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64、番外..

我有放背景音樂,貌似不鳥窩。。。囧....

水清蘭

冬季是屬於洛靜雪的,因爲只要看見雪,看見梅。就能想到那個女人。那個大智若愚,聰明至極的女人。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汴陽,那個時候汴陽正在鬧瘟疫,那個當時勉強算是少女的女孩跟他的侍女把自己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

第二次見面是在王府,自己野心勃勃的進入王府,準備伺機而動,但是,最後只是成爲幫她看守後院的人。說實話,如是在沒有進入王府跟她相處過時的自己,恐怕根本無法想象自己竟然會這樣做而不取而代之,但是自己真的這樣做了,並且無怨無悔。

洛靜雪喜歡歪七扭八的靠在墊子上抱着自己的琴彈,最拿手的釀酒是梅子酒,最拿手的點心是紅豆糕,經常吃之前都附庸風雅一番。念那首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的詩句。也是那個時候自己發現原來她還是有些才氣的,不過這首詩絕對不是她做的。不是說她沒有這個能力,而是她不是這個風格。

她的眼睛只有一個女人,心裡也只有一個她。那女人很忙,所以她幫她照顧孩子,打理家事,而她也經常玩笑般一臉苦惱的對自己說“如果沒有了你,讓我怎麼活啊”

但是最後,她還是撒手了。拋下她最疼愛的兒子,離去了。

其實當初在跟靈芝發覺她是被毒死的,也就只懷疑那個她最後見到的人,當朝皇上。沒有想過最不可能的人往往就是最可能的人。所以她們付出了代價。

其實也不怪她們,因爲那個男人表現出來的悲痛是任何人見了都爲之動容的。

在以爲爲了自己心中的那個女人報仇之後,盡心竭力地照顧她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多少都是有些忽略的,但是,她不在意,在她的眼裡,這個孩子比自己的孩子要重要的多。

本性裡,她還是薄涼的。包括那個已經成爲皇上的人,因爲在他的眼睛,除了那個女人的孩子,他沒有任何的孩子,包括自己生的孩子。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她沒有幾年活頭,或者說她根本不想活下去,她想去找那個女人。跟她在一起。最好跟個她的性別相反,這樣,如果她成了女人,那麼自己就是男人可以擁有她。如果她是個男人,自己是個女人,也同樣可以擁有她,如果她當時有了妻妾,那麼相信以自己的手段心計,一切都不是問題。

但是她現在還有不放心的事情,就是遊辛,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身體不好,請太醫也看不出來。只是知道生命在一點一點地消亡。看着他一年比一年消瘦,臉上卻總是掛着跟心中那個她極爲相象的笑容,心痛不已,所以幾乎次次呵斥太醫院的太醫,最後太醫們去了雪霧山,那個可以算是心中人師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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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自己一直在想,如果沒有梅若曦的出現,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真的都到那幾乎不可挽回的地步,隨即自己也笑了,沒有梅若曦也可以是別人的。

不過自己這個將死之人就算想管也有心無力了。就這樣吧,緩緩地閉上眼睛,心中最後的念頭就是‘我來了,阿慈,這一次,不管如何,我都不會放手,即使是同性也一樣。’

蘇子燦是他心中永遠的痛,無法癒合,也不可能癒合。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蘇夫人不是他的親生母親,是子燦的。自己的母親不知道在哪裡,不過那不重要。蘇家人一向薄涼,自己清楚。

除了子燦自己還有不少兄弟,不過都死了,死在自己的手上,家族鬥爭的結果,沒有什麼值得驚訝或者別的什麼。

只有子燦,那個他童年心中唯一的陽光。

但是他認爲他做得最不後悔的事情之一,就是親手殺掉子燦,不是讓別人殺他,也不是放掉他。因爲他知道,他就算放掉他甚至偷偷幫助他逃跑,他也會被自己的父親追回來。然後由父親決定死法,那樣還不如死在自己的手裡,這樣子燦眼睛裡最後看見的還是自己。

起初注意到冰言玉是因爲蘇扶柳的一句話“子陽你看,那個孩子像不像子燦”

然後結識,調查之後才知道原來他是此行目的冰家的孩子,看着他對自己露出純真無垢的微笑,心中覺得,得到這個孩子跟自己的目的並不衝突。

後來有些膩了,就放在哪裡沒有管,反正冰家也被自己得到了。他也就無所謂了。只是蘇扶柳似乎對他很感興趣的樣子,有些惱怒的把他支到了外地。也就是那個時候,被突然出現來找自己的冰言玉給弄得有些惱怒,就讓管家把他帶下去,結果管家被他院子裡的那些妻妾買通,送到妓院,他知道,因爲管家回來給他說了。他無所謂,因爲膩掉的玩具在他的眼睛裡沒有價值。

沒想到那個孩子竟然提出要求,以一種很絕然的態度。心中有些讚歎。怎麼說也是冰家的孩子,那個曾經的名門。

冰言玉這個名字伴隨着他的臉,漸漸的消逝在記憶的長河裡,自己也是這樣以爲的。但是,自己受傷然後見到了梅若曦,還有孩子們。

他不是沒有當過父親,蘇盡就是他的兒子,雖然兒子的母親並不知道她手裡的孩子已經被掉包。但是在見到那兩個孩子的時候,一種由心底兒出現的疼愛充斥着自己的感官。兩個孩子被教育的很好。在外面他不是沒有過女人,所以第一個猜測是以爲他們是外面的女人生的。

之後再次聽到了那個名字,冰言玉。還有孩子們的絕然口氣‘父親這個詞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擔當得起的’有一瞬間的愕然。

之後…之後…

很多被掩藏起來的事情,被塵封多年的事再一次被揭開。蘇木棉是秦家的人,跟子燦海誓山盟。在得知子燦死在自己的手上之後,帶着報仇的目的嫁了進來,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懷上了孩子。然後以進香求子的名頭在廟裡住了幾個月把蘇盡給生了下來。自己把孩子調換,交給心腹養育。

其實自己是知道南宮鶴一干動作的目的。只是自己不想阻止。蘇扶柳不能算是真正的蘇家人,所以再次把他支開,並且給他一筆頗爲豐厚的資金,說是要去開發新的財源,而開發新的財源總是要花不少資金,所以包括自己的父親都沒有起疑。果然一切事情按照自己的推測發生了。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南宮鶴竟然把孩子們都給抓了。

不得不承認,自己大意了。匆忙的謀劃然後潛逃。其實蘇風的計劃很好,只是…自己逃出去又有什麼意義呢。蘇家四衛從小就跟着自己,這一次的事情他們也都多少猜到了一點。他們都是自己的兄弟,自己,怎麼能拋下兄弟呢。

在看到有人來之後,放心的鬆下了心神,現在唯一考慮的就是,怎麼回去哄那個有時候孩子氣的子燦,因爲他臨死的後對自己說。

哥,一定要等到白髮蒼蒼的時候才能來找我哦,不然我會生氣的。

會死吧,是了,一定會死的。死了也好,又可以見到孃親呢,又可以見到她那溫柔的笑容。恍惚間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覺,斷斷續續的曲調。

緩緩地靜下心,仔細地分辨着。

心裡猛然瀉掉一拍,搖籃曲,小時候自己的身體不好,而每次喝完那種苦苦的藥水之後,孃親都會坐到牀上,抱着自己哼唱着這首搖籃曲。淡淡的,很溫柔。

孃親是來接我的嗎?真好呢,可是如今的自己,如今這個摒棄太子身份,承歡與他人身下的兒子,孃親還會認嗎?太子的身份,太子的地位是孃親用自己生命換來的,自己卻棄之不顧,但是如何,如何讓他好似一切從未發生過一樣的面對那個男人,那個被自己成爲父皇的男人。

遊兒,遊兒啊…

淡淡的輕輕的聲音傳到耳邊,是孃親在說話嗎?努力的集中精神聽着那淡淡的聲音。

遊兒這是何苦呢,不是告誡過你要把心態放的平和嗎?唉!我知道你怨,怨那男人,但是…遊兒啊,大丈夫立於世,總是會有選擇的,那人只是選擇的天下。那人有雄心,有野心。登上位者,哪有不死人的?遊兒啊,莫要死心眼了,這些年來他對你如何你也是清楚的。抉擇在於你。

至於,你跟皓陽的事情。呵!遊兒莫不是忘記了,遊兒也是個男人呢。所以…其實,再爲娘看來,最重要的是你幸福不幸福,快樂不快樂,其他的,都不重要。遊兒可一直都是爲孃的心尖尖兒呢。遊辛,由心,自由隨心,遊兒你是知道的,若不是爲娘身子不好,定然要走遍這大好河川,但是,爲娘怕是沒有機會了,所以…遊兒,凡事不要拘着自己,要自由一些,隨心一些。曉得嗎?

之後就是一陣猛烈的咳嗽聲,那種好像要把肺咳嗽出來的聲音,孃親很難受,自己想要撫順他的背,幫他順氣,但是身上就好像灌了鉛一樣根本無法移動分毫。

遊兒,爲娘能幫你的也就只有怎麼多了,路是自己走的,以後的事情只能靠自己,曉得嗎。

臉上傳來輕輕的撫摸感,孃親是要離開的了嗎?無法抑制的,從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淚。

要好好的呀,我的遊兒。

不要走,不要走孃親,不要再丟下兒子一人了。兒子討厭這裡,討厭那個虛僞的拿你當塔腳石的男人,討厭那個明明對自己海誓山盟但是現在兒子都已經五歲的男人,討厭官場裡的虛僞奉承。討厭那些官商勾結,討厭…最最討厭的就是孃親好不容易來了,爲什麼還要丟下兒子呢。兒子,舍不下孃親。

孩子,睡吧,睡吧,醒來之後你會發現,天還是那麼藍,樹還是那麼綠。生活還是要繼續的。一切都會好的。凡事看開一點,一切,都會好的。

之後耳邊迴盪的就還是那首伴隨着自己童年的搖籃曲。陷入黑甜的夢鄉。

= = =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日後了,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小心翼翼的樣子,突然有一種大笑的衝動。或許是被孃親開導的看開了,或許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後明白了。

龍遊辛笑了,跟之前幾十年不一樣的笑容“大哥,這些日子承蒙照顧,爲弟感激不盡”蒼白的臉色跟牀幃鮮豔的顏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遊兒”龍皓陽有些驚慌。

龍遊辛在笑,很燦爛的笑,從來沒有怎麼燦爛的笑容讓龍皓陽心中一陣一陣的發虛。

“在大哥府上打擾怎麼久,爲弟實在過意不去”有些顫抖地站起,微笑的說。

“遊兒,你身子纔剛好多少要養好了再說啊”龍皓陽的臉皮感覺有點僵硬,雖然他很想把他按到牀上讓他好好休息,但是看到他如今的神色,他實在不敢說重話。

龍遊辛腿一軟,坐到了牀上,渾身無力的躺在那裡喘息着,嘴裡還說“真是沒用呢”

“遊兒”龍皓陽看着他張了張嘴,但是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靈芝在麼”休息了一會,遊辛問。

“在外面,我給你叫”龍皓陽收回一直注視着他的目光走到門外。

“殿下”靈芝低眉順眼的說。

“靈姑姑,給我準備一下,我要回府”靈芝是洛家的家僕,所以也姓洛,後來隨着洛靜雪陪嫁到王府,在後來進宮,也就沒有人再提起的她的姓氏。

靈芝一愣,然後擡眼看他。龍遊辛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然後靈芝笑了,點了點頭。在真正知道龍遊辛跟龍皓陽之間的關係之後,她有些無法接受,遊辛從小就是讓人疼愛的,他聰明聽話懂事,但是沒有想到這次竟然變成這樣,其實就算遊辛有別的惡習也好,也比他跟龍皓陽這樣的關係要好。她無法理解。

但是現在看來他打算改過,這是好事情。靈芝嘴角帶笑得走了出去。而龍皓陽則面無表情的看這眼前的一切。他無法阻止,也不能阻止。

龍遊辛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太子,一個很稱職的弟弟。就好像之前所發生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是皇帝跟龍皓陽都看得出來,這樣的遊辛不快樂。龍天傲從小就對龍遊辛非常不錯,從來沒有短過他東西也沒有讓他受過委屈,幾乎事事都順着他。甚至這次連他跟龍皓陽之間發生的那些事情都沒有像呵斥龍皓陽一樣呵斥他。儘管那件事是情非得以不得不做,但是皇家的臉面一向都是最重要的。

那段日子裡,龍遊辛不顧自己身體的處理政務,皇帝好幾次都看不下去讓他停止,但是最後被他那正義言辭的話語給說的啞口無言。只能由着他。

龍皓陽實在想不出法子,只能去找那唯一他能想到的人,梅若曦。

龍遊辛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他知道他不能這樣,但是他忍不住,他不知道如何對待那個自小就疼自己的男人,只能用這種方法折磨自己,也折磨他,還有那個也是自小就疼愛他的哥哥,也許讓皓辰說對了,在他心目中,唯一的兄弟就是皓陽,但是現在連這唯一的兄弟都沒有了。

之後父皇退位,自己坐上了那個位子,說來可笑,自己都不明白,爲什麼那麼多人爭這個位子,這個位子到底有什麼好的?坐上之後,自己只有一個感覺,就是冷。

也是坐上之後,龍遊辛明白,孃親是絕對不會想讓自己坐這個位子的,因爲她捨不得,太冷了。

當雪再一次飄落的時候,他決定任性一次,獨自去了清客山,然後見到了梅若曦。那天去清客山是他這輩子做得最不後悔的事情。

那一局棋給他燃燒了希望跟惶恐。開始只是奇怪,但是在連想到那天自己聽到的聲音時,聽大哥說梅若曦當時也在的情況下,希望之火熊熊的燃燒了起來。儘管理智在不停的告誡自己,但是那無法抑制的希望之火燃燒了起來,然後調查。得到的結果助長了希望的火焰,自己也就把理智拋棄,順着自己的希望去了。

然後…

自己突然記起小時候孃親說過鼓勵自己的一句話來:如果你相信有奇蹟存在,那它一定存在;如果你相信你能做到,那你一定可以做到。

奇蹟,發生了。

梅若曦是是他的劫,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記得那個時候是他最煩躁的時期,他撕壞了很多自己花了很多精力繪出來畫,也是那個時候,他決定要出去走走,散散心,然後開始漫無目的的遊蕩,最後到了雪霧山。

小的時候他就是聰明的,優秀的,被所有甚至不同輩的孩子們仰視,但是他的脾氣不好,喜歡發火,喜歡摔東西,那樣不行,父親說,需要剋制。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但是他剋制不住,其實也可以說不願,是的,不願。

他不願意向他的父親,他的叔叔伯伯們那樣壓抑着自己,什麼事情斟酌再斟酌,謹慎再謹慎。他認爲沒有必要。翟家那麼大的勢力,怕什麼。

他要隨心所欲,想要自由自在。所以他更加的張狂,囂張,無所顧忌。幾乎沒有一刻停歇。

一直到,他看到了一幅畫,一幅被各種顏色渲染的畫。

他被迷住了,完全的迷住了。

那幅畫,是一個老畫師耗盡了畢生的錢財完成的。

他找到那個老人,給了他錢,讓他教。

後來,老人死了。他也離開了那個最開始被他鄙視徹底的草屋,那個屋子,他住了3年。

三年裡,老人只是教導了他一些最最簡單的入門方法。剩下的,自己去感悟。感悟的對象,可以是門口那棵明明已經被蛀空了但是依然挺立的歪脖樹,也可以是偶爾路過草屋的路人,可以是一里外的河流,也可以是三裡外的小鎮,人羣,街道,房屋。一切。

他,靜了下來。也明白了很多。

然後,他知道了劫,每個翟家人都有的那個劫。儘管他已經靜了下來,但是,他對於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他是誰啊,他可是翟東青翟寧毓啊。怎麼可能會因爲一個現在連影子都沒有的人變成瘋子。

他有絕對的信心,不管他的劫是誰,他都不會成爲父親口中那種瘋狂的樣子。如今想來,大概是當時年紀太小了,或者說,沒有遇見,所以…事實是,做人不能太鐵齒,會有報應的。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遇見梅若曦,這樣的話他就不會變成如今連自己都不認識的樣子。如果可以……但是,他捨不得,每每想到,如果他沒有遇見他,那麼他以後是不是還是跟原來一樣,活得毫無意義。

遇見梅若曦之後,才發現,原來…一切在自己眼中毫無生趣的事物,竟然會那麼的鮮活。

雪霧山有一個神醫,這是他到雪霧山下鎮子裡的人談論最多的。

鎮子上的人說他如何如何好,醫術如何如何高明,如何如何…

他面露譏笑,沽名釣譽之徒。這種人他見過得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了。名聲!哼!

然後,也許是好好奇心作祟,也許是別的什麼原因,在決定離開這裡之前,他去看了看梅若曦。

當時的梅若曦正在給一個上山砍柴的樵夫包紮傷口,滿眼的柔和,嘴裡溫柔的安慰。那樣子一下子敲進了他的心口。

或許他跟自己之前見過的那些沽名釣譽之徒不一樣呢,心中突然冒出這樣的念頭,於是就這樣,他留了下來。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

看到的越多,他就越想跟他認識,而那個時候,他的師傅死了,看着他悲傷的樣子很心疼,想要去安慰他,但是還不可以,貿然前去只會起反效果,但是當他在弔喪的人羣中看見溫鸞青的時候,一個念頭冒了出來,於是,他們認識了。

很淡的一個人,很柔和的一個人。很少發火,除了他的那兩個孩子。

孩子纔剛剛五六歲的樣子。正是滿山野跑的時候,闖禍也是經常的。但是梅若曦沒有打過或者罵過他們,只是原本柔和的眼光,變得安靜的看着他們,只是看着,不是怒視,也不是瞪。

之後,兩個孩子就會乖乖的認錯,抄字。屢試不爽。

自己五六歲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翟寧毓笑了。

梅若曦的臉色常年蒼白,身體非常的瘦弱,每次外面的風稍微大一點,他都有些擔心。要是被吹跑了,就他那身體的重量,不知道自己的輕功跟得上跟不上?

他很勞累,很操勞,完全不顧自己的身體,每天的都是忙忙碌碌的。有時候給病人診治的時候,就不可抑制的咳嗽,那種咳嗽聲非常嚇人,因爲給人的感覺就好像要把肺給咳嗽出來一樣。

長期積勞成疾的結果就是他把自己累倒了。在牀上昏了一天,才醒過來。那個時候他只是着急,他喜歡在梅若曦身邊的感覺,很靜很舒服的感覺。

就在他一步一步的邁向梅若曦這個沼澤這個旋渦的時候,他突然知道了藍芙蕖原來是他的師傅,那個被天下第一的殺客所保護的嚴嚴實實的神醫,那個名動天下但是仍然消香玉殞女子的師傅,原來,梅若曦也是藍芙蕖的徒弟,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猛然想起,他竟然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找人查他的底,一次也沒有。就連上次混進來認識他,目的也只是認識他,甚至連棺材裡躺的是誰都沒有注意過,這不是一個好的現象。

他有些慌了,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怎麼沒有防備心,但是很快,他找到了理由,梅若曦給人的感覺太過舒適,讓人不自覺地放下防備。

這個理由如今想來自己都覺得可笑,但是當時,是唯一的能做出的解釋。

一個月後,資料到了他的手裡。

冰言玉!看過資料習慣性的燒燬之後,嘴裡喃喃的唸叨着這個名字。他根本無法把那個人懦弱的人聯繫到梅若曦身上。那個即使咳嗽得給人感覺快要死掉仍然堅持給病人看完病的人,那個明明已經疼的滿渾身不自覺顫抖,但是仍然堅持的坐在藥桶裡的人。那個即使忍受在多的苦難,仍然咬牙要活下去的人。如何跟冰言玉這三個字聯繫上。

梅若曦,就是梅若曦,獨一無二的。

然後他走了,他去了很多地方,爲的,只是能畫畫,把那些畫帶回來給梅若曦,補償他不能外出的遺憾。

他的靈感前所未有的踊躍,他把他看見的,喜歡的都用畫筆記錄下來,然後選取感覺最好的上彩,他可能前前後後畫了幾十張,甚至上百張,但是最後到梅若曦手裡的只有一張。最好的。

然後,再一次無意中,看到了梅若曦泡在清澈的水桶中露出體無完膚身體的那一刻,他覺得他的心被人用細細的繩子絞纏着,尖銳的,密密麻麻的疼痛自心口處盪漾全身。差一點走火入魔。

也是那一個晚上,他的功力倒退了一個層次,但是他沒有調息,沒有修養,只是確定了一件事情,他的劫,已經來了。

他想,日子大概就會這樣過下去,他可以安心的守着他,然後用自己的柔情,一點一點的讓他對自己放下防備,最後一舉攻陷。

願望是美好的,但是…

他竟然會是天命之人,天命之人是活不過30歲的,伴隨着天命之人的消息還有一個讓他不能糾纏在30歲這個界限上的事情。

他死了。

在那兩個他最最疼愛的孩子面前。在自己規劃這兩個人的未來,在自己設計好喜服,準備等到攻下他那一天給他的。在……

就那樣,就好像睡着一樣的躺在那裡,安靜的,寧靜的,平靜的,毫無生息的……

他不知道他是怎麼把他抱回屋子的,他只是守着他,不吃不喝,等到那按照喜服樣式製作的白色孝衣出現,他纔有一些清醒,然後滿眼心疼得撫摸着他身上那些猙獰的,扭曲的,或深或淺,顏色不一,佈滿全身的疤痕。心中擁有的只有滿滿的疼惜。

爲什麼,你都受了怎麼多的苦,老天爺也不讓你好好的活下去,看着你最心愛的孩子們成家立業建立功勳呢,一定要在這個時候,這時候…殘忍的剝奪…

哪怕…哪怕…30歲也好啊。

自小不管因爲頑皮還是別的什麼被父親責罰的多麼狠,也有沒有流下的東西,不要錢似的從眼睛裡洶涌的涌出,無法抑制。

抱着他冰冷的屍體漸漸的沉靜了下來,想了很多,既然子曦看不到孩子們成家立業建立功勳,那麼…就讓我協助吧,那麼疼愛孩子們的他,臨走的時候最不放心的一定就是孩子們。

所以,子曦,委屈你,在冰冷的冰棺裡先躺上一些時日,等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就去陪你。我們兩個火化在一起,然後用骨灰摻合在一起,讓人帶着我們的骨灰灑落在你嚮往已久的大地上,可好…

但是,失蹤了,連你最後留下的身體都沒有了,天知道那個時候多麼的想象小時候發泄出來,罵人,摔東西,但是…自己沒有,只是像自己的父親,叔叔伯伯那樣只是沉悶的發泄自己的怒氣。加緊人手搜索孩子們,還有子曦的屍體。天大的笑話,一具屍體竟然在自己的一轉身的功夫消失不見。他現在都記得,當自己一回身,就看見空蕩蕩的靈柩時,那種絞心的感覺。

或許是蒼天垂憐,整整三年,竟然得到了他重新出現的消息,也是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那個地方,馬不知道跑死了幾匹,或這十幾匹?

總算,終於,見到他了。

只想緊緊地抓住他。不管爲什麼會突然死而復生,不管那些。

但是他告訴了他,他說,原來自己是天命之人,雖然不知道天命之人的作用是什麼,還有,原本30歲的界限,在付出了代價之後,消失了。

先是震驚,後是驚喜,無法抑制的驚喜,這個年齡界限的消失,代表着,預示着,自己可以跟他白首了。

孩子們,也找到了。真好。

但是,爲什麼那個叫做龍皓月的太子會出現,爲什麼子曦對他的態度根平時那些病人不一樣呢?儘管,子曦自己也許沒有發覺,但是他能感覺到,子曦對他多了一種感情,似乎是憐惜似乎又是別的什麼?雖然說不清楚,但是可以確定,這個叫龍皓月的人,對於子曦來說不一樣。或許,會是個威脅。

子曦告訴了他太子中毒的情況,他很高興,因爲這代表着他被信任着,自己的分量應該是比那個龍皓月要重的吧,應該是的。翟寧毓想。

但是,就在心中燃燒出希望的時候,傳來了四皇子逼宮的消息。那天晚上在見過南宮鶴之後,他就一直站在屋檐上等他,雖然臘月的風很冷,但是那唯一對他信任的希望還在苦苦的支撐着,給予自己唯一的那一點溫暖。

子曦還是去了,拋下自己去了。那個龍皓月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一個人被冷風吹個通透的回到屋子裡,但是偶然看見那被扣下的牌位時,完全的震驚跟難以置信。

這個牌位代表的是什麼?!是子曦身爲一名醫者的良心、醫德。記得原先自己看見這個牌位的時候自己也很疑惑,甚至吃乾醋,因爲子曦不管到哪裡都帶着。有一次實在忍不住問了,他說,這是眼睛,老天的眼睛,自己的眼睛,病人的眼睛。

但是現在他把這個‘眼睛’給扣下了。代表着…他竟然爲了那個龍遊辛能做到這個地步,自己,自己恐怕都沒有這樣的能力。這樣能使得梅若曦扣下自己的‘眼睛’。

龍遊辛真的那麼重要嗎?重要到…這一刻,翟寧毓心如死灰。他走了,離開了這裡,儘管他很想有骨氣的對自己說,再也不回來了,自己對他付出了那麼多,最後得到的竟然是這樣的後果。但是他知道,他放不下,也舍不下。

所以後來他毫無懸念的回去了。不過這一次分開他想清楚了,不管如何都不會再分開了,梅若曦的性格如果說最瞭解的還是翟寧毓,就連梅若曦自己都不敢說自己瞭解自己,但是翟寧毓敢。但是儘管如此,龍遊辛始終是他心中的那道疤。

一直到。一直到他明白了原因,那道疤才悄然消失。

在那一切都結束之後,倆人回到雪霧山,安然的生活着,梅若曦整理醫術,整理醫堂,有時候給已經成爲皇帝的龍遊辛寄信提些建議,在早幾年的時候偶然的收到兩個孩子的書信,到後幾年卻沒有隻字片語了。

雖然梅若曦嘴上說‘孩子們長大了’,但是心裡還是很難過的,自己也想過把他們叫回來哄子曦開心,但是想想還是算了。梅若曦是最不願意限制孩子的發展的,如果自己叫他們回來,子曦可能會不高興,

想到會讓子曦不高興,他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殊不知,風箏爲什麼飛得高,就是因爲有人在下面牽引。斷線的風箏只有一個結局,就是摔下來。

後來,佑安回來了,也許子曦不知道這幾年着倆孩子的情況,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所以他並不驚訝。只是心中感嘆,不愧是蘇子陽的種,祈福那種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勁頭,簡直如出一撤。

不過,這些都是年輕人的事情了。他只要安生的跟子曦在一起,就已經很滿足了。

至於那倆小子的事情,尤其是祈福…哼!不只一次壞自己事的傢伙,活該他受罪。

每天早上起來,都會閉着眼睛摸索着身邊的人,其實根本不用摸索,因爲兩個人是連在一起的,但是還是喜歡抱着他,然後握着他的手。滿心滿眼都是他。每天想的是他,唸的是他,而他也會在空閒的時候給自己一個微笑,一個眼神。

這些都讓自己覺得幸福,幸福的害怕。他害怕連老天爺都嫉妒他,所以更加的小心翼翼加倍珍惜。可是,老天終究還是嫉妒了。

這幾十年他覺得過得好快,似乎他們昨天才剛剛來到雪霧山接受大家的迎接。但是…

當阿沛,陳老頭還有佑安站在外面緩緩地衝着自己搖頭的時候,自己清楚的知道,子曦不行了…要離開自己了。

這個念頭讓他覺得瘋狂,他想發泄,他想告訴所有人不可能,他的子曦還沒有真的跟他白首,如今他們的頭髮最多隻是白了一半,不可以的。絕對不可以的。

可梅若曦虛弱但是溫柔的聲音從屋子裡輕輕地傳來時,他整個人又恢復到了平靜。

“子曦”翟寧毓坐在牀前緊緊地握着他瘦弱且有些冰冷的手說。他想隱瞞他,但是他知道不可能,梅若曦身爲醫者,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身體。

“記得我說過的嗎,醫者醫病不醫命,寧毓,我的時間到了”梅若曦看着他,眼睛裡流露出眷戀。

翟寧毓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手用力的握着梅若曦有越來越涼趨勢的手。

“所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梅若曦看着沉默的翟寧毓心中微微一嘆,最難勸說的就是他。

翟寧毓猛然擡起頭“你是要扔下我一個人了”

梅若曦沒有說話,因爲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知道這樣很殘忍,但是,生命都是可貴的。

“答應我,不要自殺”梅若曦只能把心中的底線說出來,然後看着翟寧毓在自己的目光裡緩緩地點頭,然後笑了。

翟寧毓面容冰冷的走了出來,嚇得佑安一愣“翟叔怎麼了”

“你去傳信,讓龍遊辛過來見最後一面吧”說完沉默了一下“還有,給祁福也去一封信,來不來就是他的事情了,還有,看好你爹爹”說完,用當時在武林上排名魁首的輕功下了山。

半個時辰的工夫回來,身上帶着一些東西,而最爲醒目的就是紅線。

紅線纏情,翟家古籍中的秘術,據說,只要被一條這樣的紅線纏住,那麼就會有下一輩子的一生一世糾纏,他要做很多,很多很多,他要生生世世。

人生的前幾十年犯的錯誤,用整個下半輩子來緬懷,算不算懲罰。

他不知道,但是他確實這樣做了,用整個下半輩子來緬懷一個人,一個女人。

雪霧山的冬天很美,美得讓人心酸,也許景色並不讓人心酸,只是看的人覺得心酸吧。

“你是誰?爲什麼在這裡”張揚的少年策馬走到那個吸引他目光的女孩那裡。女孩整個人瘦瘦小小的,被白色的狐裘皮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在一片白色中顯眼的黑色長髮。還有那張白玉般的小臉,一雙並不給人刻薄感覺的鳳眼,還有那圓潤黑亮的眼珠,一張豐滿但是毫無血色的朱脣,給人的感覺有些病態。

第一眼,少年就被牢牢地吸引住。

“你又是誰”少女擡頭看向他,起先以爲是自己的妹妹,但是聽見聲音之後才知道自己弄錯了。

“我先問你的啊”少年跳下駿馬,走到她的面前,這個時候他完全把他跟自己兄弟之間的比試遺忘到了腦後。

在那片點點星星深深淺淺的梅花林中,在那個飄着小雪的下午。那個女孩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裡。就好像是一個妖精,梅花與雪糾纏出來的妖精。在自己記憶的白紙上,重重的劃下了一筆。

在次見到她是在很多年之後,那個時候自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青澀張狂的少年,已經被戰爭洗禮的有着足夠的沉穩心計。在聽到她來訪的時候第一次見面的情況在腦海中立刻閃現,

她說“我知道皇上的意思,所以如果選,你就選我吧。我也是洛家的女兒”這個時候老皇上已經表示,誰如果娶和親公主就能得到皇位,另外一個則要娶洛尚書家的女兒。

“你就怎麼確定我會娶洛家的女兒”這時的少年已經是一個男人了,有自己的氣勢跟驕傲,雖然他的確是這樣打算的,但是不代表喜歡被人說出來。

“你不會麼?”少女只是輕飄飄的反問一句,然後離開。男人站在那裡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微笑,也許娶她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因爲,足夠聰明。而洛家的那個小女兒,十足十的火藥桶,娶回來只會添麻煩。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一個非常聰明理智的女子,在她的眼睛裡似乎沒有什麼特別值得注視的事情,包括自己。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心底還是不爽的。所以兩人的關係一直不鹹不淡。她做她的事情,他忙他的。兩個人就是兩個人完全不像一家子。更不要說女人應該依附着男人了。

但是儘管這樣,他也覺得這個女子不錯,至少不像別家的吵鬧。

她的女紅非常好,第一次她拿着給他繡制的錦袍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很吃驚,以他的出身他也算是見過衆多繡品的人,但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好的繡品,竟然兩面都有,一面是圖案,另外一面是字,滿滿的‘安’字,她說,你是家裡的男主人,家裡就依靠你了,所以你不能出事。

真是聰明的女人啊。更難能可貴的是不耍小聰明。

自己之所以選擇洛家的女人有兩個原因,第一,自己的勢力主要在兵權,朝堂之上的勢力沒有大皇子的大。所以就只能暫時蟄伏,示之以弱。讓大皇子對自己沒有防備之心,至少不是很強烈的防備之心。第二,洛尚書的門生在朝堂之上佔了大部分,對自己是個潛在的助力。他要做的就是把潛在的弄成實在的。

之後父皇逝世,大皇子接任位子的時候自己告訴自己,用不了多久,自己也能坐上那個位子,一定可以。十幾年後他終於坐上了,在付出代價之後。

後來三弟失蹤,使得已經成爲皇上的大皇子有些消沉,兄弟三個,大皇子跟三皇子的感情是最好的,自己因爲長年在外,所以感情一般,雖然他們三個同出一母。

也就在這個時候邊關告急,自己只能自告奮勇的去邊關駐守。也就是在那裡,中了毒。也是這一次的中毒,使得揭開了自己府裡王妃的面紗。

雪仙子?好高的評價。但是當手下人拿着查來的消息時,自己也不禁感慨,當之無愧的仙子啊。

之後就是汴陽瘟疫。自己發現自己的妻子不但聰明,而且優秀。可惜是個女子,若是個男子…不過,也幸好是個女子…自己才能把她圈到身邊。

後來她回到王府,帶着滿身的疲憊,那一晚自己真正的讓她成爲了他的妻子。

然後懷孕,沒想到幾乎舉國震驚,那一刻才真正見識到自己的妻子竟然有如此之高的民望,一些小心思開始緩緩地轉動。

有驚無險的產子。自己在產房外心急如焚,那一刻自己也弄不明白,到底是爲了那個擔任自己妻子名頭的女人擔心還是爲了自己的計劃。

萬幸無事,然後那個叫水清蘭的女子出現,帶着自己的信物。她帶來的孩子一看就是自己的,所以也就理所當然的收到後院,也就那個時候才突然意識到,至今自己的後院加上剛來的這個水清蘭,也就只有兩個女子。聯姻,一向都是最好的拉攏手段。自己竟然忘記了。

還有,按照自己的眼光看來,那個水清蘭雖然隱藏得很好,但是仍然感覺到了她的不簡單,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跟這個女子會不繪有一場戰爭?如果有的話,一定會很有意思的。

他這樣想。

但是他失望了,在他真正確定她們之間不會有戰爭的時候已經是很多年過去。水清蘭爲了自己的妻子放棄了自己的野心。看着她們微笑,互相作弄互相拆臺。自己突然覺得那一刻真的很美好。就好像是燦爛的陽光一樣。而自己的那些計劃就好象在陽光下的陰影。讓人覺得冰冷。

雖然舉棋不定了一陣,但是自己仍然做了,義無反顧地絕然。之後…後悔。

其實在完成計劃的最後一步的時候,在她喝下自己給她準備的藥引時,她說的那些話。使得自己一直懷疑,這個聰明的女人其實是知道的,後來才知道原來她真的知道,知道自己的野心,自己的決心。她爲什麼不說,她當時爲什麼不絕然的摔掉那被茶水。自己當時爲什麼會迷了心竅的想要坐那個位子,爲什麼一定要踩着她害死她纔可以,自己怎麼可以…後悔,生平第一次的後悔,在意識到自己的後悔,是在很多年以後,自己一直疼愛的遊辛知道了自己當年做的那些齷齪事情以後,才真正知道原來那個輕靈聰明的女子,是明白自己心思的。

突然覺得好累,所以也只是在知道皓陽跟遊辛有了那種關係之後只呵斥了皓陽一次,就在沒有下文。不過當時遊辛跟皓陽在一起的時候,遊辛如果是在上面的那個,自己可能連說都不會說吧。當然,如果皓辰還活着,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其實,在他的眼裡,他只有一個兒子,就是遊辛。

他一向都是偏心的,而那個輕靈宛若梅雪妖精的女子也說過,人的心都是偏的。所以,他就狠狠地偏,從小到大,大事小事都偏向他。

交託出王位後,就住在她們第一次見面的清客山,坐在當初見到那個梅雪妖精女子對面的位子。石桌上放着梅子酒,在飄雪的天氣裡,看着滿目的星星點點深深淺淺的梅花。嘴裡喝着自己釀造的梅子酒。懷念着。

今天的這罈子就是遊辛送來的。這些年遊辛送來很多東西,衣服,吃食。還是第一次送酒,並且還是梅子酒。那個女子釀造的最爲獨特最爲拿手的酒。

打開封印,緩緩地倒入白瓷杯,拿起,放鼻子底下慢慢的感覺着酒的香氣。是記憶中的香氣。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了悟,遊辛終於找人研製出了嗎?!

然後微笑着慢慢的飲入。他知道味道不會一樣,不會像記憶中一樣,因爲那種味道,是任何人都無法模仿的。

但是他臉上的笑容定格,整個人都愣住。就好象被瞬間五雷轟頂一樣。

“怎麼了,太上皇”一旁的老太監看見他的表情緊張的問。

過了好一會,老太監已經緊張的準備叫侍衛的時候,他看見龍天傲的眼睛紅了,他從小服侍龍天傲,至今六十多年了,從來沒有見過他紅過眼睛,就算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拔除身上的三處箭傷時也沒有。腦中突然閃過什麼,連忙伸出小拇指在壇口輕輕的劃了一下,沾了點酒漬含進嘴裡。

這種味道!!李福全的眼睛瞬間睜大,記憶中的味道。那個擔任的王妃頭銜的女子曾經送過自己三罈子梅子酒,親自釀的。自己至今還能形容那種感覺,入口清淡,後味濃厚,給人的感覺就好象梅香一樣,不魅不惑,但是卻有深入骨髓的清雅。不甜不膩,溫良舒和。這種味道是屬於記憶的。

記憶中的味道喚起了記憶中的人,李福全不能自己的暗自垂淚。伊人已逝,空餘梅香。

“一定…一定要重重的獎賞這位釀酒師”良久之後,龍天傲從喉嚨裡發出了那樣的聲音,微微的顫抖着沙啞着。

“太上皇,皇上派來送酒小太監說,這酒只有一罈”李福全用衣角拭乾淚水,穩住自己的聲音說。

“爲什麼”龍天傲擡起頭,用紅紅的眼睛看着他,從隱居開始潛藏的氣勢顯露。年過半百而白花的頭髮,還有長達二十幾年的遠離朝堂並沒有磨損他的氣勢,反而有更加厚重的趨勢。

“老臣不知”李福全低頭。

龍天傲抿了抿嘴,然後揚聲說“備馬”對着李福全說“這罈子酒好生封起來,一滴…都不準給我灑”說完起身出門。

“是”李福全領命。

他看到了一身白衣,酷似戴孝的龍遊辛。爲什麼說是酷似,因爲是一身白色的龍袍,而不是全部素色的衣服。國家有專門的規定,就算國喪國君也只允許穿白色與繡有白龍的龍袍。

“父皇是來詢問那罈子酒的嗎”聲音有些沙啞“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龍天傲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

龍遊辛蒼白的臉上滿滿的都是哀傷“父王”聲音顫抖的叫喚着。龍天傲渾身一振,父王這個稱呼是在自己還不是皇上時叫的。這個稱呼,代表着親暱與快樂,而這些親暱跟快樂都是跟一個女人有關的。

“孃親,這次真的去了”說完低下頭,身上一下一下的顫抖着。

“你說什麼,什麼真的,什麼去了?”一個念頭突然在他腦海裡閃現,連忙抓住龍遊辛的身體急切地問。

“孃親說,奇蹟之所以叫奇蹟,那是因爲奇蹟只有一次,多了,就不叫奇蹟了,父王,梅先生,就是孃親”龍遊辛紅着眼睛,顫抖的說。

“梅先生!哪個梅先生”龍天傲一時反應不過來,腦袋裡一堆東西纏成亂麻。

“梅若曦梅先生啊”

“梅若曦”龍天傲緩緩地鬆開手,退後幾步,碰到身後的椅子,坐下。記憶中閃現了那年在雪霧山,他下棋的棋風手法,還有他的微笑。漸漸的跟記憶中的女子的身影開始糾纏。融合。

“我早該想到的”喃喃的聲音從口中傳出,然後看向一身素白遊辛“他如今…”

“我剛從雪霧山回來,他…走了”龍遊辛握着手。

“遊兒”眼中蒼白的人躺在滿是藥味的屋子裡,看着坐在牀前的龍遊辛。

“梅先生”剛纔在門外就得到了不好消息的龍遊辛,在聽到梅若曦虛弱的叫喚聲是奇異的平靜下來。

“叫孃親”梅若曦說。

龍遊辛眼睛一紅,叫出了無數次盤踞在心中的稱呼“孃親”

“孃親這次恐怕是不行了”梅若曦露出蒼白如紙的微笑。

“不要亂說,一定沒事的,就算真的…說不定還會出現奇蹟呢”

“遊兒,你要記得,奇蹟之所以叫奇蹟,那是因爲奇蹟只有一次。這幾十年來孃親很快樂,這幾十年來的壽命,是孃親白賺來的,還能再次看見你,孃親心中安慰”停下,喘息了一會繼續說“這二十年多年,對你父親也足夠了,人這輩子沒有幾個二十年的,不要到時候子欲孝而親不待,就太悲哀了,這些年來你父皇也不痛快,原諒他吧”梅若曦微笑。

龍遊辛沒有說話,只是努力的點頭。

“我這裡有罈子酒,拿去送給他吧,這一次,真的不會在見了”然後梅若曦就又交代了了一些事情,眼睛就開始緩緩地閉上,把龍遊辛嚇的連忙跑出去叫人,之後呼拉一下子進來十幾口子,最後被急躁的翟寧毓攆走了七七八八。

而梅若曦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的一句話就是“讓祁福進來吧,外面冷”當祁福走到梅若曦牀邊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他已經走了。

翟寧毓坐在牀邊一直緊緊地握着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那好似只是睡着的容顏,緩緩的從懷裡拿出一根紅線,給自己繫上。交代他倆的骨灰合在一起後。就轟所有人出去。

之後,當有人再次進來的時候就發現兩人的小指上纏着一個紅線,那兩隻手緊緊地握着。翟寧毓閉着眼睛,了無聲息。衆人哭着給他們火化,然後把骨灰倒進山上的江河裡,流向大海。

“死了”龍天傲有些茫然的說“我就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嗎!”然後大笑了起來,淚水伴隨着笑聲似無忌憚的奔流而下。多麼好笑阿,在得知的那一刻,永遠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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