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肉醬第一次亮相的時候，就是在年尾招待各國使臣共賀新年的國宴上，那肉醬味道真的好，別人都吃得高高興興，唯獨烏法扎吉的使臣們嚎啕大哭，說終於在遙遠異國第一次嚐到了家鄉的味道。白業宏曾說他這道肉醬還有改進的餘地，所以沒有來得及收入宮廷菜譜，也沒人知道他有沒有額外寫個筆記，倘若有的話，寫在他自己菜譜上的可能性最大，所以你一定要着重找回那幾本。”
“奴婢明白了，定然竭盡所能。”
“小丫頭，別說朕總是處處爲難一個小女孩子，怎麼說你們白家祖上都有從龍之功，世代御廚，享受聖寵這麼多年，他們現在流放在外絕對不可能再回來了，但朕給你一次自救的機會。”
“請陛下吩咐。”
“你若是能原汁原味地做出這豪華版雜燴肉醬，朕就恩赦你，但你動作要快，朕一把年紀了，時間拖久了對你沒好處。”
“陛下！”喜公公急眼了。
聖人輕輕擺手，“沒事，朕說話也坦誠。”
“奴婢遵命！”
驚喜來得太突然，白蔻激動得氣息不穩，說話聲音打抖，聽上去甚至有了幾分嗚咽。
聖人不太滿意地挑起眉毛，衝身邊的老太監勾勾手指，“看看她，到這時候都得不到她一個跪謝。”
“嘿嘿，陛下，當年她就是這樣，那時候她也沒有跪您，老奴還記得她瞪着溜圓眼睛的樣子呢。”
隔着桌案，白蔻把聖人與喜公公這奇怪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腦子裡就像爆了一顆原子彈，炸得她眼冒金星，猛地擡起頭來，目光在聖人和喜公公兩人臉上滑來滑去。
喜公公呵呵直樂，“陛下，看呀，這眼睛瞪得更圓了。”
白蔻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往腳底板涌去，一個讓她百思不解的問題就在這一瞬間得到了解答，她迅速退後三步，撩起袍角，端端正正地跪拜在地，雙手交疊叩地，額頭擱在手背上。
“奴婢白蔻謝主隆恩。”
“嗯，這份謝意倒是誠意十足。行了，平身吧，時間不早了，忙你的去吧，記得明天再來。”
“謝陛下，奴婢告退。”
白蔻恭恭敬敬地從地上爬起來，到茶桌前迅速地收拾了她的工具箱，單手提着快步離開。
帳篷外面已經站滿了衆大臣，顧昀身邊的小廝也在人羣裡，見她終於出來了，小廝們先迎上來接下她手中沉甸甸的箱子，替她拿回小營地去。
白蔻也沒理會這些大臣，直接繞到龍帳後頭，從御營後門出去，還是要先顧着她的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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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有事做有助於冷靜下來，剛纔得到的訊息一個接一個，擠得她腦子都快要爆炸了，她必須得做點事情來轉移注意力，讓大腦休息一下。
帳篷裡食客們都在等着，聖人又發火的事情他們也都知道了，但見白蔻神情正常地進來，又覺得或許只是聖人說話聲音大了一點？
顧昀等人從山上獵狐狸回來，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就聽到這個消息，一身熱汗瞬間變冷汗，急急忙忙換了乾淨衣裳就往比賽的帳篷跑，衝進去一看，裡面一切如常。
石天珉兄妹倆也在這裡面，見顧昀回來了，石天珉熱情地招手讓他過去搭個座，石天琦所在的桌子坐了顧妍和顧嬋兩人，剩下一位則是石家小姐的女性朋友。
幾人分散在人羣當中找地方歇腳，過了一會兒點心就推了出來，白蔻爲了搶回浪費的時間，做的都是快手點心。
晚飯結束後，白蔻扔下一堆要收拾的爛攤子，照舊獨自一人先回小營地休息。
進了營地，白蔻徑直往廚房去，發現裡面的長桌上有微弱的一豆燈光，不知是誰特意留了一盞燈。
白蔻拿起燈盞想轉身擱在燭臺上方便她生火燒熱水，眼前卻突然多了一個黑色人影，嚇得她汗毛頓時倒豎起來，猛地一腳就踹了出去。
那黑影靈活地一扭腰，避開這一腳，接着腳跟一轉，以更快的速度逼向白蔻。
白蔻放下燈盞，回身又是一腳，一邊踢一邊破口大罵。
“哪個混賬東西偷襲老子？討打！”
白蔻喊得兇，但這踹出去的一腳卻被對方抓個正着，順着腿就摸了過來，接着屁股上就捱了一巴掌。
“你說誰討打？嗯？”顧昀氣勢洶洶地逼近，雙手撐着桌沿，將白蔻困在中間。
“婢子討打。”
不用看人臉，光聽聲音就知道是誰，白蔻的氣焰頓消，癟着嘴低下了頭。
“本少爺在這坐半天等你回來，你一打照面就先來一腳，膽子越來越肥了。”
“婢子這是驚嚇後的正常反應。”白蔻低着頭，振振有詞。
“尖叫纔是女子的正常反應。”
“誰告訴您的？尖叫其實會浪費體力，還耽擱逃跑的時間，看着情況不對，拉開距離趕緊跑纔是正理。”
“還頂嘴？”
“說不過人就來這一套，哼。”
“我纔不要浪費時間跟你耍嘴皮子。”
顧昀拉着白蔻回到黑暗之中，白蔻才知道他之前一直坐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
“說吧，今天你侍茶的時候，怎麼聖人又發火了？”顧昀知道白蔻有時候滑溜得像泥鰍，將她圈在自己腿上坐着。
“他沒有發火啊，就是聲音大了一點而已，大家太緊張了，其實一點事都沒有。”
“好端端地爲什麼突然聲音就大了呢？”
“因爲當時聖人說往後要常派戶部官員到新工場來查賬，問婢子介意不介意，婢子當然說不介意啦，我們世子纔是東家，要介意也是他介意。”
“就這麼一句話聖人就大嗓門了？你以爲我相信？”
“不信的話您明天可以去問聖人啊。”
“你這才叫下套呢。”顧昀氣哼哼地捏了一下白蔻的鼻子，發現她鼻尖冰涼，又趕緊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裡暖着，“這種事我要是真的跟聖人面前去打聽，我不就成傻子了。”
“對呀，正是因爲不能被‘證實’或者‘證僞’，所以您那個問題真是問得毫無意義。”
“是不是屁股上還想挨一巴掌？快說點我能知道的。”
“除了明天要繼續侍茶，沒別的事了。”
“真沒有？那你告訴我，聖人爲什麼會提到要派戶部官員來新工場查賬？”
“哦，這個啊，是因爲向聖人打了包票，只要他放任您坐到行業壟斷的位子，婢子保證每年上繳國庫的稅金以萬兩計算。”
顧昀倒吸口涼氣，白蔻這口氣太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