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祖不禁冷汗道:“我纔不是這麼自戀的人好嗎!”
阿術卻是雙手抱胸, 信誓旦旦道:“不,你是!”
關於是否自戀這個問題,山祖實在是提不起興致同阿術去探討, 他長嘆了一聲, 躺在牀上, 道:“阿術, 你說你們兔子多好啊, 吃了睡、睡了吃,沒什麼煩惱,得過且過, 快樂一日便賺得一日。”
阿術瞪了山祖一眼道:“你說的吃了睡、睡了吃的動物,那是豬。”
山祖道:“豬怎麼了, 你別看不起豬啊。”
阿術道:“哦, 你看得起, 那你怎麼不去做豬。”
沒成想,山祖卻是認認真真點了個頭:“其實做豬也不錯, 頭腦簡單,想得不多,煩惱也不多。”
“完了完了完了!”
阿術嚇得團團轉,露出兩隻毛茸茸的長耳朵,轉而爬到山祖身上, 伸手使勁掰扯着他的臉, 一邊用力扯, 一邊說到:“是你嗎?真是你嗎?”
“廢話, 不是我還能是你啊!”
山祖被阿術扯得生疼, 從牀上跳了起來,卻聽見門外有動靜, 擡頭望去,只見此人身上穿着清風嶺的衣服,那張臉卻是全然一副生臉孔。
“山祖。”
來人是個小丫頭,穿着一身草綠色的衣裙,扎着包子頭,兩隻手不知所措地捏着自己的衣角,怯生生地說道:“你是山祖大人嗎?”
山祖理了理有些皺亂的衣服,道:“我是。”
小丫頭一喜,卻又收斂着情緒,小心地說道:“山祖大人,祭山婆婆讓我來找你,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你回清風嶺親自主持。”
“祭山婆婆找我回去?”
山祖想了想,自己倒是果真已經有許久未曾回清風嶺了,恰巧自己現如今,也正愁着不知該怎麼去和默斐相處,但是同處在明玉詔,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總不能又刻意地去躲着他,這倒是個好藉口,說清風嶺有要事,自己先回去一陣子,至於什麼時候回來,那便說不準了。
於是山祖想都不想,便道:“好,你等我一會兒,我收拾一下,便立刻回去。”
阿術一聽山祖要走,立馬抓住他的衣角,問道:“那你幾時回來?你摔碎的琉璃盞可還沒修好呢!”
山祖道:“你沒聽小姑娘說嗎,清風嶺有頂頂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回去主持呢,事有輕重緩急,等我處理完了那邊的事情,自然回來,我可是很有信譽的神,說了會修好琉璃盞,便不會抵賴。”
“你……有信譽?”
阿術癟了癟嘴,道:“不行,我可不相信你,我和你一起走。”
山祖道:“走?你走去哪裡?”
阿術道:“和你一起去清風嶺,免得你一走了之,不肯回來了。”
山祖看着阿術鼓起來的腮幫子,忍不住伸手去戳了戳,道:“你這臭小子,該不會是看上了我清風嶺的姑娘,這才道貌岸然地藉口要跟我回去吧?我可跟你講,咱清風嶺不僅民風淳樸,還民風彪悍呢。剛那小姑娘我看了一眼,人可還沒到談對象的年紀呢,你要敢去拱白菜,他爹媽下一刻便能把你這對耳朵揪下來,炒一炒下酒吃了。”
“你以爲誰都跟你一個德行呢,大色狼!”
阿術生氣了,推開山祖的手,兩隻耳朵因爲太過氣憤,甚至還透出了微微粉紅色。
不過咱們口嫌體正直的兔子精,阿術同學,雖然很是不屑山祖糟糕的人品,並且言辭之中對自己非要跟着一道去清風嶺,表示十分爲難,可是,最後的最後,山祖還是帶着這條小尾巴,離開明玉詔,回了清風嶺。
要回清風嶺,須得經過一條水路。山祖躺在甲板之上,身旁放着美酒、美食,一把扇子攤開來,蓋在臉上,陽光打在身上,懶洋洋地直犯困。
阿術偷偷抓起一把盤裡的瓜子,便聽山祖說道:“你這一把瓜子分量十足,少算也該要兩個銅板,身上可帶了錢了?”
阿術面色一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一整個盤子裡的瓜子,通通藏進了衣服兜裡,並且底氣十足地說道:
“你先前在咱們明玉詔吃喝睡,我還沒問你收錢呢!”
末了,阿術還瞪了山祖一眼,加上一句道:“從沒見過你這般不要臉的!”
“這便不要臉了?”
山祖笑了起來,伸手取下蓋在臉上的扇子,從甲板上坐起身道:“誒,我說兔子,你比我們多長了一層毛,那你這,是不是就該叫厚臉皮了?”
“撲哧!”
撐船的小丫頭聽到此處,忍不住笑出聲來,阿術的臉登時紅了紅,道:“你才厚臉皮!你是天下第一無敵厚臉皮!城牆都沒你的臉皮厚!”
山祖聞言,只老神在在地打着扇子,道:“你看,連我們禾茉都覺得我說得在理,是吧,禾茉?”
禾茉便是那小丫鬟的名字,小丫鬟聞言,卻是搖了搖頭,道:“山祖大人太壞了,總欺負人!”
“你看!你看!你看!”
阿術猶如找到知音,連說三聲“你看”,並且說道:“你非但臉皮厚,脾氣臭,名聲也壞!”
“哦。”
山祖點了點頭,道:“瞧你說的,我竟是如此一無是處,那我還是不要再回你們明玉詔去了吧,否則,我這麼壞,將你們明玉詔的兩位貴人一併都給帶壞了,那你還不得急得跳起來吃了我啊?”
阿術哼了一聲,道:“戰神大人和水神娘娘,本事可大了,就憑你,還想帶壞他們,休想!”
山祖和阿術一路玩鬧之間,這路上的時辰便過得飛快,在日暮之前,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清風嶺。
一下船,山祖竟是險些認不出來眼前的地方。
這……是清風嶺?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一年之前他曾回過清風嶺一趟,那個時候的清風嶺,還是綠樹遍地,環境十分不錯,怎他纔不過一年未歸,這清風嶺就變成了好似不毛之地?滿山的綠樹全都不見了,只留下灰不溜秋的樹幹,且看着這樹幹,好似還有被火燒過的痕跡。
“禾茉!清風嶺這是遭土匪了嗎!”
禾茉因要拴好小船,故而比山祖晚了幾步上岸,她也很是無奈地看了一眼跟前的模樣,道:“並沒有遭土匪,是祭山婆婆新養了一隻小狼,這隻小狼半月前玩火,不小心將整座山嶺都給燒光了。”
小狼?
山祖正要開口詢問,哪裡突然冒出來的小狼,卻還不等他開口,便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嗖地躥了出來,然後一把抱住山祖的脖子,整個東西,啪嘰一聲,粘在了山祖的身上。
“媽呀!什麼東西!”
山祖嚇了一跳,伸手就要去扯纏在自己脖子上的東西,卻聽見這東西竟然開口講話了。
“山祖哥哥!山祖哥哥!山祖哥哥回來啦!”
這東西,聲音滿帶稚嫩,緊緊摟着山祖的脖子,掐得他都快要喘不過起來,卻聽老遠傳來山祖熟悉的聲音,正是祭山婆的。
祭山婆拄着柺杖飛過來,甚是無奈地看了一眼山祖和掐在他脖子上的那個東西,說道:“靈狼子,快下來,你快把你山祖哥哥給掐得暈過去了。”
靈狼子?
山祖仔細一聞,這東西倒確實有一股狼騷味。
靈狼子聽了祭山婆的話,嚇得趕忙一鬆手,卻是咕咚一聲,從山祖身上滾了下來,身上了皮毛,沾了一地的灰沙,卻是絲毫不在意,撲騰着跑回來抱住山祖的腳,然後不停地蹭呀蹭。
山祖驚恐地說道:“祭山婆婆,這是你養的狼?”
祭山婆點了點頭,走上前來,蹲下身,拍了拍小狼的腦袋,道:“還不快顯出人身來,整日裡沒個正形,就知道闖禍,看我不將你關個十天半月的禁閉!”
“靈狼子今天很乖沒闖禍,祭山婆婆壞壞,不能關靈狼子的禁閉!”
那一隻手就能夠提起來的小狼,哼了一聲,竟是變成了一個十歲左右模樣的小少年。
教訓完了這頭鬧騰的小狼,祭山婆這才直起身,拉過山祖的手,道:“長歌回來了,快些進家裡去吧,婆婆給你準備了好多吃的,全是你愛吃的。”
一聽見吃的,原本還嘟着嘴鬧脾氣的靈狼子,立刻又嘚吧嘚吧地湊上前來道:“山祖哥哥,真的有好多好吃的,靈狼子想要吃,還被婆婆給罵了,說是留給山祖哥哥,靈狼子不能偷吃的!”
被一頭連面都沒見過的小奶狼,如此“熱情”地迎接,山祖竟是一時有些難以招架,只得艱難地點了點頭,抽回自己又被靈狼子緊緊攥着的胳膊,道:
“祭山婆婆,這是阿術,是明玉詔來的客人。”
祭山婆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山祖身後,未曾出聲的兔子精阿術,點了點頭:“叫阿術是吧?阿術,來來,也快跟婆婆一塊兒進家裡去。”
山祖又道:“對了,婆婆,方纔禾茉說,這山是半個月前被小狼給燒的,是他啊?”
說着,山祖伸手指了指靈狼子的腦門。
靈狼子“嗚咽”了一聲,作爲始作俑者,他低着頭不敢看人。
祭山婆看了靈狼子一眼,道:“小狼野性未收,所幸未曾傷到人,我已經好好教訓過了。”
看來這頭狼,確實深得祭山婆的偏愛呢。要知道,祭山婆作爲前任山祖夫人的貼身老奴,自從前任山祖夫妻故去之後,整個清風嶺便一直都是由她操持管理,除了山祖之外,她對所有人都異常嚴厲,便是不小心摔破了一盞燈,都得被在瀑布下罰站十天。
而這小狼燒了整個清風嶺,祭山婆卻只以“已經教訓過了”這五字,便輕描淡寫揭片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