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的一個深夜,商無煬手持燭臺,正翻看着書架上的藏書,突然高亮氣喘吁吁地一路狂奔了進來,一進書房便火急火燎地叫嚷起來:
“不好了少主,少主不好了。”
商無煬頭也不回,淡然道:“你家少主我好的很,何事着急忙慌的?天塌下來了還是蘇晴兒拒絕你了?”
高亮喘着粗氣回道:“少主,出了大事了。”
商無煬慢條斯理地說道:“有話快說,叫你昨天回來,你已經晚回了一日,居然還敢跟我大呼小叫地,當真一點規矩都沒有了。”
“少、少主,婧兒...婧兒他爹...仙去了。”
“啪”地一聲,商無煬手中的書籍掉落在地上,豁然轉身,不可思議地盯着滿頭大汗的高亮,沉聲道:
“你說什麼?他不是隨肖寒去了京城了嗎?跟在肖寒身邊還能有什麼閃失?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高亮嚥了咽口水,回道:“屬下走到湔州附近聽見別人說的,那武先生便是死在了京城啊。”
商無煬雙眉緊鎖,疾聲道:“好端端地怎麼說沒就沒了?究竟出什麼事了?快說!”
“這......”高亮使勁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
商無煬急道:“再翻眼睛把你眼珠子摳出來,還不快說,吞吞吐吐地做什麼。”
高亮含含糊糊地嘟囔:“屬下,屬下也只是、只是道聽途說,說...說...說是肖寒殺的。”
“你說什麼?”商無煬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沉聲道:
“你再說一遍,誰殺的?”
高亮回道:“是、是肖寒、肖寒殺了他岳丈。”
“荒唐!”商無煬長臂一揮,斬釘截鐵斷言道:“絕無可能。”
高亮愁眉苦臉地擡手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水,“屬下,屬下也正是覺得此事蹊蹺,所以纔派人飛鴿傳書到京城確認了一下,說是肖寒與武先生爲何事爭吵起來,肖寒大怒之下用飛刀殺了他岳丈,江湖中也都傳遍了,還有說是他一掌拍死的武先生。”
“‘飛刀殺了他老丈人’‘一掌拍死’?”商無煬啼笑皆非,“豈有此理...無稽之談...如此風言霧語,你信嗎?你信嗎?簡直不可理喻......”
陡然手指上被燙了一下,低頭一看,一滴燭淚落在手指上,這纔想起手中尚握着點燃的燭臺,忙將燭臺放在桌上,這才繼續說道:
“本少主雖與肖寒見面不多,但見他敬賢禮士,對他身邊兄弟尚能如同手足,更何況是自己的岳丈?他心思縝密,深謀遠慮,爲了對付苗賀老賊,正忙着查婧兒的身世和血奴的蹤跡,又怎會在這關鍵時候惹出這等是非,還弄得江湖皆知?他素來處變不驚,泰山壓頂都面不改色,又怎會因爲一時氣憤而濫殺無辜?”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緩緩搖了搖頭道:
“不,我絕不相信他弒殺岳丈武先生之說。”
轉念一想,忙問高亮:“此事,婧兒可知?”
高亮搖搖頭,“屬下剛上山就忙着前來見少主報之此事,自是不曾對婧兒姑娘說過,只不過,此事江湖傳言頗多,屬下怕終究是紙裡包不住火。”
商無煬面色陰鬱,點了點頭,“嗯,先不要告訴她。”
“是,屬下即刻閉上嘴。”高亮回道。
商無煬長眉緊鎖,低着頭,內心煩亂地來回踱步想着心事。高亮站在一旁不敢做聲。
門前護衛來報:“稟少主,德順求見。”
商無煬忙一揮手,“快讓他進來。”
身着農人裝束的德順腳步匆匆,進得書房,抱拳躬身道:“德順見過少主,見過高總管。”
商無煬上前一步,“德順來的正是時候,我正有話要問你。”
德順躬身回道:“少主但請問來,德順知無不言。”
商無煬低聲詢問:“你可聽聞武先生之事?”
德順額首回道:“屬下此番回來也正是曼羅要屬下帶話過來,此刻苗賀正在京城,城中是否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也未可知,切勿輕信江湖傳言,她雖並無實在據,但武先生之死十分蹊蹺,且江湖傳言來的如此之快更是大爲可疑。她叫少主小心防範。”
聽得這番話商無煬蹙眉長嘆道:“連曼羅都不相信,還特地讓你帶話過來,莫非是故意挑撥婧兒與肖寒之間的關係?我們小心應對便是。”
德順又道:“屬下此次前來,還有一樁要事需要少主拿個主意。”伸手自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來,交於商無煬,道:
“曼羅要屬下速速交給少主,望少主即刻便看,隨後給個回話。”
“哦?”商無煬接過書信,抽出信箋來,細看,信箋的左下角有肖寒特有的匕首標記,這信居然是肖寒寫給曼羅的,而在信的下方則是曼羅寫給商無煬的幾句話,雖是寥寥幾句卻看得商無煬是驚心動魄,唏噓不已。
一雙深邃的眸子盯着德順,沉聲說道:“信中所言我已知悉,你回去告訴曼羅,我即刻部署下去,預計三日後在清州與阿俊會合。”
德順面露欣喜之色,“三日後屬下會去清州三元鎮的三聖茶樓等候少主到來。”
隨即衝着商無煬一抱拳,“那屬下就不逗留了。”
“好,去吧,路上小心。”商無煬點點頭。
德順躬身一揖,道:“屬下告退。”言罷轉身匆匆離去。
高亮望着德順離去的身影,又打量着商無煬驟然變得意氣奮發的面容,暗自詫異,不知那封信上說了什麼,令自家少主的面色會突然間由陰轉晴。
許是看出了高亮眼中的不解,商無煬將信箋遞給他,脣邊掛着一抹淺笑。
高亮忙不迭伸手接過,飛速地讀了一遍,面露狐疑之色,“少主,這可是曼羅一面的說辭,您就信?這肖將軍可還沒給咱傳話呢。”
聽得此言,商無煬微微一愣,暗自嘀咕:“是啊,他怎麼沒有消息來呢?”
二人正說着,但聽得門外護衛報:“少主,山下有書信送到。”
“快拿來!”
商無煬忙不迭接了信來看了,不由得面露喜色,不無感慨地喃喃自語:
“當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聽得此言,高亮精神爲之一振,瞪大了一雙期待的雙眼,“當真是少將軍的書信來了?”
商無煬卻是笑而不言,只將這書信塞進了高亮的手中。
待得高亮讀罷書信,更是喜不自勝,口中連聲叫好,隨即問商無煬:“少主,您可準備好打這一仗了?”
見高亮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澤,商無煬躊躇滿志地一揚下巴,“打,當然得打,不過...區區五百人,有點不過癮。”
高亮笑道:“看來少主真的是信得過那少將軍呢。”
“爲何不信?”商無煬自信滿滿,“雖然我不知道他知不知我,但我信他就可以了。”
“那少主打算怎麼做?”高亮將信遞還給商無煬。
商無煬接過信來,又看了一遍,略一沉思,說道:“是時候了,你親自去一趟山下,設法找到苗賀派來監視我們的那些人,他們的頭領叫千蒼漓,就說本少主請他上山。”
“找他做什麼?”高亮有些詫異,“難不成少主是想策反他們不成?”
商無煬衝着高亮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老賊命千蒼漓帶人監視我伏龍山,但他卻萬萬沒料到,千蒼漓剛來就被肖寒的人策反了,反而在保護我伏龍山呀,肖寒啊肖寒,他可當真是好手段。”言罷,脣邊一抹別有深意的微笑表露了他對肖寒由衷的欽佩。
聽此一言,高亮方纔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怪不得少主如此信任少將軍。那這麼說,外界傳播的流言倒也真的不可信了。”
商無煬長長嘆息一聲,“是呀,道聽途說之事不可信,此事只有見到肖寒再當面問個清楚了。”
高亮點了點頭,又問道:“少主命屬下見那千蒼漓,需要屬下帶什麼話去?”
商無煬緊抿雙脣想了想,忽又搖搖頭,“不行,還是我親自去一趟。”
說到此,他擡頭看了看窗外天色,“此事宜早不宜遲,你即刻隨我下山。”
“好,要不要屬下再帶幾名護衛一同前去?”
商無煬回道:“不必了, 人多眼雜,就我們兩個。”
“就我們兩個人?”高亮似乎覺得有些不妥,“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商無煬大袖一揮打斷了他,“無礙的,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見商無煬言語果斷,高亮稍作猶豫,隨即抱拳應道:“是。”
二人先後走出書房,腳步匆匆向前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