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爲何要這般看着自己?是不是她想起了什麼?若是她想起了從前的事,她又會如何?
肖寒沒來由得有些膽怯,他多希望婧兒能想起從前,想起她就是他肖寒的妻子,可是,他既不敢冒險,又不想離開她,於是,他便索性硬着頭皮靜靜地站着,心想:只要你不攆我走,我便是站在這裡多看你一眼也是好的。
他也在靜靜地等待,等待一個轉機……
“咳咳”,婧兒猛然咳了兩聲。
肖寒一驚,忙問道:“喝水嗎?”
他忙不迭地倒了杯茶,送到她面前,婧兒接過的瞬間,面染紅霞,輕聲道:
“多謝。”
抿了口茶水,她主動將杯子遞迴他手中,輕聲道:“你,要不要喝水?”
“啊,喝,我喝。”言罷,他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哎,那是……”婧兒一驚,見他已仰頭喝完,只得尷尬地將後面的話說完:“……我的杯子。”
肖寒到此纔想起來,婧兒的意思是讓他自己也倒一杯茶喝,誰知自己一時緊張,居然喝了她的杯中水,不免有些侷促起來,端着杯子不知如何是好。
見他這般緊張的神情,婧兒忍不住“撲哧”一笑:“我會吃人嗎?爲何如此恐慌?”
肖寒艱難地抿了抿口:“啊,沒有,只是,只是見婧兒你,受傷,我有些,有些不安。”
肖寒這句話說的甚爲吃力,心想,我好歹是少將軍,千軍萬馬面前都不曾膽怯過,偏偏在你面前都緊張地有些語無倫次了,可有什麼辦法呢,誰叫你是我的婧兒呢。
“請坐。”
“嗯?啊,多謝。”一聽婧兒居然喊自己坐下,肖寒心中乍喜,忙不迭搬了個凳子遠遠坐下。
婧兒依舊那樣神色溫和地靜靜看着他,開口道:“你,不是我的師弟。”
“是,啊?不是……”肖寒啞然。
婧兒神色卻異常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除了臉上那淡淡的紅暈,綻放着絢麗的神采。
“肖寒,你能告訴我,我們從前是如何認識的嗎?”
“從、從前啊……”蕭呂子不在,肖寒也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說才合適。
婧兒凝視着他的眼睛,輕聲道:“是……不好說嗎?”
肖寒深情地望着她,陡然心中一酸,不由得眼眶微紅,柔聲道:“婧兒,你,是不是想起來什麼來了?”
見他眼中升起的一層淡淡霧氣,婧兒驟然感到心中說不出的難過,昨夜那個夢境再次縈繞在她心頭,這令她愈發強烈地想了解他們的過去。
“我想知道真相,告訴我。”她輕柔而婉轉的語聲中帶着深深的期待。
肖寒痛苦地閉上了眼簾,他已經無法再讓自己保持足夠的冷靜去編造什麼謊言來欺瞞她,他想告訴她,他想大聲說出來,他的血在往頭上衝,這些日子以來他所有的擔心和焦慮於此刻傾瀉而出,他深吸了一口氣,壓抑着激動的內心,勇敢地說出了他藏匿在心中太久的話:
“婧兒,我不是你的師弟,我,是你的夫君。”
“夫君?”婧兒訝然,一雙大眼直直地盯着他,良久,問道:“真的嗎?”語聲中帶着一絲竊喜的顫抖。
見她如此神情,肖寒心臟猛地一收縮,隨即一陣狂跳,喚道:“婧兒……”
婧兒毫不避諱地微微一笑,說道:“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你。”
聽得此言,肖寒心中卻不知是不是應該高興,這些日子來的焦慮和等待,終於讓他看見了一絲希望,淚水終於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一見他落淚,婧兒騰然心中一疼,眼中閃出一絲驚慌之色,問道:“我,我說錯什麼了嗎?我,我真的夢見你了,我……”
“婧兒,你沒有錯,是我,是我太高興了。”肖寒擡手抹了淚,嗅了嗅鼻子,說道:“我是你的夫君,不會錯,你知道我有多希望你能想起我,這些日子以來,我怕嚇到你,不敢靠近你,更不敢跟你提起。”
直到這一刻,婧兒終於明白自己爲何對他的一顰一笑都如此在意了,知道爲何他身上總有一種引力,讓她不知不覺地想向他靠近,知道爲何他總出現在自己夢中。她想了解太多他們的過往,只是一直不知如何開口,如今,他就在自己面前,她只想一問到底。
於是,婧兒的臉又紅了,道:“既然你是我夫君,爲何我還在我自己家中?”
肖寒回道:“我們是有婚約,只是,被一些事耽誤了。”
“是因爲歹人攻打伏龍山的事嗎?”婧兒一雙清澈的大眼碧波盪漾。
肖寒愣然,對伏龍山上的事,他還不確定婧兒知道多少,若按照蕭呂子的顧慮,他應該會有所選擇地告訴她,所以,他也不敢多言,只緩緩點了點頭,道:“是。”
婧兒雙頰如染,抿口一笑,道:“好,我明白了。”
肖寒小心翼翼問道:“你相信我?”
婧兒羞怯地點了點頭。
“那我,以後可以常來看你嗎?”
婧兒擡頭向他看去,眼神清澈得如一潭泉水微波盪漾,柔聲道:“當然。”
而此刻她的心中又何曾不是期待着他的出現,他的陪伴呢。
“婧兒。”肖寒面熱心跳,喜不自勝,站起身來向她邁出一步,情不自禁地向她伸出手去,可是那雙手在半空停滯,又怯怯地收了回來,僅存的一份理智在警告自己,她尚未恢復記憶,還是需要注意分寸,慢慢來。
婧兒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裡,心中亦是歡喜,是的,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看到他就會很開心,如今得知自己與他的緣分,心中更是歡喜。
二人四目相對,這一刻,小小的閨房中一份融融暖意滲入兩個年輕男女的心中,微波輕彈,蕩起層層漣漪……
突然房門被推開,雪蓮端着飯菜走了進來,一見房中這場景,剎時愣了一下,“啊,對不起,打擾了。”言罷轉身就走,還不忘將門帶上。
二人一見這冒失鬼闖進來就這麼跑了,不由得相視一笑,雙雙紅了臉。
肖寒面紅耳赤,道:“婧兒,該用午飯了,你餓不餓?她,把菜端走了,我去給你取來,你有傷,別動哦。”
婧兒輕聲道:“好。”
肖寒抑制着滿心愉悅轉身走了出去。
剛至門外就看見雪蓮端着飯菜正着急忙慌地跟蕭呂子和武德軒嘀嘀咕咕說着什麼,一見肖寒走來,即刻紅着臉一味地望着他抿口傻笑。
見肖寒容光煥發,滿面紅潮的樣子,武德軒低聲笑道:“賢婿啊,看來有進展了啊?!”
蕭呂子湊上來道:“小子,還是你行,說說看,你是怎麼哄得我寶貝徒兒高興的?”
肖寒低聲道:“師父,婧兒她昨晚夢到我了。” 眼中擋不住的幸福和喜悅之色。
蕭呂子陡然打了個冷顫,翻着眼皮嘟囔道:“好冷哦。”
武德軒不出聲地咧着嘴樂。
肖寒衝着二老抱拳作揖,接過雪蓮手中裝着飯菜的托盤,低聲道:“婧兒餓了,我端進去了啊。”
雪蓮忙攔住肖寒,示意他稍等,隨即快步向伙房奔去,眨眼間她又一溜煙跑了回來,將一碟菜,一碗飯,一雙筷子放在盤中,指了指肖寒,言下之意就是給肖寒也備了一份。
武德軒笑盈盈衝肖寒揮了揮手,讓他趕緊給婧兒送去房裡,肖寒紅光滿面,連連點頭,衝着二人老擺了擺手,一路小跑去了閨房。
二老相視一笑,躡手躡腳地回了前堂。
婧兒見他端進來的盤中居然放了兩副碗筷,便知其意,心下不免小鹿亂撞,又有種莫名的開心。心道,莫非從前便是常與他一同吃飯的?爲何自己覺得這般自然呢?這定是腦中尚存的記憶使然,那便索性由着心意去做吧,開心就好。
婧兒左臂受傷,倒不影響她右手抓筷子吃飯,肖寒攙扶她走到桌邊坐下。
婧兒夾了菜到他碗中,肖寒受寵若驚地連聲道謝。
二人一邊用餐一邊說着話,婧兒落落大方,肖寒漸漸地也就不再那麼緊張了。兩人彷彿有說不完的話似的,你一言我一語,甚是融洽,在婧兒的感覺中,似乎這樣纔是他們原本就該擁有的生活,舒適而恬靜。
這頓飯對於肖寒來說,恐怕是幾個月來吃的最開心的一頓了。
肖寒突然想起方纔趕來祥州的路上阿俊對他說的一件事,忍不住問道:
“婧兒,聽說最近你成了柳奕之的軍師?”
婧兒點點頭:“嗯,你知道?”
“究竟發生了什麼?你爲何要給他做軍師?”
婧兒凝視着他,正色道:“我覺得我可以相信你。”
肖寒誇張地衝她拱了拱手:“多謝軍師,願聞其詳。”
婧兒果然信他,將假藥案一事始末都盡數告知了肖寒。
肖寒沉吟片刻,道:“這兩日我便留在祥州,你有傷在身,就不要再去治所了,我可以做你的副軍師。”
“副軍師?”婧兒納悶。
“是啊,”肖寒一本正經地道:“我知道你不放心此案,那就由我來傳遞消息啊,沒準我還能幫你出出主意呀。”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我肖寒這顆腦袋也不是白長的哦。”
婧兒靜靜地看着他,微微一笑,“好。”
肖寒又將目光轉向她吊着的手臂,柔聲道:“疼不疼?”
婧兒抿口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肖寒輕嘆:“也是我問的多餘,受傷了,怎能不疼?!我不放心,不如,我這幾日便留在這裡吧。”
聽他此言,婧兒剎時心跳如鼓,面上紅暈更盛,低聲道:“這,這不合適……”
肖寒見她神色,便知她誤會,忙擺手道:“婧兒,你別誤會,我,我是說,我跟護衛一起,待在前堂就好了。”
婧兒猛然擡頭看向他,果斷道:“不行,前堂,沒有牀……”
原來她是擔心自己休息不好啊,肖寒心中暗自竊喜,口中道:“既然婧兒不捨得我坐一晚上,那,我就去阿俊那邊歇息,反正不遠,萬一有事也趕得及過來。”
婧兒深深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對,宛如觸電一般,突然一陣心慌,她忙將頭低了下去,打嗓子眼輕輕“嗯”了一聲。
看着她一抹暈紅從雙頰蔓延到了頸部,宛如一朵粉紅花蕾含苞待放,肖寒心跳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