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團上,一名紅衣男子看了眼身旁的銀髮男子,恭敬地問道:“神君,我們此次下界,可是要在崑崙山落腳。”
銀髮男子語氣淡淡地道:“不,去高碧山。”語畢,又補充一句,“那裡清淨。”
與此同時,在高碧山的山頂,一名黃衣女子正坐在山頭納涼,她仰起頭,注視着高不可攀的蒼穹。十年中,她一直在想,那夜一閃而逝的紅光,是否就是救了她的人?
“師妹。”身後忽的傳來楚少君的聲音,她回過頭去,衝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楚少君緊挨着她坐下,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師妹,天界招募會要開始了,我們走吧。”
“嗯。”
麥小豆緊跟在楚少君身後,剛走到山腳下,遠遠的便看到一抹紅色,風風火火地駕着一片雲頭衝入了高碧山大殿。
“呀,這莫不是天界使者?”楚少君看了眼麥小豆,“師妹,我得快些趕過去。”
難道他就是十年前那夜救了自己的人?麥小豆一直沉侵在那抹紅色中,壓根沒聽進去楚少君說的話。
一回神,發現楚少君已經不見了,她趕過去時,便見到讓人壓抑的一幕。
大殿的主位席上端坐着一位銀髮男子,膚白勝雪,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勾魂攝魄,鼻樑挺拔,鼻骨飽滿,而他眉心中間的一團紅色“火”字印記,爲他的清冷增添了一分邪魅。
他穿了一身青綠色衣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結實的胸膛。他只定定地坐在那兒,一頭銀絲隨意地挽在腦後,臉上無悲無喜,眉目間無任何情緒,好似整個人就像是一尊雕塑。
儘管他已經刻意收斂了氣場,可在場的衆人,仍是覺得像有什麼東西罩在了天靈蓋上,壓得胸腔沉悶。大家皆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更別提有狗膽擡頭直視前方。
在銀髮男子身旁,立着一名紅衣男子,正是適才風風火火趕來的那位。
麥小豆一眼便看到了主位席上的銀髮男子,正往前邁的腳步,倏爾頓住。她顫了顫脣,終是閉上,一言未發。
像,真是太像了,然而她很清楚,眼前男子不是伏七。首先,伏七沒有那麼強大冷凝的氣場,並且他沒有腿,且在十年前已經死了,可眼前男子真真切切的坐那兒,一雙修長有力的雙腿,正氣勢威嚴的踏着地面。
其次,伏七雖然性格淡然,但卻沒有眼前男子顯得如此冷漠寡淡。再則,眼前男子的五官較之伏七,更顯得深邃冷硬,伏七的五官雖然也很立體,但整體卻很柔和。
麥小豆在心底將他與伏七對比一番後,默默地退到一旁,站在人羣末端,如同衆人一般,靜靜地等待着上位者發話。
就在她低頭的剎那,只見銀髮男子眸光淡淡地投到了她身上,片刻停留後,又悄無聲息地移開。雖然只是瞬間的事情,然而仍是被一旁的紅衣使者注意到了。
神君竟會拿正眼看別人,還是主動去看別人,大新聞啊!紅衣使者內心此刻已澎湃洶涌,然而面上仍是強自忍着,表現出一幅什麼也沒看見的模樣。
他微微欠身,向着銀髮男子恭敬地作了一揖,道:“神君,是否可以開始了?”
銀髮男子微微頷首,只聽紅衣男子清了清嗓子,拿捏出一幅派頭,俯視着衆人,官方又疏離的一字一句道:“天界每隔四百年便會在凡間展開一次招募會,人數僅限十名,凡是通過考覈的修仙者,皆可被錄入天界。只要再通過天界的天宮考試,便能領取天界俸祿,享有天宮職位,並獲取封號。”
言罷,他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
衆人聽聞,皆露出了震驚不已的表情,三界之中,誰人不知定福星君,乃掌管三界家宅禍福的神仙,也即是凡間俗稱的竈神。
他笑了笑,對衆人道:“道友們不必拘謹,喚我一聲定福便可。”他話雖這樣說,然而又有哪個敢對他直呼其名。
定福說完後,眉開眼笑地看着座下正襟危坐的衆人。大家皆是默默抽氣,面部表情豐富到扭曲,內心已經激動得小宇宙都要爆發了,但是礙於兩位泰山北斗在場,只得強壓着。
這場嚴肅又莊重的會議結束後,銀髮男子最先離去,他沒走,沒人敢挪腳步。在他走後,繼而定福星君也迅速撤離,這時一直沉默無言的場面,纔開始熱絡起來。
各門各派的掌門、長老,首席弟子等全都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像是被關押良久的雅雀,重見天日一般。楚少君客套疏離的說着場面話,一一應付這些人各種刁鑽古怪的問題。
關於他們師父高大富腦子抽風跑去閉關的事情,他也只是三兩撥千金的敷衍過去。
而麥小豆在定福星君離開後,便急忙緊跟着追了上去。
“姑娘可是在找我。”定福笑着猛地回頭看向她,嚇得麥小豆腳下一個趔趄。
她定了定神,穩住身形,急切道:“十年前是不是使者救了我?”
定福星君眉頭一蹙,正要回答不是,突然銀髮男子奇蹟般地出現在了兩人跟前。
“神君折回來可是有東西落下了?”定福星君恭敬地問道。
麥小豆見定福星君對眼前男子一口一個神君的稱呼,不禁在心底衡量了一番,遂得出一結論,此男子在天界一定位高權重。你想啊,定福星君,堂堂竈神,然而卻要對銀髮男子畢恭畢敬,想來定是官不如人。
當定福星君問完後,銀髮男子連個眼角斜風都沒給他,只淡淡地說了句:“沒你事了。”
“好嘞,小仙這就離開。”話音剛落,只見紅光一閃,定福星君已經不見了。
麥小豆傻愣愣地站着,回過神時,只剩她跟銀髮男子兩人了。面對一張酷似伏七長相的人,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於是沉默……再沉默。她不說話,眼前男子也不說話,兩人相視無言,頗有幾分尷尬。
爲了打破這份尷尬,她咳了咳,沒話找話道:“神……神君,你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也不知該怎麼稱呼他,只聽定福星君叫他神君,她便也跟着這麼叫。
“哦?”他語氣不明,聲音冷淡地哦了一下。
本以爲他會高傲地轉身走開,沒想到他卻淡淡地“哦”了一聲,這可把麥小豆嚇壞了。她本來只是覺得氛圍太沉靜尷尬,所以纔沒話找話,隨便開個話題,哪料到他會開腔,這倒把她難住了。
既然人家神君都回了她一個“哦”字,那她就得接着再把這個話題圓下去。
“呵呵……”麥小豆乾笑兩聲,硬着頭皮道,“我有位好友,與神君頗有幾分相似,不過他卻沒有神君這般風姿,他不過一介凡人罷了,還是個殘疾人。”
語畢,她仰頭看了眼比自個兒高出一大截的銀髮男子,心裡默默鄙視了一番,認爲長得高大的人腦子都不好使。
而銀髮男子看着她滴溜溜直轉的眼睛,脣角微不可察的翹起一絲弧度。
“我那位好友叫伏七,伏魔的伏。”麥小豆說完,轉身就走。
她剛邁出一步,只聽身後傳來低沉且動聽的聲音:“伏炎。”
麥小豆腳步一頓,這是在向她解釋嗎?意思是,他叫伏炎,不是伏七。呵呵……神君還真是多此一舉啊。
再回頭時,伏炎已不見了,只在空中留下一絲淡淡的松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