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斐說道:“這是妖怪天生便會的邪術,尤以山中精怪的攝魂術最爐火純青、無往不利,此怪對吳驚鴻施下攝魂術,導致其一會瘋瘋癲癲行爲怪異,一會兒又像個正常人一般,卻是泯滅人性,滿腹陰毒算計,將戴家給攪得天翻地覆。”
山祖不解道:“一個妖怪不好好待在山裡修煉,跑來人界對一個凡人施攝魂術,他有什麼好處!”
默斐搖了搖頭,道:“眼下唯一清楚的便是,這個怪物,便是解開這樁事情的關鍵點。”
山祖道:“此話何意?”
默斐指了指方纔被山祖放在不遠處的兔籠,裡面的兔子正盯着一雙紅眼睛朝兩人看:“這隻兔子,被人下了咒。”
“下咒?”
山祖上前兩步,拎起兔籠子,在眼皮子底下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也沒發現默斐所說的什麼咒,道:“我怎看不出來?”
默斐淡然說道:“正常,因爲你能力不夠。”
山祖:“……”
提着兔籠子的山祖,聽完默斐的話之後,默默地石化了片刻,但是過了沒多久,卻見一熟人,遠道而來。
此熟人騰雲駕霧,竟是仙桃君。
山祖詫異道:“仙桃師兄?你怎麼來了。”
仙桃君面色凝重地收了腳下的雲,對着默斐施了施禮之後,纔對山祖說道:“我回去之後,查了一下子閔家族裡一些人的命簿,卻發現命簿同現實出入甚大,恐你們這裡生變,這才匆匆趕來。”
山祖聞言,有些訕訕道:“仙桃師兄怎知是我們……”
仙桃君斜了山祖一眼,道:“你以爲我會相信你,會乖乖待在明玉詔等子閔的消息嗎?”
山祖道:“自然什麼都瞞不過仙桃師兄了!”
仙桃君忽視山祖的溜鬚拍馬,開門見山道:“我此來,另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辦理,你們可知,吳驚鴻在何處?”
“吳驚鴻?”
山祖沒想,怎仙桃君也在找吳驚鴻?忙道:“她在戴家。”
仙桃君點頭道:“速帶我去。”
山祖點頭應下,卻聽默斐說道:“不必了,她已經來了。”
話音剛落下,便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擡頭去看,果然便是吳驚鴻,而她身旁,則站着戴子由。
吳驚鴻此刻看起來不再是瘋瘋癲癲的模樣,一雙眼睛很是清明,挨個地看了一遍在別院內的衆人之後,只聽吳驚鴻說道:“真是熱鬧,小小一座別院,竟能夠聚了這麼多神仙屈尊降貴,可當真是蓬蓽生輝呀。”
說完,吳驚鴻還狀似不經意地掃了傅樑絡一眼,委屈道:“傅姐姐這些日子都去哪兒了?可真是讓我好找。”
山祖感受到拎在手裡的兔子有些不安地動了動,趕忙拎着兔籠子擋在傅樑絡身前,而傅樑絡卻搖了搖頭,伸手推開了山祖。
山祖:“伯母……”
吳驚鴻見狀,更是一副傷心模樣說道:“未曾想,傅姐姐竟是對我這般避之唯恐不及。”
山祖道:“吳驚鴻,你少擺着人前人後的兩幅模樣!你明知戴家衆人無辜,卻甘願被妖怪矇蔽心神,爲非作歹,惹下孽賬!”
“妖怪?”
吳驚鴻卻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說辭,反問道:“何處來的妖怪?各位仙君可看清楚了,我是人,不是怪。”
“你!”
山祖拎着兔籠子再聽不下去,剛要衝上去,卻被默斐伸手攔下,道:“她確實不知。”
被精怪迷惑了心神,清醒的時候是真的清醒,迷糊的時候也是真的迷糊。
此時,仙桃君走到衆人中間,對吳驚鴻說道:“吳驚鴻?”
吳驚鴻點頭道:“你是誰?”
見到眼前這個與自己在命簿中所讀到的全然不一樣的女子,仙桃君頓時不免感嘆:
有時候真的不能夠怪命運弄人,命運其實原本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一個不錯的人生,但是偏偏讓你遇上了生命裡的變數,從此是好或是壞,卻再與命運無關了。
仙桃君道:“你可知道一個人,他的名字叫做陳大善人?”
陳大善人?這一聽便知是經常出現在戲本子裡,一般都是起個推進劇情發展的路人甲的角色,吳驚鴻卻是鄭重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仙桃君又說:“陳大善人於八日前,爲救一落水兒童而亡,他十世行善,功德厚重,原本這一世壽終正寢之後,便能夠位列仙班,享受香火供奉,但是卻因爲你,他放棄了成仙的機會,用所有功德來換你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你可知是爲何?”
“可我……並不認識他。”
吳驚鴻說她知道陳大善人,此刻又說並不認識陳大善人,聽得在場不明來由的人暈了頭,這豈不是自相矛盾嗎?
而仙桃君卻似全然不意外吳驚鴻的這個說辭,而是說道:
“你本與他有一世夫妻緣分,命簿記載,你遭人姦污之後,憤而報官,那賊人因累犯而被判處極刑。待賊人被行刑之後,你喝下墮胎藥,卻因藥量過重,傷及性命,以至於危在旦夕,而要救你性命,需得一株名貴藥材,可你父親的醫館,因經營不善多年,買不起這名貴藥材,陳大善人聽此消息,憐你一弱女子,橫遭厄運,親自送來藥材,而你病癒之後與陳大善人情投意合,結爲恩愛夫妻。”
“你說什麼賊人……哪裡來的賊人!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吳驚鴻聽聞之後,卻是一副第一次聽見這樣說辭的神情,大聲質問道。
而看過那記載過往的動圖的山祖與默斐,自然知道仙桃君所言不虛,卻看着吳驚鴻的模樣,也實在不像是裝的。
怎麼會?在過去,那怪物明明已經告訴過吳驚鴻,過去的真相,爲何她卻還是一副被矇在鼓裡,全然不知的模樣?
“這是真的。”
仙桃君說完,從身上拿出一本淺薄的本子,往空中一拋,簿子在半空中打開,從裡面跳出一排金色的字,正是方纔仙桃君所說的那一段話,吳驚鴻不願相信,倒退一步,捂着自己的耳朵說道:
“不是,不是的!你說的不是真的!沒有賊人,我的孩子是戴郎的!”
仙桃君道:“如果我說的不是真的,爲何你會知道陳大善人?”
吳驚鴻愣了愣,是啊,爲何她會知道陳大善人?
在被精怪施下攝魂術之後,吳驚鴻多半時間,都是處於渾渾噩噩的瘋癲狀態,但是也偶爾會有很少的精神、意識明白的時候,這些時候,她常常會在晚上做夢的時候遇見一個身影模糊的男子,對她遠遠地伸出手,說:
“到我這裡來?”
吳驚鴻問那個男子:“爲什麼要去你那裡?”
那男子答:“你如今深陷泥沼,我要救你。”
吳驚鴻道:“不,我很好!”
可是纔剛一拒絕那個男子,吳驚鴻便發現自己腳下所站着的位置,驟然變作了一處泥沼,而她的一半身子已經陷進了泥沼裡,吳驚鴻這時才害怕地去找方纔那個對她說話的男子。
“你在哪裡!你救我!救救我!”
而那個男子的身影卻愈漸模糊,只聽到聲音斷斷續續地還能夠傳入到耳朵裡來:“我叫陳大善人,你來找我,我會救你!”
可是夢醒了之後,吳驚鴻便不記得這個人了,卻不知爲何,在仙桃君提起這四個字的時候,她還能夠下意識地想起,自己從很久以前,就知道這個人了。
而此時,一直默默站在吳驚鴻身旁的戴子由,卻不知發了什麼瘋,拿起手中的劍,便將懸浮於半空的那本命簿給砸了下來,並且大喝道:“別以爲憑這一本破本子,加上一兩句胡言亂語,就能夠顛倒黑白!戴家所有的人,都是罪有應得的!”
而原本神情動容的吳驚鴻,也在聽了戴子由的這句話之後,身上驟然戾氣大盛,她放下掩住面頰的雙手,眼睛裡空洞無神,卻是大笑了起來,並且說道:“罪有應得!沒有一個是好人,都是罪有應得!傅樑絡!我要殺了你!”
吳驚鴻突然暴走衝上來,徒手掐住了傅樑絡的脖子,不知爲何,身爲凡人的吳驚鴻,竟然還能夠抓住已經身爲鬼魂了的傅樑絡!
山祖見狀,趕忙放下手裡兔子去拉吳驚鴻,卻被吳驚鴻反手一掌,拍了出去,這一掌,還隱隱帶了一絲詭異的妖氣,也正是如此,才能夠一擊將毫無防備的山祖給打了出去。
山祖甚是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卻覺胸口一悶,吐出一口黑血來,所幸此時站在另一邊的默斐揮出驅魂鞭,將吳驚鴻用鞭子牢牢困住,雖出手及時,傅樑絡卻也在吳驚鴻方纔那毫無預兆的攻擊之下,被掐得險些魂飛魄散。
山祖顧不得身上的傷,趕忙衝到傅樑絡身旁,給她輸送自己的靈力,以維持她的魂魄不散。
吳驚鴻的突然暴走,將現場攪得混亂,而始作俑者戴子由,卻突然撲通一聲,毫無預兆地倒在了地上,竟是人事不知,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