繫好袋子,伏炎轉身看了眼麥小豆的肉身,然後一把將其化爲煙塵,眉頭都不皺一下。他低頭看着桌上仍舊冒着熱氣的火息壤,然後閉上眼睛,回憶着她最初的模樣。
記憶的帷幕,被緩緩拉開。接下來,便是伏炎第一次遇到小白時的場景。
那時候,伏炎相當的閒,戰事停歇,三界安穩,而他這個戰神,早早的便過上了養花釣魚的老年生活。
某天他突然想下界去考察一番,卻不料剛降落到一個山頭,便遇上了一羣劫匪。
爲首的女子,身着一襲銀色衣衫,墨發簡練地挽在腦後,髮絲隨風飄舞。她單手扛着一把銀月彎刀,嘴角斜翹,咬着根竹籤,抖着腿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她摸了摸鼻子,自我介紹道:“老孃伏小白,是這片山的大王。”說完後,她又指了指身旁那個青衣美少年,“這位是二當家,老孃的鐵哥們,黑團。”
伏炎大概是很久沒遇到過敢向他挑戰的人了,遂輕笑一聲:“呵,有趣。”
那青衣美少年,很不厚道地呸了聲:“啊呸!你龜兒子笑個屁,老子們是打劫的,把你衣服給老子脫了,老子看你那身衣服還蠻值錢。”
“你個蠢貨!”銀衣女子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青衣美少年的臉上,頓時他白皙小巧的臉龐,泛起五個紅指印,他正要哭。
銀衣女子反手又是一巴掌:“還敢哭!老孃跟你說過幾遍了,我們要搶奪丹藥跟法寶。要他衣服幹毛,危急時刻,你穿十幾件棉衣都幹不過人家手持法寶光膀子的。”
青衣美少年捂着紅腫的臉頰,眼淚汪汪地看着她:“你麻痹的光曉得打人,老子要跟你分家,另立山頭。”
“你敢!”銀衣女子美眸一瞪,“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訓斥完,她便轉眸看向伏炎:“念你長相不錯,若是肯乖乖順了老孃,回去給我做壓寨相公,那我就饒了你。不然的話……嘿嘿!”她撫摸着下巴,猥瑣地笑出聲。
“小白。”伏炎突然喊出她的名字,眼神柔和,聲音清清淡淡,恰似一汪溪泉。
這聲音,爲什麼那麼熟悉?銀衣女子渾身一震,啪嗒一聲,銀月彎刀掉在了地上。
“你……你到底是誰?”她身形一閃,便站到了伏炎跟前。
望着她黑亮澄澈的眼睛,伏炎微微一怔,遂搖頭失笑,怎麼可能呢?不過是一雙相似的眼睛,世界之大,相似之物比比皆是。
“你是誰?”銀衣女子仍舊是那句話。
“呵……本君是誰,你還不配知道。”他音色一沉,語氣陡然間冷了下來。
“像,真是太像了。”銀衣女子似丟了魂般,一直重複着那句話,“真是太像了。”
“哎呀,還打不打劫嘛,羅嗦得很。”青衣美少年的話,將她拉回了神。
銀衣女子手一揚,掉在地上的刀立馬飛到她手中,她舉起大刀,便朝着伏炎砍了過去,而伏炎很輕巧地便避了開去。
最終那場打劫,很不幸的以銀衣女子敗陣,於是她不甘心地問道:“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有本事我們下次再戰。”
伏炎輕笑道:“伏炎,九重天外若水小築。”說完後,他便化作一縷清風,消失不見。
伏炎……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銀衣女子身形一晃,喃喃出聲:“可真是巧。”
兩人再見,是十萬年之後,那時銀衣女子已成了魔界之主,坐擁萬里江山,享受萬丈榮光。她興兵討伐天界,而伏炎獨身迎戰,最終不費吹灰之力,把她趕回了魔界。
回憶到這裡,便戛然而止。
伏炎深吸一口氣,抓了把已經涼卻下來的火息壤。他先捏出她的身體,然後再捏出她的四肢,最後是頭顱。
捏造她五官時,他閉着眼回憶她的一顰一笑,一怒一喜,一悲一樂。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只記得她的笑,從未見過她哭的模樣,也沒見到她怒的模樣。
她在他面前,好像永遠都很開心的樣子,整天笑得沒心沒肺。唯一的情緒變化,便是她入輪迴前,那夜她再次來到若水小築外。
她站在他門口,悶悶地道:“伏炎,我今夜便會入輪迴道,希望你能來送我一程。但是我知道,你不會,不過沒關係,因爲只要我修煉成仙,便會常伴你左右了。”
那時候,他只是想找個藉口,把這個聒噪的女人趕走。他以爲像她這種匪氣的女人,肯定不會做那種事。
他沒理她,就如同平常一樣,對她冷冷淡淡。
聽得她嘆息了聲:“我只是想,陪在你身邊。”
一時走神,手中的火息壤被他用力捏成了粉末。
“唉,可惜了。”他輕嘆一聲,彈掉指尖上的紅色塵屑。
恰在此時,門被人敲響:“客官,您要的衣裳我買來了。”
“嗯,放在門外吧。”
店小二雖然很詫異,但也沒多問,放下衣服後便離開了。確定腳步聲遠去,伏炎才起身拉開門,將衣服拿了進來。
他在屋內關了三天三夜,期間店小二來敲過一次門,被他囑咐不要打擾,便再也沒來過。
眼看着人形已經捏得差不多,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四肢長度,五官的形狀等都已經塑造好。只是唯有一點,胸前還平平的,他臉上一熱,然後回憶了一番麥小豆的。
當人形徹底捏好後,伏炎變幻出一把匕首,對準自己的胸口便刺了進去,然後猛地往前一送,又狠狠地攪了一番。
鮮血似泉涌,譁一下噴了出來,他急忙用碗接住。有一點,他忘了告訴麥小豆,用火息壤重塑肉身,得用一個人的心頭血。
火息壤塑造的肉身,無堅不摧,是一副金剛不壞之身。但這種純粹的息壤之身,靈魂進去後,並不能維持太久。只有灌注心頭血,方能產生綿延的生氣,如同真身一般。
當伏炎的心頭血滴入到息壤之身後,立馬變成了一具鮮活的身體。他滿意地笑了笑,然後掏出混沌袋,將麥小豆的魂魄引入進去。
翌日,當麥小豆醒來時,正好從窗戶射來一束晨光,她下意識地擡起手臂遮擋眼睛。
咦?她竟然有手了,麥小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只是……好像哪裡不對勁。
她猛地從牀上彈起來,然後撲到鏡子跟前,這一看不得了!
“啊!”她捂着臉,厲聲尖叫。
伏炎正在樓下買早點,聽到叫聲,一閃身便出現在她面前。
“發生何事了?”伏炎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麥小豆轉身看向伏炎,像是在看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般。她惡狠狠地瞪着他,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他竟然把她做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模樣,這與青衣極爲相似的容貌,究竟是幾個意思?
“伏炎,你究竟是何意思?”麥小豆氣得一把摔碎了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