要表達的是激動之情,奈何睡了這麼多年,表情管理有些不太到位,故而便讓內官大人誤會了。
也讓皇帝陛下誤會了。
不過皇帝陛下誤會得更離譜。
他緊張地向山祖問道:
“這位……仙人,可是看出了什麼,何故作出如此驚愕的神情?”
驚愕?
山祖聞言,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臉,擺弄了半天總算是扯出了一副笑意,而後纔對皇帝擺手說道:“不是不是,故人相見,有些激動,哈哈,哈哈哈。”
“故人?”
皇帝陛下緊蹙着眉頭,看着山祖絲毫不做作地拖來一把椅子,一屁股便坐了上去,恍惚之間還能夠聽到椅子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追問道:
“是何故人?可在屋內?”
皇帝陛下自認爲從未見過山祖,又第一印象覺得山祖、默斐應當是仙人,再不濟也該是個半仙,他們說見到了故人,可是屋內除了自己再無旁人,第一反應便是覺得:
這個故人,不是人。
可能是隻鬼,可能是隻妖,也可能是隻什麼奇怪的東西。
總之,應不是好東西。
只見山祖點頭說道:“在的,在的。”
“咳。”
山祖妖嬈且不做作地點着頭,默斐的眉毛不經意地跳了一下,將手握拳擋在鼻下,咳嗽了一聲。
一時,屋內所有人的視線都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默斐道:“不知皇后是何時開始生病,病狀如何,自生病伊始,可還有其他怪狀?”
“對對對。”
聞言,山祖也換了一副端端正正的坐姿,一副正經危坐的模樣,在一旁應和。
既然兩位仙人開了話頭,皇帝陛下沒理由轉換話題,思及病入膏肓的愛妻,便不禁擺出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臉,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