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長廊一路走下去,在一處狹小的側門前停下。
院牆不過丈餘,冷杉與肖寒相視一笑,肖寒點頭示意,冷杉猛提一口真氣,“嗖”地一聲躍起,雙手順勢攀上了丈餘高的牆頭,伸長脖子向院內張望片刻,隨即翻身上牆,而後騰身躍入,一應動作一氣呵成,落地輕巧如靈貓一般悄無聲息,不一會兒,那狹小的側門自內打開,肖寒與武德軒相繼走了進去。
遠遠站在假山旁的裴梓旭見三人都進去了,長長鬆了一口氣,警覺的目光掃視着這一座座矗立在黑暗中的殿堂的每一個角落......
潁妃的寢殿廊下皆掛有宮燈,夜已深,殿內寂靜無聲,寢室內燭火黯然,想必潁妃尚未就寢。
三人隱在牆根的暗影中,躡手躡腳前行,待得無人時,這才快速穿過長廊來到寢室窗外蹲下,肖寒將手指豎在脣前,示意二人噤聲,自己則微微起身,一根手指在舌頭上沾溼,輕輕於那窗紙上戳了個洞,擡眼向內看去......
但見寢宮內靠牆一座可以同時點燃五根蠟燭的落地燭臺只點燃了兩根蠟燭,桌上一個金色雙座燭臺燭光飄搖,一個女子正坐於桌前捧着一本書看得出神,燭光下的她,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已近不惑之年的她,保養的相當的好,看上去有着三十左右年輕女子的玉弱花羞之貌,只有此刻雙眸中隱隱透出的一抹憂色才顯出一絲被歲月打磨的略顯滄桑的痕跡。一頭烏黑的髮絲翩垂芊細腰間,身着一件圓領寬大的織錦睡衣,上繡連珠團花錦紋,領口微敞,露出瘦削的鎖骨,盡除金玉釵環的素顏,在昏暗的燭光下,少了一份雍容華貴,多了一份淡雅,更趁出一個亦真亦幻的美顏。
肖寒心中大震,此女與婧兒相貌居然有着六分的相似,看來必是潁妃無疑了,若是婧兒與她站一起,必然所有人都會以爲她們是母女,可見那日沉香所言非虛。
肖寒緩緩蹲下來,衝着冷杉二人指指頭頂的窗戶,做了一個進入的手勢,冷杉與武德軒點頭表示明白。
肖寒擡起一隻手來,伸出一根白皙纖長的手指,指尖輕輕一挑,那緊閉的窗扇居然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一條縫隙。幸好此刻無風,否則窗戶一開,有風灌入吹動蠟燭,很容易被屋內的人察覺。
只見肖寒雙腿輕輕一蹬,身形一躍迅捷如閃電一般,瞬間廊下便已沒了他的身影......
正在捧書夜讀的潁妃突然感到一陣冷風襲面,一晃眼,一個黑影便已站在了她面前,驚的她一顫,手中的書脫手落在桌上,瞪大了一雙驚恐的美目,正待呼出聲,黑影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口,壓低聲音說道:
“娘娘莫怕,是我,肖寒。”
潁妃一雙驚恐的大眼就着燭光定睛細看,見面前之人果然是肖寒,驚恐的雙眸中更多了一份困惑,僵硬着脖頸點了點頭。
見她認清了自己,肖寒這才放下捂着她嘴巴的手。
潁妃臉上寫滿了困惑,問道:
“肖將軍?你怎麼來了?”
肖寒沒有回答,又指了指窗外,“我岳父大人也來了。”
潁妃越發詫異,“啊?你是說武先生?武先生也來了?快請、快請。”
窗外二人但聽得房內發出輕微的聲響,只片刻,那房門便輕輕打開,打裡面露出肖寒半張臉來,衝着牆根下貓腰蹲着的冷杉、武德軒二人一擺腦袋,示意他們快進來,二人即刻貓着腰快速“竄”進了房中,房門迅速關閉,廊下瞬間又恢復了靜怡。
潁妃驚愕不已地望着面前這身穿侍衛服飾的三人,問道:
“你們這是......”。
肖寒三人齊齊摘下頭上頭盔,跪下叩首,道:
“神龍軍副統領肖寒拜見潁妃娘娘。”
“小民冷杉拜見潁妃娘娘。”
“小民武德軒拜見潁妃娘娘。”
潁妃一擡手,“快平身。”舉止落落大方,雍容爾雅。
潁妃看向冷杉,說道:“你可是冷老將軍的孫兒,玉公子冷杉?”
冷杉忙回道:“回娘娘,正是冷杉。”
潁妃又望着首次見面的武德軒,額首感激道:“老哥哥,大恩不言謝,感激之意容後再表。不知三位突然深夜造訪所爲何事?”
肖寒低聲說道:“不知娘娘可知川陽國血奴司鐵面閻羅?”
潁妃身子微微一震,一抹奇怪的神色自眸中閃過,點點頭道:
“嗯,知道的,沉香告訴我說,是血奴司發現了婧兒的身世?”
肖寒回道:“據說前幾日此人兩次潛入皇宮,只是未能得逞,我等前來便是提醒娘娘多加小心。”
“什麼?”一絲慌亂的神情自潁妃眼中一閃而逝,柳眉微蹙,道:
“他們來做什麼?”
肖寒回道:“恐其正是爲了婧兒的身世而來。”
“少將軍的意思是,他來尋我便是爲了印證此事?”
肖寒恭恭敬敬額首道:“他不知從何處查知了娘娘十六年前產下女嬰之事,便想在此事上大做文章,以此威脅婧兒爲其所用,如今邊關打了勝仗,川陽國後退五十里,血奴司已然對湘國採取行動,欲從我內部攻破,如今證據確鑿,以防苗賀以公主之事爲把柄,狗急跳牆,以此要挾娘娘聽從他的指令,從而脅迫皇子,那不僅是娘娘和六皇子有危險,便是我湘國都岌岌可危了,川陽國詭計昭然若揭,今日我等冒死前來將此事告知娘娘,只因,苗賀今夜,恐將入宮。”
潁妃神色看似鎮定,實則面色已微變,低聲道:
“這皇宮內院,險要之地,只要本宮不出去,想必他也進不來吧?”
“哼哼 ,”肖寒冷笑一聲,“他已來過兩次了,但是都被宮內侍衛發覺這才知難而退,不過,從我探得的消息,恐怕很快他便會來的,以他的功夫,想進皇宮並非難事。”
“將軍以爲我該怎麼做?”潁妃神色鎮靜,語聲輕柔。
肖寒低聲道:“苗賀兩次潛入宮中未果,自然會對宮中的防守有所忌憚,如今宮內宮外都是侍衛把守着,那苗賀若想進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但是無論何時,爲了湘國,爲了公主,您一定要咬住口,抵死不認,看他能如何。”
潁妃一雙美目浮起一層淡淡地水霧,輕聲問道:“婧兒她怎樣了?可曾傷到她?”
武德軒將話接了過去:“娘娘放心,婧兒暫時是安全的,不過苗賀狡猾異常,若他印證了傳言,便會將婧兒作爲讓娘娘低頭的棋子,所以懇請娘娘莫要受到那老賊的威脅,決不能將十六年前的事吐露半個字,只有這樣,老賊纔會拿娘娘毫無辦法,也沒有任何理由來脅迫娘娘,更無法操控六皇子。”
說至此處,武德軒陡然雙膝下跪,抱拳懇求:“娘娘,婧兒、不,公主的安危就在娘娘您的一句話上了。”
潁妃深吸一口氣,眼簾輕釦,須臾,她徐徐睜開雙眼,這一刻,眸中多了一份堅毅之色,彎下腰來,一雙白皙纖手輕輕扶起武德軒,溫言道:
“老哥哥,您和嫂夫人是我的恩人,更是婧兒的再生父母,我信你。我定當守口如瓶,就是豁出性命也要護得婧兒周全。”
看到了潁妃眼中的堅定,武德軒心中百感交集,眼眶一紅,抱拳道聲:
“小民多謝娘娘。”這才站起了身。
肖寒低聲說道:“娘娘莫怪,我等今夜冒昧潛入皇宮實是無奈之舉,那苗賀武功高強且陰險狡詐,肖寒擔心娘娘有危險,否則我等也不會甘冒殺頭之險闖入娘娘寢殿。”
“好吧,那就有勞三位......”
潁妃話未說完,突然間,肖寒食指豎起在脣前,示意大家噤聲,耳廓微微聳動,眼神中閃過一絲警覺來,顯然是發覺了什麼異樣,三人迅速閃身躲到牀邊一張兩丈多寬的屏風後,緊緊握住腰中佩劍,一時間,寢殿中氣氛異樣地緊張。武德軒感到後背汗毛都豎了起來。
肖寒如炬雙目緊緊盯着屋頂,冷杉衝着肖寒連使眼色,擡手指了指屋頂,又指了指潁妃。
肖寒向潁妃送過去一個鼓勵的微笑,悄然上前俯首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潁妃默然頷首,隨即擡手指了指她的牀。
肖寒即刻向冷杉使了個眼色,三人躡手躡腳閃身躲到了牀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