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蓋碗好似不是被魚叉挑開的,而是自己跳開的一般,“嗵”的一聲衝起來,如同被一股強大氣流推動,甩到半空中,又掉在其後方的泥板地上,“啪”地摔成了兩半。
三元心跳的厲害,眼神都不肯分一半精神向那壇後去望,只餘光掃到那碗蓋的破碎落地。雙瞳死死盯住壇口,全神貫注地看那裡面可會有異物出現?
耳根靈器靈量突然升揚,三元覺得一側的耳尖不自覺地抖了一抖,那壇中有聲響!從他現在的角度,並看不到壇中之物,但是很顯然,在那物與空氣接觸的瞬間,似乎某種強烈的反應正在發生。三元聽到從那壇口傳來“咕嚕咕嚕”液體涌動的聲音。
那壇口的空氣似乎也開始流動了,有一種熱氣蒸騰的感覺,三元覺得腦子裡一下木住了,他還沒確定該上去一看究竟,還是該轉身就跑。不過魚叉在手上握着呢,無論如何也要等那物出來,挑下即便一滴液體再逃。
三元等待着這個契機的出現,他心存一絲僥倖,因爲這個時候窖洞中其實是漆黑一片的,即便那物真的異變成一頭巨型大鯢了,要從這小小罈子中出來,疏鬆開筋骨,再確定三元的方位,恐怕不會那麼一氣呵成吧。他自認爲應該能夠比那怪物更迅疾地做出反應。
但這基於一個前提,那就是對方也是依靠視覺來搜索三元的,如果那物不是靠視覺的,比如之前遇到的血蝙蝠,是用微波聽覺來確認移動的物體,或者或許還存在其他尚未遇知的一些生物,靠其他的感應鎖定敵人的方位。那對三元來說,就完全無法想象了。三元目前的知識能力,只知道要辨別物體首先靠的是視力,如血蝙蝠那樣靠聽覺的物種他也就遇到過一次,其他的更是無法想象。
所以三元有這樣的僥倖心裡,感覺自己應該能夠比對方行動得更加迅速。他卻不知道,大鯢辨別周圍生物的變化可以不靠視力和聽覺,而是靠熱量!對,就是熱量!大鯢雖然生活在水中,卻不是魚類,而是一種古老的兩棲動物,有多古老,那是幾乎比恐龍更爲古老的動物,幾億年的不斷演化,使得這種物種具有了讓年輕的三元所不能夠想象的對周圍事物的辨識能力。
所幸的是,那壇中涌動出的,並不是三元夢中所懷疑的大鯢,而是……
當那綠瑩瑩的光亮透出壇口之時,三元簡直就不知道怎麼辦是好了,完全不是他事先所能預料到的景象。呵呵,沒錯,三元此刻已經不是鎮定,而是麻木了,他是呆在了那邊,雖然這不是他所願意的,他原本已做好了隨時做出第一反應動作的準備,或者向前猛刺,或者轉身逃跑。可現在呢,他幾乎是被固定在原地,移動不得半分身體,四肢都僵化了似的。
壇中熱浪衝開了碗蓋,而後是綠色瑩光的閃閃浮動,那“咕咚咕咚”的聲響還在繼續,熱量也許就是這某種液體與空氣反應後所產生的廢棄氣體。現在,綠光逐漸在壇口瀰漫成綠霧,而那壇中的液體似乎也在膨脹,頂在壇口,由於水面張力的緣故,暫時並沒有從沿口溜出。液麪高高隆起,足見這液體極度粘稠,張力十分之大。
這液麪是腐綠色的,還有一層浮動的油光,顯得十分不穩定,三元沒有聞到那液體的氣味,只感到撲面有一股熱浪襲來,全身進一步被禁錮住了,連眨眼的力道都沒有,只能這樣活生生地睜着眼睛看那液體逐漸隆出壇口,形成一個鼓鼓的如山包般高聳的張力球。
這是什麼東西?夢中的大鯢並沒有出現嘛。難道這茶引對小青蛇有腐蝕的作用,而這樣腐綠色的漿液是那些青蛇屍體所化嗎?
綠液繼續涌動,水面張力已經不夠支撐液麪的連續高漲了,“噗”的一聲,那壇口豁開一個小口來,綠液沿着壇頸迅速滑落。第一層漿液涌出,不過那漿液並沒有那麼快真的滑落地面來,因爲在壇頸處,還有碟狀的托盤物體盛住從壇中流出的液體。
不過這個時間不會太久,因爲托盤中的液麪已經逐漸浮出了托盤的邊緣了,在張力作用下,第二次高高的隆起,這將是這些液體流出罈子的最後一道屏障了。三元眼見得液麪持續在升高,居然一點辦法都沒有。他一動也動不了啊!
那第二層液麪也到張力所能承受的頂點了,三元明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但是他仍然被強迫着,必須目不轉睛地盯視那罈子。他連眼球都轉動不了半分!
終於,腐綠色的漿液掙脫了這最後的一道束縛了,那液麪突然變平,綠液沿着壇壁從罈子的四周流動下來,掛壁十分明顯,這漿液的粘稠度極高,從流淌下的液體的厚度可以想見,這漿液簡直就如同有顏色的糨糊般濃稠。
那壇內依然鼓動着源源不斷的持續涌出的濃漿,從壇口不斷流淌入碟盤,從碟盤再沿壇壁流向地面。三元的視線無法移動,但是他雙眼餘光依然能看到,那些接觸到地面的濃漿改變了流動的方向,竟然毫無意外地全部在向他站立的方向涌來。
這是怎麼回事?這窖洞的地面有高低麼?三元似乎覺得沒有啊,至少沒有如此明顯的高低,現在濃漿集結在壇低的地面向他腳下流淌的情形,似乎不是由地勢的高低所決定的,而是,就好像那地面開了一道凹槽一般,三元的雙腳如有吸力,吸引着汩汩不斷的濃漿從那壇中向他腳下涌動。
這,怎麼可能?難道三元纔是綠液所要攻擊的目標?如果讓那綠液接觸到身體,必然被其感染啊,那夢中的景象是否會真的發生呢?三元現在有一個非常可怕的念頭,或許剛纔那瞬間的夢境,並不是提示,而是誘惑他前來開壇的陷阱。
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了,三元自上次靈璧石事件中已經被這樣的夢境誘惑過一次,可是在事情發生到這一步之前,他無法預料之後會發生的事情啊。他以爲自己已經設計的非常妥帖,怎麼進來,怎麼逃,設定哪些屏障,在哪些節點上用火,現在呢?全然無效了,因爲他絲毫都動不了,他就是待宰的一頭小綿羊而已啊。
現在的局面,三元是這樣猜測的,剛纔小會堂中那個眨眼間的夢境是一個誘惑,讓他以爲這壇中小青蛇已經異變成怪物,所以試圖阻止榮根前來取蛇做毒劑樣本。但是沒有毒劑樣本,清爺的解毒藥劑就無法調配,所以三元就自告奮勇地隨榮根前來了。
但是事實上,異變的並不是小青蛇,那些青蛇不過是異變的催化源而已,真正即將發生的異變的沒有他物,正是三元本身,他即將被這些綠液裹縛,現在,粘稠的漿液已經綿延到了他的腳下,三元視線雖然依舊鎖定在壇口,但是視角餘光能觀察到綠色物體在由腳下雙足纏裹着向上攀爬,三元的雙足產生極大的壓力,好像穿進了壓迫感極強的膠鞋之中一般,並且這壓迫感隨着腿部逐漸爬升,可以想見,那液體正在糾纏住他的身體。
糟糕,現在的情況真的是十分的糟糕。雙腳連這褲襪,襪頭緊緊塞在鞋中,這液體似乎在尋找滲透的縫隙,三元聯想起夢中所見,知道若讓漿液接觸到皮膚的後果,所幸的是,腐綠漿液暫時還沒有找到侵蝕到三元衣褲中的路徑,依然在向上攀爬。
三元感受到整個下身都被層層禁錮捆縛住了,上衣與下褲相連之處有鬆緊帶的捆縛,那漿液暫時還沒有得逞,不行,一旦上身也被包裹住,可以接觸皮膚的途徑就非常的多了,衣領,前襟,袖口,都是空隙之處啊。現在三元幾乎心寒涼透,不是剛纔那種被禁錮的肢體麻木而已,而是徹底的麻木,呆住了。怎麼辦?怎麼辦?胸口已經開始產生被束縛的緊迫感,三元可以掃到自己的全身,幾乎都在泛着瑩瑩綠光!
唉,這感受與剛纔可不同,剛纔他抓住榮根異變的手,看那異變五指如魚鰭般迎風飄動,那是夢境,此刻卻不是,如果此刻是夢境就好了,一搖頭便可清醒過來,所有魔障都將退去。
現在怎麼辦?異物的束縛感沿胸口繼續向上爬升,已經逐漸接近脖頸了,那裡可沒有遮擋。三元脖下突然感到一絲冰寒,糟糕,觸及肌膚了,那種冰涼涼溼答答的感覺,難受極了。現在這糟糕的感覺正在自初觸到的肌膚向上下同時遊動,而爬升到袖口的漿液也順利得逞,接觸到了手腕位置的肌膚,整個手逐漸被溼涼包裹,那物還在想手臂滲透。
脖頸處的漿液向下方和上方同時在遊動,整個胸膛已經涼透,下顎也全部被漿液包裹住了,三元看到綠瑩瑩的漿汁正在向臉部爬升。而更爲恐怖的是,雖然他看不見自己的胸膛,但是能看到握着魚叉的手臂形狀正在發生着變化,覆蓋身上的衣物,似乎已經無法支撐,有滑落之感。
這簡直是太糟糕了,三元的身體被完全地侵蝕了,他要異變成大鯢了嗎?三元的嘴脣緊緊閉着,那漿液試圖鑽入口中,但是失敗了,可是再往上,鼻孔是閉不住的,耳朵也閉不起來啊,三元感覺到了有涼意衝進了鼻觀之中,糟糕了,糟糕了,現在這腐液找到了侵入他體內的通道了,外部的異變已經開始發生,內部的防線也即將崩潰,三元的心情窪涼窪涼的!腦子裡翻江倒海般搜索着前情往事,一樁樁一件件的奇遇,多少災禍都克服了,難道就要因爲秋收破壞了小邱莊的祭祀傳俗,而在這地窖中毫無抵抗力地結束短短人生?
十二魂還沒收齊,三魂界還沒衝過,好多好多的事情還沒辦,好多好多的心願還沒了,章三元的眼前像走馬燈似的不斷跳閃畫面,難道自己就要這樣完蛋了不成?整個身體,都在急速異變!章三元,別睡着了,趕緊醒過來!
--------------------------------------------------------
求籤到啊!吼吼,今天二更完畢了,明天的內容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