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肖寒收到母親飛鴿傳書,京城的玉公子正在趕來湔州的路上,要他即刻回府。
肖寒大喜,將諸般事宜交代給阿俊,便獨自快馬加鞭返回了湔州。
玉公子,本名冷杉,字墨然,號潤玉,因其相貌俊美宛如女子,故人稱玉公子,乃御林軍統帥冷禹將軍最小的孫兒,武將世家,武官衆多,偏偏出了這麼一位不喜爲官擅經商的冷杉,自幼與肖寒相識,相交甚密。
次日,肖寒剛到府中不過一個時辰,家丁來報,玉公子已至府門外,肖寒急急迎了出來。
但見門外一位翩翩公子,不過十七八歲年紀,髮髻及頂,束一紫色頭繩長長綴着,玉面粉頰,長眉入鬢,鳳目顧盼,鼻挺脣紅,秀美中帶着一絲靈氣,身穿紫色繡花直領長袖褙子,腰束一根鑲紫水晶寬皮帶,腳蹬一雙黑色小頭皮矮靴。與肖寒的颯爽俊美之姿相比,卻是更多了一份清雅娟秀的純粹。只有脣邊一抹若有若無的輕笑彰顯着少年的不羈。
一見此人,肖寒喜笑顏開,大踏步迎了上去,方要拱手作揖,整個人已被冷杉抱了個滿懷。
被他如此的“熱情”鬧了個措手不及,肖寒剎時紅了臉,一雙手都不知往何處擺放了,結結巴巴道:
“墨、墨然、潤玉君,你這也太熱情了吧.......”
冷杉興奮地用力拍打着他的背部,自顧自一個勁兒唸叨:
“太好了,君昊兄,見到你我真是太高興了.......”
肖寒知他倜儻不羈,素愛玩鬧,慣了也就不奇怪了。
直到“熱情”夠了冷杉才終於放開了他。
肖寒笑望着眼前之人,不免由衷慨嘆:
“玉在山而草潤,淵生珠而崖不枯。多日不見潤玉君,卻是越發地明豔照人了。不知是哪陣風將潤玉君給吹到湔州來了呀。”
冷杉雪白的面頰透着一抹激動的紅暈,嘿嘿一笑,抱拳道:
“許久不見君昊兄,難抑思念,冒昧登門,君昊兄勿怪哦。”
這聲音少了一份磁性卻多了一份清純圓潤,宛如泉水一般清脆,沁人心脾,甚是好聽。
肖寒抱拳笑道:“潤玉君此話見外了,你我兄弟之間可別生分了呀,一路辛苦,快快請進。”
冷杉的倒是十分主動,親熱地牽了肖寒的手走進了府中。
二人進了前廳坐定,侍女奉上茶來。
肖寒笑道:“京城一別已有數月,沒想到潤玉君居然大駕光臨,愚兄大感詫異啊。”
冷杉嘻嘻而笑道:“自君昊兄返回湔州後,一直不曾來信,還以爲你把墨然給忘了呢。”
肖寒道:“不敢不敢,爲兄忘了誰也不敢忘了咱們玉公子啊。不知潤玉君怎的有空來湔州了?”
冷杉道:“小弟聽聞義王親自率領大軍出征邊關,定遠將軍隨行,我以爲君昊兄也跟着去了邊境作戰,可前幾日無意中突聞君昊兄家中之事,我這不是不放心嘛,趕着就來了,望能助君昊兄一臂之力。來都來了,你可別趕我走哦。”
肖寒望着這個幼年玩伴今朝知己,心中感激,說道:
“讓潤玉君費心啦。其實,家事並不足爲慮。”
“此話怎講?”冷杉問道。
肖寒微微一笑,“家事不過是些未能澄清的陳年舊事,積年恩怨惹出來的一些麻煩而已,如今真相大白恩怨已了,倒不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
他面色凜然,道:“若是天下事,此事就有些棘手了。”
冷杉挑眉道:“看來我的感覺很準了,墨然來之前就覺得此事定然沒有那麼簡單,否則君昊兄早就追隨定遠將軍去了邊關了。又是何等天下事令君昊兄如此苦惱?不妨說來聽聽?”
肖寒深吸一口氣,說道:“嗯,你的‘感覺’向來很準。此事說來話長,三個月前我因中毒回家醫治,偶遇了一個女子……”
肖寒將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情,從婧兒解毒到迎親路上遇劫,血書還肖將軍清白,再到血奴攻山,婧兒與自己相助小云天等事一一說於冷杉知曉。
冷杉越聽越驚訝,面色亦時白時紅,待肖寒說完,他那溫玉一般白皙的面龐已是換過幾種顏色了,略感意外道:
“這麼說嫂夫人還在山上了。若是血奴再次攻山,小云天必得仰仗嫂夫人的機關暗器相助了?”
“正是。”肖寒額首。
冷杉長眉輕揚,道:“血奴司倒是有些年沒有露面了,這一出來便是想下殺手麼?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他們想做什麼。君昊兄若要是用人,我那邊還有幾百號人馬呢,要不,都給你送來?”
肖寒詫異道:“你不是在經商嘛,怎地私下養了這許多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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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杉嘿嘿一笑,手肘撐在案几上,單手托腮望着他道:
“君昊兄還不知道我啊,本公子最討厭受人管,所以纔不願入朝爲官,但是這不代表我不能有自己的人馬啊,我感覺我應該養點人馬來保護自己所以我就養着咯,反正我父親,祖父都不管我,我樂得自在,想幹嘛就幹嘛。”
說到此,他頓了頓,又道:“我倒是擔心,這血奴司歷來可是以陰險兇狠著稱,來我湘國絕不可能僅僅只覬覦一座小小的伏龍山,必然還有更深的陰謀。邊關正在作戰,莫非他們想裡應外合?”
肖寒道:“墨然說的對,我也正是這麼想的,二十年前他們意圖刺殺義王未能得逞,草草收手。如今捲土重來又是爲誰而來?”
冷杉道:“湘國最離不開的人便是義王,義王驍勇善戰,豪氣干雲,擁護者衆多,有他鎮守湘國,何人還敢來犯?眼下湘國最有話語權、實力最強的依舊是義王,但是畢竟二十年過去了,義王已是年邁,其麾下最爲得意的左右手,一是我祖父,二是定遠大將軍。”
肖寒一怔,“你的意思是……”
冷杉問道:“我再問一句,君昊兄是何時中毒的?又是如何中毒的?”
肖寒搖了搖頭,道:“在邊關作戰時,父親有個習慣,但凡出征在外,他都素來喜飲白水,而非烹煮茶水,而我卻是最喜飲茶的,只要我在帳中必然烹茶,起初我略有不適,繼而一日比一日糟糕,隨軍醫師發現我是中了慢毒,只是他醫術有限,無法爲我解毒,父親隱隱發覺不對,懷疑有人下毒,隨後父親便將身邊之人悉數調換,又命人將我送回了湔州,身邊只帶了副將一人陪同,但是湔州的大夫仍然沒有辦法爲我醫治,直到後來遇到婧兒,當真是無巧不成書了,居然是她幫我解了毒。”
“原來如此,”
冷杉笑道:“君昊兄是有貴人相助了呀,墨然以後有機會可要好好見見這位嫂嫂了。”
“不過君昊兄,恕我直言,我倒是覺得給你下毒之人沒準就是被血奴司買通之人。”
肖寒道:“何以見得?”
冷杉道:“感覺。”
肖寒笑道:“就知道你又是‘感覺’,不過,也許你的感覺是對的,其實,我也有所懷疑。”
冷杉道:“目標很明確,若想從內部擊垮我們,那麼包括上三軍的將軍們,他們都不會放過,既然戰場打不過,要想瓦解湘國必從內部攻破。待我回去後便給你調撥一些暗衛過來,君昊兄想怎麼用怎麼用,不夠再問我要。”
肖寒道,“墨然果然夠意思。那你自己不打算與我同行?還是許久不練武,生疏了?”
冷杉站起身來,緩緩踱步,慢條斯理地說道:
“君昊兄常年征戰沙場,自是武功蓋世,可我冷杉冷墨然也不是遊手好閒的……”
眸底一道凌厲的光芒閃過,突然一拳向肖寒的面門直擊而來。
肖寒未料到說出手就出手,忙向後仰倒,瞬間,那拳頭帶着一股勁風擦着鼻尖劃過,險些中招,直呼“好險”。
冷杉飛躍而起一招泰山壓頂掌心直拍向肖寒頭頂,肖寒跐溜一下從椅子上滑下,自其腋下穿過,冷杉一個旋步出拳攻擊他未穩的下盤,肖寒騰身後翻,冷杉旋風腿掃了過去,肖寒身子微閃避開,雙掌一合緊緊夾住他足踝,雙手如鉗,令冷杉動彈不得。
冷杉抽不回腿來,急得憋紅了臉......
肖寒笑道:“怎麼樣,這件大事要不要跟哥哥我一起玩啊?”
冷杉急道:“君昊兄,你先放手。”
肖寒道:“你答應跟着我我就放手。”
冷杉的腿被人抱着,有一絲尷尬,哭喪着臉說道:“跟跟跟,你快放手,哎,我告訴你哦,我突然有個不好的感覺……”
……
“你們在做什麼?怎就打起來了?”
突然,肖夫人出現在門前。看到二人這個架勢,忙走上前來,一臉的茫然。
肖寒愕然:“墨然,你的感覺一向都這麼準嗎?!”
冷杉故作委屈地揚聲喚道:“邱姨,您看君昊又欺負我。”
肖夫人板下臉來,故作嗔怪地斥道:“肖寒!”
此刻肖寒的手還猶自抱着冷杉的足踝,臉上瞬間換上一抹笑意,一隻手假意輕輕撣撣冷杉腿上毫不存在的灰塵,軟語道:
“嘿嘿,我跟墨然切磋、切磋一下,是不是啊潤玉君?”
手下暗自在他腿部麻穴上點了一下。
冷杉一個激靈,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只得強作笑顏敷衍道:
“是,是,邱姨,我們在切磋,切磋......”
肖寒鬆了手,樂呵呵地看着他。
冷杉忙整理了衣衫,向肖夫人恭敬施禮道聲:
“墨然見過邱姨。”
打量着眼前這個比女子還俊俏三分的冷杉,肖夫人嘖嘖稱讚: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幾個月沒見,你這孩子倒是越發地俊俏了呀。”
冷杉抿口一笑,道:“依墨然看,多年來邱姨的容貌卻沒有一絲變化,依舊美豔驚人。”
一聽此言肖夫人朗聲笑道:“還是咱們墨然嘴甜,難怪你肖伯伯那麼喜歡你。邱姨早就知道你已經來了,本想早些過來,這不是想着先讓你們兄弟倆好好聊聊嘛。邱姨便去弄了幾個你愛吃的小菜,快跟我去吃飯,咱們邊吃邊聊,啊。”
“哎。”冷杉將一張如花的笑顏送了過去,討好道:
“墨然最喜歡吃邱姨做的菜了,這麼多年怎麼吃都吃不夠呢。”
“還是墨然最乖巧,快跟邱姨來。”
肖夫人滿心歡喜,笑盈盈地率先走了出去。
“來啦來啦。”冷杉屁顛屁顛跟在後面。
肖寒在後面扯住冷杉的大袖,低聲道:
“君子一言。”
冷杉爽快地回道:“駟馬難追。”
弟兄二人心照不宣,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