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無煬午後醒轉,耿宇即刻派人通知了老夫人和少夫人,但是商無煬傷勢太重,不能搬動,只得暫時留在別院由婧兒親自爲其療傷。
一轉眼已是過了五日,在婧兒的精心照料之下,商無煬的傷勢好的很快,已經能坐起身來。這一日,商齊夫人又來別院探望。
商齊夫人和蘇晴兒走進房裡的時候,見婧兒正一勺一勺給坐在牀榻上的商無煬喂着粥吃,商齊不由得喜笑顏開。
商無煬口裡正含着一口粥,見商齊夫人進來,忙梗着脖子將滿嘴的粥使勁嚥下,這纔開口喚了聲:
“娘來啦。”
婧兒忙起身見禮。
商齊夫人一邊向牀榻走來,一邊笑道:“這種小事還勞煩婧兒動手,當真是辛苦了。”
婧兒無奈苦笑道:“雪蓮在廚房忙着呢,只好我親自喂這位重病號了。”
商齊夫人望着兒子,雙眼中充盈着疼愛之色,見他面色已紅潤許多,甚是心安,說道:
“嗯,面色紅潤,看起來的確好多了。”
商無煬回道:“讓娘惦記了,這點小傷又算得什麼?”
商齊夫人故作嗔怪地一瞪眼,“盡說些大話,還不是人家婧兒醫術高絕才留下你一條小命。”
婧兒笑道:“老夫人說哪裡話,身爲大夫,若藏着掖着這點醫術不去救人,豈不是愧對良心?話說回來,您平素都給他吃了些什麼好吃的,身體底子可真不賴,這麼重的傷恢復的竟然如此之快,這可是婧兒始料未及的。”
商齊夫人笑盈盈望着婧兒:“真是乖巧的孩子,這麼會說話。”
“孩子,你的傷可好些?” 她的目光停留在婧兒左臂,語聲溫柔。
婧兒抿口一笑,“多謝老夫人關心,婧兒這點傷算不得什麼,已經好多了。”
她這一句話雖雲淡風輕,可一個柔弱的女子受了這麼重的傷,尚能將苦痛化解於談笑間,更令商齊夫人心生敬佩,滿眼慈愛地望着她,說道:
“真是好孩子,待你二人傷勢都好了,老身才能真正放心。”
商齊夫人說道:“煬兒啊,娘看你今日都喝粥了,可還能起身?婧兒她自己猶自傷着還得照顧你,很是辛苦,既然你傷勢好轉,不如......”
“娘。”
商無煬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嗡聲道:“兒子今日纔剛好些,我,還走不動。”
商齊夫人心中一動,也不道破,撇了撇嘴說道:
“也無需你下地走,娘讓耿宇擡着你走。”
商無煬說道:“可我傷口沒好呢。”
商齊夫人雙眼一瞪,故作嗔怪地責備道:
“你在這裡一日,婧兒就一日不得歇息,也就你,八尺高的漢子,受點傷居然如此矯情,你看婧兒有多辛苦,又要給你醫治,又要給你喂藥,還得給你喂粥,人家可是神醫,你卻當她小丫頭來使喚啊,況且,婧兒也受了傷,人家也需要好好休息不是?”
商無煬額首,輕聲道:“娘說的是,這幾日當真是辛苦了婧兒,只是.....”
“老夫人說的可沒錯......”
婧兒接口道:“若不是念着你這一劍是替我受的,我纔不會這麼伺候你呢,如今你也該回去調養了,免得惹人非議。”
商齊夫人忙點頭道,“正是,雖然你是在此療傷,可畢竟你是有家室的人,你在這裡久了總說不過去。”
商無煬雙眉微蹙,沉聲道:“娘您放眼看看,這四處刻的都是奇奇怪怪的東西,我這是在哪裡?這不是臥房,這屋子已然被她打造成醫館了,我在醫館裡醫治又有何不可呢?”
“你.....”商齊夫人反而被他說得一時語塞,半晌,說道:
“我見婧兒眼圈發黑想必沒休息好?要不,婧兒就搬蘭林苑去,老身還樂得有個說話的人。”
婧兒忙回道:“婧兒求之不得呢。這兩日我睡在雪蓮房中,總聽到悉悉索索的奇怪聲音,雪蓮說她房裡有老鼠,拿着棍子找了幾夜也沒逮到。”
商齊夫人詫異道:“怎麼會有老鼠呢?小云天有自己獨有的防老鼠的法子,老鼠最怕狐狸,而這山上最多的便是狐狸了,將狐狸腦子跟眼珠曬乾再一同搗碎,撒在房中,最能防鼠,小云天所有房屋中均未見過老鼠,是否是雪蓮這妮子忘記撒了?”
蘇晴兒笑道:“雪蓮是最怕老鼠的,從前別說看到老鼠,就算聽說有老鼠她都立馬要爬到桌上去,如今倒是敢打老鼠了,當真難爲她了,回頭我讓人再去她房裡撒點便是。”
婧兒道:“雪蓮纔不怕老鼠呢,她……”
突然商無煬一陣猛咳,牽動了傷口,頓時疼的他冷汗直冒。
商齊夫人見狀忙扶着他的雙肩,滿心擔憂,“哎喲,這是怎麼了?是傷口又疼了嗎?”
婧兒淡然道:“他那是故意讓您心疼呢。”
商齊夫人猶豫片刻,對婧兒說道:“我看不如這樣吧,他且再留一日,明日老身派人接他回去,你說如何?只是又得要辛苦婧兒一日了。”
婧兒笑道:“老夫人哪裡的話,婧兒原本就是大夫,照顧病人都是本分。”
瞟了一眼商無煬,微微一笑:“若他好些,我自會讓人送他回去。”
商齊夫人站起身來,說道:“好啦,你們年輕人的事我老身可不想參與了,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轉身喚了晴兒:“有人賴着不想走,我們也扛不動啊,就只能我們走咯。”
言罷別有用意地瞪了商無煬一眼,便向門外走去。
……
望着蘇晴兒攙扶着商齊夫人下了樓,漸行漸遠,婧兒這才返身回了房間,往屋中間一站,雙臂纏繞在胸前,一雙杏眼瞪着商無煬,一言不發。
商無煬愣愣地望着她,詫異道:“怎、怎麼?”
婧兒微眯起的雙眼中透着不屑,打自牙縫裡嘣出幾個字:
“你就是個無賴。”
商無煬冷沉着臉,道:“我在你眼裡不一直是這樣的嗎?”
婧兒懶得搭理他,轉身到門外衝着樓下喊道:
“雪蓮,你忙完了嗎?忙完了這裡還有一個在等着你來填食呢。”
“填食?”商無煬只感到腦袋嗡嗡地,跟婧兒的口舌之爭中,似乎他從來不曾贏過。
……
待雪蓮給他餵了粥退下,婧兒說道:“老夫人方纔說要送我下山呢。不知何時?”
商無煬沉吟片刻,問道:“你打算何時?”
婧兒正色道:“我方纔想過了,老賊不會輕易放棄小云天,不日小云天恐還有一戰,我還有些事沒做完……”
“好!”商無煬語速極快,語聲卻依舊清冷。
“我還沒說完呢。”婧兒繼續道:“我會盡快重新畫好機關圖紙,還有,你需儘快找來鐵匠,我幫你把武器造好,然後你要用八擡大轎送我去湔州,還我一個婚禮。”
商無煬沉吟片刻,道:“好,如你所願。”
婧兒捏着一根銀針走到牀前,說道:“該施針了。”
商無煬突然抓住了她手臂,輕輕一帶,婧兒一個不穩便栽到了他身上。震動,令他的傷口傳來一陣劇痛,他倒吸一口冷氣,但是仍然沒放手。
婧兒掙扎兩下沒掙脫,怒道:“你幹什麼?”
“你就這麼想走?”商無煬眸色暗沉。
“不然呢?血書不是找到了嗎?已經還肖將軍清白了,你還有什麼理由不放我走?”
商無煬沉聲道:“那你又爲何要幫我?”
婧兒嗤笑道:“別自以爲是了,我是在幫我自己,幫肖將軍,肖將軍當年不顧一切幫了商家,無非是顧及兄弟情誼,如今我也不過是幫肖將軍維繫這份情誼而已。”
“是嗎?”
婧兒怒目而視眼:“難道不是嗎?你商無煬欠我多少,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至少我不可能爲了你而幫小云天!”
商無煬深深地盯着她的眼睛,半晌無語,卻仍未放手。
婧兒突然將手中銀針在他眼前晃了晃,說道:“你現在落在我手裡了,不是嗎?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氣了。”
商無煬陰鬱的眼神盯着銀針看了片刻,終於鬆開了手。
婧兒忙不迭站起身來,恨恨地瞪着他,高聲喚道:
“雪蓮!”
“哎!”雪蓮推門而入。
婧兒道:“拿繩子來。”
“哦。”
雪蓮應了一聲,好奇地問道:“姑娘要繩子做什麼?”
婧兒一雙杏眼盯着商無煬,說道:“去拿吧。”
商無煬看到她脣邊一絲“邪惡”的笑意,心中一抖,有些心虛地動了動僵硬的身子。
雪蓮拿了繩子來,婧兒道:“去,把他給我綁了。”
“啊?姑娘,這,不好吧。”雪蓮大驚,舉着繩子,再看看一言不發的商無煬,不明所以。
婧兒看了看手中的銀針,慢條斯理地說道:
“叫你綁你就綁,有什麼事本姑娘擔着,你要是不綁,我就把你家少主傷口上的線都拆開,讓他體內的血都流光,到時候你猜老夫人是怪我呢,還是怪雪蓮你不聽話呢?”
“啊!”雪蓮嚇得不知所措。
商無煬心中暗歎報應不爽,無奈地閉上了雙眼,說道:
“雪蓮,照她說的做。”
聽得少主發了話,雪蓮將繩子在商無煬身上層層纏繞了幾圈,打了個結。
婧兒走到近前,打量着被捆成糉子的商無煬,柳眉輕揚,微微一笑道:
“怎麼樣,商少主,這個場景是不是似曾相識呀?不知道商少主想起了什麼沒有?你不會這麼快就不記得了吧?完美的情景再現,當真是天道好輪迴啊。”
婧兒將繩子的一頭扔給雪蓮,“雪蓮,你把他也吊起來感受一下。”
雪蓮訝然:“姑娘,吊起來?吊在哪裡?外面嗎?”
婧兒說道:“雪蓮,你忘性真大,怎麼吊人的都不記得了嗎?”
婧兒本想好好戲弄一下商無煬,誰知他卻始終閉着眼任她擺佈,默然無語,見他重傷在身,自己似乎有趁人之危之嫌,婧兒驟然失了興致,對雪蓮說道:
“去下面叫人來,將他擡回宅子裡去,省的我看着頭疼。”
商無煬心下愁雲慘淡,開口道:“婧兒,你至於這麼恨我吧?”
婧兒肅然道:“不,我不恨你,我只是很討厭你,你有功夫還是多關心一下你自己的家,你的小云天吧,至於我的去留,我說了算,明白嗎?”
商無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即閉上了眼睛。
門外一陣腳步聲,雪蓮帶着四名護衛擡了個擔架來,將商無煬擡了上去,擡下了樓。
婧兒站在走廊上,看着護衛擡着被捆綁着的商無煬沒入了去往宅院的林中,終於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她現在可絕不想給自己惹麻煩,只待她的機關圖紙都完成,待隕石鍛造成武器,她就即刻下山。
……
伏龍山戰役取勝後,商無煬和婧兒吸取作戰中的經驗教訓,對機關暗器的功效不斷地改進,改良,並嘗試打造新的武器,伏龍山的防衛日漸規模化,而商無煬的目標也已不僅僅限於伏龍山的自身防衛,而是配合肖寒消滅已滲入湘國內部的血奴。
曼羅的反水固然是他們消滅血奴的一條捷徑,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對於曼羅而言,她清楚地知道她即將承受的一切,絕非她口中輕描淡寫的那麼簡單,熬過去就是新生,熬不過去,便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