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頭大叔一生坎坷窮困潦倒,雖然蝸居在面積不足十平方米的破爛房子中,但醫術精湛,鄰里鄰居的有個頭疼腦熱都找他看病。
爲人和善,收費也不高,有些家裡頭特別貧困的他就當做善事。
他和浣浣母親朋友多年,後者去世之後他一直都在幫襯着浣浣,所以見到浣浣往家裡帶了個身份不明的男人,他是真真擔心。
心裡憋着口氣,禿頭大叔還是盡醫者職責撒藥,止血,縫針,將男人的傷口包紮的結結實實,直到白色的繃帶上不再見血,他才抹了把腦門上沁出的汗珠。
“浣浣,你跟我出來。”雖鬆口氣,禿頭大叔還是繃着臉,把女孩叫到臥室外。
簡陋的客廳中,牆上油漆斑駁脫落,雖在白天可屋內沒有一絲光亮,昏黃的白熾燈一晃一晃,蚊蟲繞其飛舞着。
“他的血雖然止住,但需要進一步檢查。”貧民窟診所醫療設備貧瘠,禿頭大叔自然沒有這個能力,“明天一早把他送到醫院,你這裡不能留他。”
禿頭大叔收起平日裡和藹的笑臉,難得一本正經,將一疊鈔票放在乾淨的茶几上,“住院費用你先拿着,其他的等他醒了自己交,聽叔一句話,這樣危險的男人,留不得!”
浣浣點着頭,可腦海中止不住的浮起男人英俊蒼白的臉。
“和叔說說,你是怎麼見到他的?”禿頭大叔問道。
“湊巧見到的。”浣浣含糊其辭,隱去兩次見過男人的事,“叔叔放心,我有分寸的。”
“你有個啥分寸有你份寸!”禿頭大叔噴道:“他身上的傷口可是激光武器打出來的,現在國家用的可都是普通手槍,能用激光武器的非富即貴,這男的要麼是有錢人家的仇人,要麼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逐條分析,禿頭大叔越想越心驚,恨不得把好朋友的女兒夾腋下一溜煙兒跑遠,“所以說,明早趕緊讓他走人!”
“好啦好啦叔叔。”女孩明亮的眼眸笑彎成豆角,“我知道啦!”
得到滿意答案,禿頭大叔正要走,突然腳尖轉了個彎,開口問道:“你打算在這裡呆多久?”
聞言,浣浣正要去臥室查看紀雍塵傷勢的腳步一頓。
轉過身,黑白分明的眼中多了幾分其他感情,不等她回答,禿頭大叔繼續道:“你還是早點離開這裡的好,你父親那邊的人遲早會找到這裡。”
如果被找到,逃都逃不掉。
聽了禿頭大叔的話,這個脾氣一向溫 軟好說話的女孩眼中難得有些倔強神色,“他不配做我父親。”
自知失言,禿頭大叔拍了下自己嘴,仍是不放心老友女兒,“總歸你萬事小心,有什麼需要的和叔說。”
“好,謝謝叔叔。”女孩眼中那點奇怪的感情又消失不見,她巧言笑兮,又變成了之前溫 軟柔順的模樣。
見狀,禿頭大叔無可奈何的嘆口氣,摸了摸一根毛沒長的頭頂,挺着大肚子走了。
鬼門。
身材修長挺拔的男人一身黑衣,站在偌大的顯示屏前,正聚精會神的盯着飛行員傳過來的畫面。
他派去的人已經搜索五個小時,絲毫不見紀雍塵身影,但唯一能確定的是後者還活着。
能躲到哪裡?
“司總,再往前就是A市貧民窟了。”耳麥中,飛行員彙報道。
聽到“A市”兩個字,司臨夜眉梢一挑,怎麼會這麼巧,又是A市。
貧民窟魚龍混雜,骯髒不堪,是各上不得檯面的黑暗勢力盤踞之處,地痞流氓多到不計其數,狗皮膏藥似的,司臨夜都不想沾身,紀雍塵重傷倘若再落到那裡,只會更加危險。
更難的是貧民窟房屋都是違章房,一層疊着一層密密麻麻擠在一塊,紀雍塵隨便縮個角落都能完全找不到他。
英挺的眉微蹙,司臨夜指關節有一搭沒一搭叩擊在桌面上,思索片刻,他沉聲道:“進去搜。”
話音剛落,叮咚一聲,與英國聯繫的郵箱發出信息提示音。
來件人諾克斯三個字赫然映入眼簾。
司臨夜驀地想起離開英國之前和諾克斯的交易,他讓後者查明霍琛殺他的動機。指尖輕點鼠標,郵件打開。
內容只有簡簡單單兩個字:司庭。
腦中轟然一聲悶響,雖隱約預料到這個結果,但被證實的滋味的確不好受。
喘了口氣,司臨夜扶住桌子才穩住身形,一雙黑眸深之又深的盯着郵件內容。
聰明人與聰明人的說話只需要點到爲止即可,簡單的兩個字他已經全然明瞭,霍琛殺他的目的是因爲司庭。
爲什麼因爲司庭要殺他?是司庭的主意,還是和司庭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霍琛所屬的殺手組織和坎巴布奇家族息息相關,司庭又在坎巴布奇家族中扮演怎樣的角色?
一個個謎團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司臨夜周身氣息變得愈發冷冽。
從記事時候起,司庭就沒扮演好父親的角色,重拳重利,好 色貪財,沒有禮義廉恥兒子在家時都可以帶不三 不四的女人在家全武行,靠着母親家世發家卻忘恩負義,這是司臨夜給司庭的全部評價。
可笑的是他是個孩提時還渴望和司庭親近,他也想像同齡人一樣在父親溫暖的胸膛中撒嬌,在父親強壯的手臂上盪鞦韆,可司庭從沒給他這個機會。
一次次靠近卻一次次更加遠離,如果不是他做過不下五次的親子鑑定,他真懷疑他不是司庭的親兒子。
爲什麼親兒子從來得不到父愛?爲什麼私生子卻輕而易舉得到他從小就渴望的東西?
但現在他不想要了,孩提時期望的每一份親情都在司庭的冷漠對待下變成仇恨的養分,恨之花從貧瘠的感情中長出愈開愈烈,司臨夜早就和司庭之間隔開一道天塹。
垂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握住,青筋突出蜿蜒直上,司臨夜深邃的黑眸變得愈發冰冷。
身後阿江也看到郵件內容,斂眸沉默。
他跟在司臨夜身邊已久,可還是摸不透前者和司庭的父子關係,明智的選擇閉嘴。
“阿江。”司臨夜出聲,嗓音乾澀,“我不是一個好兒子麼?”
他不是一個好兒子,否則親生父親怎麼對待他連養父都不如?
“不,司總,您是一個好兒子,更是一個好父親。”阿江擡頭,望着黑髮男人高大的背影一臉認真。
“那爲什麼我的父親要這麼對我?”
“因爲有些人只是有了孩子,根本沒有爲人父母的資格。”阿江一本正經,護主之心昭然若揭,“司總,不要拿別人的過錯懷疑自己。”
沉默良久,司臨夜內心翻涌的情緒再次被壓下來,他目光沉沉的看着郵件內容,黑眸燃燒熾 熱的白焰。
是,不要拿司庭的過錯懷疑自己。
既然司庭想讓人殺他,他弒父又有何妨?
恰在此時,又一個消息傳過來,“司總,司深身份查到了。”
那人繼續道:“司深的母親就是司先生當年想娶進門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