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放突然猛咳兩聲,打斷晏劉氏的話。就在衆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時,他卻只是揮揮衣袖。
“嗓子有點癢,你繼續。”
笑話,王爺就在後面聽着呢!這晏劉氏不知天高地厚,竟然還敢當着王爺的面說小王爺是野種?
簡直活得不耐煩了!
就算她是不知者無罪,王爺肯定不會輕易饒過她。到時候他這個旁聽的城主,說不定都會受到牽連。
“哦……”晏劉氏繼續抹眼淚,“我這做姨娘的勞心勞力,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沒想到,沒想到這晏青媚病一好,爲了獨佔晏家的家產,就開始對付起我們母子三人來。她不贍養我,是爲不孝,不善待弟妹,是爲不義,如此不孝不義之人,難道不應該受到嚴懲嗎?”
她說的好像有理有據,先褒揚自己的仁愛,再痛斥青媚的不孝不義。
連青媚都忍不住在心裡爲她鼓掌叫好,這晏劉氏看不出來,還蠻有口才的。
“說完了?”王林問。
晏劉氏點頭,“說完了。”
王林將目光轉向青媚,“罪婦晏青媚,你可有話要說?”
青媚上前一步。
“大人,方纔那只是晏劉氏的片面之詞,我這裡的版本與她的不一樣。”
“哦?那我便聽你說來。”
“三年前爹爹病逝,那時的我也是病痛纏身,可晏劉氏從未給我請過大夫。”青媚說着,目光冷厲,橫向晏劉氏。
晏劉氏忙爭辯,“你少在這裡胡言亂語,我沒給你請大夫,你的病又是怎麼好的?”
青媚卻不理她,反而朝王林控訴道:“大人您看,她打斷我說供詞!”
王林一拍醒木。
“晏劉氏,且聽她把話說完。”
晏劉氏稍稍後退一步,朝王林低頭道:“老婦知錯。”
青媚眼底閃過一絲冷笑,繼續道:“她不但我不給我請大夫,還胡亂餵我藥吃,我這三年來吃的亂七八糟的藥,沒有死,是爹孃在天上保佑着我。”她說着,雙手抱拳,朝天上拱了拱,以示對先人的感恩和敬重。
她以前看過電視,電視上的人都這麼演,她覺得挺有趣,就忍不住看仔細了些,現在做這些動作簡直是信手拈來。青媚覺得,如果她還在現代,也許可以成爲一個實力派女演員。
“她說她養了我三年,三年裡,一直都只給我吃殘羹剩飯,儘管只是如此,仍舊嫌我浪費晏家的糧食。就在前幾天,她竟然夥同晏青霞,想要活埋我!”
“你血口噴人!”晏劉氏忙厲聲喊道。
王林又是一拍醒木,蹙眉道:“肅靜!”
青媚得意地看了晏劉氏一眼,把晏劉氏氣得牙癢癢,那眼神,似乎恨不得上來撕爛青媚的臉。
喜門後的檢辭見此場景,微微蹙起眉心。
還好小妖兒性子不溫順,還好她纔來這裡不久,不然說不定真的會被那晏劉氏欺負了去。
一想到青媚可能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欺負,檢辭的心就堵得慌。
正思索間,又聽青媚清脆的聲音悠悠傳來。
“她不但想要活埋我,還
把我兒子丟到荒山上,被她派去活埋我的那個長工親口說的,晏劉氏讓他把我兒子隨意丟在山上,等夜色降臨,就讓野狼吃了他。同時解決我們母子倆,從此晏家就是他們的,一勞永逸!”
這下驚怒的不單是晏劉氏,她的驚怒不過是裝出來的。還有陳天放,他幾乎要被青媚的供詞驚呆了。如果青媚說的是真的……
他看向晏劉氏,眼底寫着憤怒、震驚,還帶了點同情。
也是她的運氣不好,誰能想到,曾被世人詬病的“野種”,身上會流有大祁最強大的王的血統呢?
“大人,我所言句句屬實……”青媚說,“身後這些都是我的證人,還有那個被晏劉氏派去活埋我的長工,我也一併找來了。”
“什麼?”晏劉氏大驚。
那個叫阿大的長工,她不是早就放他回他家鄉了嗎?她記得,阿大來自一個很偏僻的小村莊,極少有人知道他來自哪裡,晏劉氏當初會選擇讓他去做那事,就是看中了這一點。
她以爲沒人能找得到阿大的,只要把阿大放回他家,就應該能萬無一失。
晏青媚她怎麼會找到阿大?
殊不知,檢辭在和糰子爭銀耳湯的時候,把他找阿大時克服的艱辛說了出來,青媚才知道阿大並不好找。出於感謝,糰子才同意讓出一半“孃親用愛煮出”的銀耳湯給他喝。
同時也是爲了不虧欠檢辭,小糰子在心底給了自己這麼一個解釋。
纔不是因爲他自己玩毒藥被發現,感覺檢辭抓住了他的把柄,他特意用銀耳湯向檢辭示好呢。
看着晏劉氏的表情變化,青媚撇嘴微笑,笑意卻不曾達到眼底,“晏劉氏,沒想到吧?你以爲把阿大趕回家,我就找不到他了?你要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人在做天在看,你以前造的孽,遲早會讓你都還回來的。”
其實青媚說這話,本身沒什麼意思,不過是在背臺詞。以前看的那些古裝劇,如果涉及到打官司,正派角色也大多是這樣說的。不過她說的無心,晏劉氏卻聽得毛骨悚然。
注意到晏劉氏臉色的變化,青媚很是滿意。
“大人,那阿大就在外頭候着。”青媚對王林說。
王林看了眼晏劉氏,知道眼下情境如此發展,晏劉氏想要贏這場官司,怕是不可能了。
“傳阿大。”
他話音剛落,就聽一旁站着的衙役高聲唱到:“傳阿大!”
在晏劉氏的惶恐中,阿大被帶了上來。
“草民阿大叩見通判大人。”
阿大這樣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還從未見過陳天放,並不知道王林身後坐着的是他們的城主。
“阿大,我等會兒問你話,你要如實回答。若是敢有半點欺瞞,可是重罪。”王林說。
阿大忙再叩首,“草民不敢。”
“我問你,你是否有活埋過晏青媚?”
“回大人,不曾。”
晏劉氏突然揚眉,得意洋洋地看着青媚,青媚也不惱,向王林說:“大人,由我來問一句可好?”
王林一直都在注意着陳天放的反應,隱隱猜出眼
前這晏青媚可能是讓城主另眼相待的人。聽她這麼說,也不反對。
“你問吧。”
“阿大,晏劉氏是不是讓你埋過我?”
王林接過她的話,“阿大,回答。”
“回大人,有。”
青媚又問:“當時晏劉氏是怎麼說的呢?”
“她說大小姐死了,因爲未婚生子,有辱門楣,不能進晏家祖墳,吩咐我隨便找個山頭埋了了事。後來大小姐突然從墳坑裡坐起來,草民還以爲她詐屍了。連滾帶爬回到晏家告訴夫人此事,夫人給了草民一筆錢,讓草民回草民的家鄉。”
“那我兒子呢?”青媚繼續問道。
阿大想了想,“這個小雜種,留在世上也只能浪費我晏家糧食,你去埋晏青媚的時候,順道把他也帶到山上去,夜一黑,狼狗一來……當時,當時夫人是這樣跟草民說的。”
他這句話說得令知道點“實情”的陳天放着實惶恐,他忍不住挪了挪屁股。
真沒想到,小王爺竟然受過那樣的對待,如果不是王妃及時醒來,小王爺和王妃,說不定就真的從此與世長辭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等王爺回來尋妻兒時,知道的竟然是妻兒被蓄意謀害的消息……
那畫面,簡直不敢想。
不過話說回來……
突然從墳坑裡坐起來,聽起來也蠻恐怖的。
晏劉氏忙跪在地上,指控道:“冤枉啊大人,這阿大是和晏青媚串通好的,他們合起來冤枉我!還請大人明察!”
晏青亮和晏青霞也相繼跪下。
“還請大人明察。”
“還請大人明察。”
青媚也想下跪求明察,一旁神遊天外的陳天放突然又吼了。
“都別跪了,吵吵鬧鬧成何體統!都給我起來!”
青媚愣了愣,再次直起剛要跪下去的雙膝,摸了摸鼻子。
她怎麼覺得這城主有點不正常呢?
從來都在旁邊作壁上觀的柳拂生,同樣微微蹙眉。
這事態發展的方向,越來越讓人看不透了。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操控這一切,會是誰在幫晏青媚?
他腦子裡閃過一個人選,很快又被自己否決。那人高高在上,和晏青媚是八輩子打不到一杆,他不可能幫她。
柳拂生卻不知道,那個和青媚八輩子打不到一杆的人,眼下正化作一根杆子,硬是要把自己和青媚黏在一起,也正是他,在背後操控這一切。
一直在喜門後靜觀事態發展的檢辭終於坐不住了,青媚不太願意讓他幫忙,那他就不明着幫。
眼下人證已有,只要青媚能再拿出點物證,晏劉氏就再無翻身之法。
看青媚直杵杵地站在那兒這麼長時間,還屢次三番想要下跪,雖然都被陳天放阻止了,檢辭又怎忍心再看下去?他朝白九使了個眼色,白九會意,帶着他身後的一個老頭子走進大堂。
晏劉氏喊得老身子骨顫顫巍巍,晏青霞哭得梨花帶雨,兩人卻在那老頭子走進大堂的一瞬間,都僵住了身子。晏劉氏更是顫抖着手,指着老頭說不出一句話,連嘴脣都在忍不住顫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