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讓村民爲了錢出賣祖宗之地?”
“這自然不行,強行買村民的土地,人家轉身進京擊鼓鳴冤,您到時怎麼辦?”
“既不能屠村,又不能強買,還有別的辦法?”
“有是有,值得一試,大家聯合起來置地是爲了做生意,給自己置一份能傳給子孫的產業,不是要弄出人命,那太不吉利,那會有損自己的名聲,都是在博功名的學子,還指望着掙個進士出身將來好爲國效力,犯不着在這種時候給自己身上潑髒水留個污名,既然限制條件這麼多,那就只剩一個辦法了。”
“說來聽聽。”
“村民們既然是地主,那我們就租他們的土地,按荒地、生地和熟地定價。”
“租?這每年得多少錢?”
“肯定比我們強佔土地的代價便宜,一旦鬧發來,光是善後花的錢都夠付租金了,鬧到最後搞不好還是走上了屠村滅口的路子。”
“等一下,我們租了村民的土地,那村民這一年幹什麼?光等着吃租子?”
“當然是再僱傭他們爲我們的僱農,替我們種地啊,而且只要租下來,統一修建的水渠水溝也會通到他們村裡,他們不花一文錢,卻得到了全新的灌溉設施,而聯盟也得到了他們的土地,雙方都不吃虧。”
“我們租了村民的土地,還要再僱他們做事?讓他們賺兩道錢?”
“怎麼?只許你們公子哥兒發財,不許別人多賺點?”
“我沒那意思,你先別急呀,我就多問一問,別人問起來我也有話說呀。”
“這還差不多。”
“來來來,你再仔細說說,我們租了村子的土地,又僱了他們做事,還要花錢統一修灌溉設施,那我們這一方的好處在哪裡?”
“首先那些村民世代務農,已經是農事上的熟手,正是聯盟緊缺的人才,若是逼他們遷離,我們上哪找那麼多農民去?與其花力氣從別處又遷農民過來,爲什麼不直接留下他們做事?”
“對,把這一點忘了。”
“村民們知道有利可圖,自然就會同意與我們簽約,甚至會主動延長租期,那我們隨隨便便定個五十年好了,租地和僱農的錢在這漫長的時間裡根本都是毛毛雨啦。”
“算的真不賴,好盤算。”
“這是最溫和的解決方式,除此之外,能採取的手段最終都可能變成暴力,不好,有違和氣生財的原則。”
“好,我記住了,明天約他們一起談談。”
次日,顧昀在府學邀到了聯盟的所有人一塊到宮長繼家裡談話,並且讓他們都派家下人回家說一聲,要是時間晚了就直接留宿,正好今日下學時間也早,一羣人來到誠王府時還趕上了一頓下午點心。
現在天冷了,大家都聚在客院西廂,裡面打通,鋪着地板,一羣公子哥兒各自以自己最舒服的姿勢窩着,每人面前擺一張地圖副本,一邊吃吃喝喝,一邊討論拿地的難題。
那些荒地好辦,給錢就能買,唯獨那五個村子叫人頭疼,顧昀心裡有白蔻出的主意,他一臉淡定,先聽聽別人的看法。
這聽着聽着果然就越聽越不是滋味,不論怎麼討論,想出來的手段最終都會變成暴力逼迫,全被白蔻猜着了,還是她說的辦法最和平,最有可能被雙方接受,不然村民們萬一豁出去,寧可吃一頓板子也要進京告狀,他們這一羣人可真兜不住。
衆人說了一圈,互相也覺得沒有什麼可靠的好主意,石天珉回過神來,指着顧昀笑道:“好像一直沒聽見你說話,你小子一聲不吭,憋什麼主意呢?”
“他哪有什麼主意,只怕是昨天白蔻就已經給他支了招,他這會兒穩坐釣魚臺,看我們笑話呢。”宮長繼笑罵。
顧昀終於沒繃住,咧嘴笑了起來,氣得他這幫兄弟哥們真想拿手裡的吃食砸他。
“少磨蹭了,快說,你有什麼好主意。”
顧昀擺足架子,慢條斯理地先喝口茶,惹得大家紛紛舉起點心碟子和茶杯,他才終於把白蔻的意見原樣複述了一遍,衆人聽完一起沉思,雖說要出兩份錢,而且還要給村子做水利建造,但那些村民都是現成的農事熟手,他們操持的依舊是他們自家的土地,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變化,如果拉長租期的話,這點租金和工錢還真算不上什麼大頭支出
於是就着這個意見,大家又商量了一番,想想也確實沒有更好的主意了,不如就挑一個村子試一試,若是成功了,另外四個村子就能照葫蘆畫瓢地拿下了。
聊到這會兒天色也晚了,衆人興致正濃,誰都不想走,正好白天又打發了家下人回家打了招呼,於是一起向顧昀起鬨,要他喊白蔻過來給大家燒飯,上次的慶祝宴她居然不掌勺,讓他們好生失望,感覺白來了一趟。
白蔻在府裡接了口信,換了衣裳就過去了,先在廂房給大家行禮後再轉去廚房料理晚飯,就用現成的食材做了一大桌酒菜,另外還給王妃寧佩蘭做了符合她現在口味的晚餐,送去她房裡後被留下來一塊吃,省得去侍候那幫爺們。
兩個女人相處,自然也是聊起置地的事情,白蔻把她的意見說了一遍,寧佩蘭覺得可行,但細節還要再討論,把土地分成三等的價錢要定下來,荒地、生地和熟地肯定要有些差別,這樣村民們出於貪婪也好利益也好,一定會踊躍開荒,爭取在簽約之前把荒地弄成生地,多賺一點租金
至於去村裡談判的人選,也由寧佩蘭負責,寧家的人才都是現成的,不用白不用。
宮長繼那邊,這羣公子哥兒終於正式定下來一件事,先把地拿到手,一邊動工做土建,一邊與那五個村子慢慢磨,不能把時間都耗在他們身上。
這一說到出錢置地,衆人簡直就像在劃分糕點一樣在自己面前的地圖上來回比劃,三個大股東都是幾百畝幾百畝地要,剩下的纔是其他人自己分,不過這片荒地足夠大,最少的一個人都認購了五十畝,就連沒在場的幾個人都由別人幫着認購了一部分土地,那一大片荒地簡直就像戰爭勝利方在瓜分勝利果實一般地分了乾淨。
而那五個村子都很有默契地歸了三位大股東,他們三人又都不是差錢的主兒,於是以村子的大小來分,顧昀獨拿了一個位於內陸但是最大的村子,宮長繼和石天珉分了剩下的四個村子,一人兩個,並且他們三人認購的荒地也儘量向村子靠近,方便有事聯繫。
事已商定,各自歇息,靜等佳音。
過了兩天,寧佩蘭派的人帶着大家一塊湊的銀票到衙門去辦購地手續,將那一大片荒地一口氣全買了下來,地契都寫各人的名字,迎天府戶房專門撥了一個書吏來做這件事,寫得他手都要斷了,又見地契上都是權貴家公子哥兒的名字,顧昀和誠郡王的名字都在上面,於是留了個心眼,等事情辦完後,就轉告了自己上級,很快府尹就知道了,沒一會兒一封密信就入了宮,擺在了聖人御書房的案頭上。
聖人看完密信,喚了戶部尚書,與他一番安排,尚書大人領命退下,暗中觀察着顧昀他們這一羣年輕人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