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
鬼王和妖皇在與魔君說了幾句違心的客套話後,便一同回了萬妖城。
萬妖城內,妖氣森然,無數妖獸的氣息融匯於此,陰冷至極。
鬼王和妖皇走在妖市上,兩旁的妖兵紛紛跪倒。
鬼王負手說道:“本以爲戰神就算殺不死她,也能讓她重傷,沒想到戰神也不是她的對手,她的魔力比起凝千夜已經不遑多讓了。”
妖皇臉色本就一片煞白,此時因爲心情沉重而更加慘白,說道:“是啊,我們的謀劃,看來得再等等了。”
“但她終究會失敗。”
妖皇不解。
鬼王自信說道:“因爲她是一個女人。”
……
……
星光如霜,落在羅魘宮前,比平時還要亮上三分。
十六魔將,有的回了寢殿,有的在月下靜修,有的繼續盯着鬼王和妖皇。
羅魘宮中,雨凝親自爲浮休療傷之後,在墨瞳的陪護下,調息了半個時辰,然後去了一趟萬劫淵,現在來到了那艘小船上。
大戰之後的氣息仍未散盡,但陰雲已經聚攏,再次掩住幽冥。冥河泛出幽綠光芒,阻隔着天機。
“剛纔不見你,現在你倒是回來了。”雨凝不滿說道。
“我有自己的節奏,總不能因爲那些小事就劃回來。”彼岸人沒有回頭看她,繼續划槳。
雨凝說道:“被人欺負到了家門口也算小事?”
彼岸人說道:“向來只有你欺負別人的份,別人哪能欺負到你?”
雨凝瞪了他一眼。
彼岸人說道:“我對你很有信心。”
“那他們呢?”雨凝看着元老殿的方向說道,“一個破星門法陣便如此重要,爲了它連攻奪六界這等偉業都可以不管不顧了?”
彼岸人微笑說道:“如果你可以達到你君父的高度,說不定可以命令他們。”
“高度?什麼高度?這些年我不是一直做着其父之父的事情?”
雨凝看着幽綠冰冷的冥河之水不屑說道,“他那樣的高度,還不死在了這裡。而且,我今日也擊敗了戰神。遲早有一天,我會讓整個六界都會屈服在我的腳下。”
彼岸人平靜說道:“高度有時候不一定是力量的高度,還有智慧以及理想的高度。”
雨凝問道:“你什麼意思?”
彼岸人反問道:“什麼什麼意思?”
雨凝學着他曾經的腔調,說道:“智慧本無用,理想是個球。”
彼岸人無奈地笑了笑。
雨凝認真說道:“大祭師說的大劫將至,究竟是什麼劫?”
彼岸人停下槳,轉身看着她說道:“他會算命,我又不會,哪裡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劫?”
雨凝問道:“離憂谷和東海呢?”
彼岸人搖了搖頭,又一收一放地划槳。
“我們都要美好地活着,活的光彩熠熠,活的任性且自由。”
“劃你的船吧。”
……
……
神女宮內,紗簾輕拂,金光隱隱。
“傳聞夢幻神主身懷滅世魔心,如今失蹤,已引起不小猜疑。我以爲你會順帶着把這件事嫁禍給幻魔,沒想到你卻只是爲魔君解了圍。”
牧娉婷說道:“夢幻神主的事,當然不讓他們知道,而且魔君已同我達成默契,我雖然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也不會讓她被東海之事困住,反而延誤了我們的事情。至於解圍,戰神沒被她殺了就已經很不錯了。”
牧娉婷看着一隱一明的金光繼續說道:“東海之事你不是說會做得乾淨嗎?”
那團金光說道:“有人懷疑到你嗎?他們只會怪罪到幽冥和魔君的頭上。”
牧娉婷說道:“那顆夢幻神石呢?”
一顆拳頭般大小的藍色晶石從金光中飛出來,定在牧娉婷的眼前。
“不錯,就是這一顆。”
牧娉婷剛想收走這顆晶石,金光一閃,晶石便消失在了金光之中。
牧娉婷說道:“何意?”
那團金光說道:“它的力量頗爲神秘,我也有些看不透。”
牧娉婷說道:“這似乎與你無關。”
那團金光說道:“這顆夢幻神石我暫時有用,事成之後再交還給你。”
牧娉婷說道:“何用?”
那團金光說道:“我要將它作爲陣樞,修煉天機囚魔大陣。”
“天機囚魔大陣?”
“沒錯,魔族的力量來源我看不透,這顆神石的力量來源我也看不透,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待我將天機囚魔大陣練成,魔君便不足爲懼了。”
“當真?”
金光中人說道:“你是目前唯一知道我身份的神衹,還怕什麼?”
牧娉婷說道:“我也是知道你的身份纔會選擇相信你,別讓我失望。”
……
……
人間界已經過去兩年,此時正值隆冬,大雪紛飛,素裹宮闈。
這兩年人間無事,但皇帝陛下遲遲不立皇后,朝堂之上已生出不小的逆流。以丞相南宮奇爲首的大臣,幾乎每隔數日便會上奏立後之事,弄得計太傅焦頭爛額。陛下富於春秋,無心立後,他又能如何?而且陛下兩年來一直待在景陽宮,就算請奏立後的摺子到了,也是放着不屑一顧。
大臣們到景陽宮拜見過數次,也是無功而返。就連楚王也不得不感慨,陛下雖不像先帝那般暴虐無常,卻也固執己見,難以左右。
寧凡生在景陽宮中,除了每日等待她回來,處理重大的政事外,便不再與任何人往來。那些關於立後的奏摺,他也全讓計太傅收了起來,未曾看過一眼。
然而,這件事還是傷害到了南宮若薇。她今年已逾二七,早過了待嫁妙齡,在皇城中承受了不小的非議。
誰都知道她想成爲皇后,朝堂之上也有超過一半的大臣支持她成爲皇后,只是陛下終究還是那位陛下。
“陛下就像他的父皇一樣,誰也控制不了。”南宮丞相如是感慨。看着他的寶貝女兒愈發憔悴,他也於心不忍。他是陛下的表舅父,陛下也待他極好,他除了聯合大臣不斷上奏之外,確實做不了什麼。
南宮若薇自然是坦坦蕩蕩地癡戀着陛下,她當然也不想大臣們總是去叨擾陛下。只是陛下的薄情終究使她鬱鬱寡歡,再加上染了風寒,如今已臥牀半月有餘,便是永寧宮的雪景都看不了了。
寧凡生多次派御醫前去探望南宮若薇,回來只說心病難解,身子骨弱,靜養便好。
靜養便好,卻遲遲不見好。
寧凡生雖然感到歉疚,卻也無可奈何。
事實上,她沒回來,他也一直沒好。
“這麼久了,她怎麼還不來呢?”
寧凡生披着棉袍,看着殿外紛紛揚揚的雪花,神色哀傷。
落在一個人一生中的雪,我們不能全部看見,但是我們的生命永遠需要一個能愛到大雪滿弓刀的人。(注)
——可是,那個人又在哪裡呢?
天界,還是幽冥?
他現在只是一個凡人,無法上窮碧落下黃泉,只能靜靜地等待,像等待她說過的宿命一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