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春天的夜幕總是來得很早,不知不覺已經華燈初放。

從花園出來,方靜優就一直呆在方府的藏書閣裡,翻閱着大量的醫術,全心全意地研究着,根本沒注意到外面已經黑了下來,就連方府的僕人敲門也沒聽見。

門外一個四十左右歲的男人一擺手,僕人恭恭敬敬地退下,男人高大挺拔,沉穩內斂,看起來文質彬彬,但總是給人一種壓迫感,讓人不敢逾越。

男人伸手再次敲了敲門,片刻,精緻的木門打開,一個淡雅脫塵的青年男子出現在他的眼前,男人愣住了,半天無語。

方靜優一看來人,忙頷首行禮,“一定是方丞相,靜優有禮了。”

“方公子好眼力。”

原來,來的人是方府的大少爺,當朝丞相方若傑。

方若傑繼承了其父方林的處事風格,乾淨利落,賞罰分明,從不拖泥帶水。

“方公子也餓了吧!先到前廳用飯吧!”

前廳,方家的各位主子都已經到齊了,除了方老爺子,方靈兒,還有兩位美婦人和一位英武的將軍模樣的男人。

這位將軍自然就是方府的二少爺,鎮遠將軍方若宇,其中一位美婦雖上了點年紀,可從一雙眼睛裡仍能看出是個古靈精怪的人,方靈兒的模樣和她有七分相似,不用猜都知道是母女,她就是方若宇的夫人,叫鄭依姍,出身官宦世家。另一位冷豔美婦自然就是方若傑的夫人,叫冷寒君,沒人會想到她曾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魔教教主。

因爲方靜優今天做客方府,老爺子特意把大家都找了回來,一起用餐。

“父親,您說這孩子真的會是嗎?不是十八年前就已經……”二夫人終於忍不住問向方林。

“當年,那小小的身子都已經辨不出模樣了,也許中間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冷豔的大夫人接着說到。

“一會,你們看見就知道了,除了性子和年齡簡直是一模一樣,不會這麼湊巧的。”方林端坐在椅子上,語氣十分肯定。

“希望是這樣啊!”

“恩。”

二位夫人同時答道。

正在這時,方若傑領着方靜優步入了大廳,要不是被冷寒君偷偷地掐了一下,鄭依姍在看到方靜優時差一點尖叫出來。鄭依姍只能在心裡大喊,“太像了,就像回到了十八年前。”

方靜優不知他們剛剛的談話內容,但卻注意到了兩位夫人驚訝的表情,但仍若毫無察覺大方地向大家行了禮。

“不用跟他們客氣,來,方公子,到我老頭子這來坐。”方林顯得特別高興,親切地拉着方靜優的手。

“方公子。方公子的,叫着多見外,不如直接叫靜優來得親切,方公子,你說呢?”鄭依姍問着方靜優。

“好!”方靜優面帶微笑。

鄭依姍乘勝追擊,接着又說,“反正靜優也姓方,那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靜優何不跟靈兒一樣,叫老爺子‘爺爺’呢?”

方林一聽,樂得合不攏嘴,但一看方靜優面露難色,不免失落,“如果靜優不願意,就不要勉強。”

方靜優的眼睛有些溼潤,站起身,說道,“靜優從小和師傅相依爲命,就算沒有父母家人也過得很開心,今天,看到你們的天倫之樂,心裡也羨慕的很,只是不敢奢望,靜優只是鄉野村人,不懂禮教規矩,日後恐怕會爲大家帶來麻煩。”

方靜優字字懇切,句句情真,在座的人包括方靈兒都知道方靜優說的‘麻煩’指什麼,一陣靜默。

“哼!我方林半生戎馬,半生朝堂,還不知道什麼是麻煩!”

“是啊,靜優,日後就算有什麼天塌的事,方家給你撐着。這裡就是你的家!”方若宇豪邁地承諾着。

所有人也都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靜優多謝各位的厚愛。”並轉頭,看向那位慈愛的老者,輕聲叫了句‘爺爺’。

“好!好!”方林激動得熱淚盈眶,顫着手撫摸着方靜優的面頰。

方靈兒一見,也沒看就從座位上站起來,向方林跳過來,嘴裡還念念叨叨,“好感動啊,我要爺爺抱抱。”

正巧,一個丫環端着一大碗湯走過來,看見這位愣小姐衝過來,心裡一驚,端着湯的雙手不自覺地向上擡,眼看就要撞在一起,那一鍋湯澆下來,兩個姑娘還不毀容啊!

方靜優眼疾手快,左手抽出長笛,向前一伸,湯碗穩穩地落在長笛之上,同時,右手輕輕一推,將兩人推開,暗暗用力,左手腕一翻,笛身輕擊碗壁,湯碗穩穩地落在了餐桌中央的空位上,一滴湯都沒有灑。

冷寒君盯着眼前這個年輕,俊美又儒雅的青年,“靜優年紀輕輕,居然有這等好功夫,如果我沒猜錯,你用的應該是失傳已久的雷神功。它靠的是精湛的內力,可以讓人或物失去自我控制能力,隨着發功之人的意志而移動。”

“夫人見笑了。”方靜優謙虛一笑。

“靜優哥哥好厲害啊!”方靈兒露出崇拜的目光。

旁邊的那個丫環嚇得跪在地上哭泣不止,“老爺,奴婢不是故意的,饒了奴婢吧!”

“還是饒了她吧,她也不是故意的。”

“恩,也怪靈兒毛躁,還不快謝謝小少爺。”

“多謝小少爺開恩。”

小少爺?誰啊?這哪跟哪啊?方靜優心裡更奇怪了!方林這麼一說,不就等於告訴方府所有人,他,方靜優,是方府的小少爺,是方林的孫子嗎?用不了幾天,就得傳遍京城!

方靜優的大腦在飛速地轉着,可臉上仍然鎮定自若。

一頓飯吃得熱熱鬧鬧,席間衆人紛紛爲方靜優夾菜,就怕他吃不飽,吃不好,好像許久未歸的浪子突然歸家。

飯後,方靜優禮貌性地坐了一小會兒後,便起身告辭,“打擾各位一天,實在抱歉,天色已晚,靜優也該回去了。”

“靜優哥哥,你就留下來吧。”期待的表情在方靈兒的臉上閃啊閃。

“不了,靜優還是回去了,各位,告辭!”說完,向在座的所有人深施一禮。

“哼,太子府有什麼好?那裡又不是你的家!”

方靜優一愣,隨即無奈一笑,靈兒一開始就知道他們的關係,想必,這裡所有的人也都知道了吧!知道又能如何?他自認沒有做錯什麼。

難道愛一個人有錯嗎?愛上一個不被世俗所認同的人有錯嗎?愛就是愛了,無力改變,也不想改變。

家,多溫馨的一個字。自己的家到底在哪裡?以往,認爲有師傅的地方就是家,現在,有他的地方纔是家,是可以讓心靈得到棲息的家。

“靈兒,不得無理!”方若宇出聲斥責自己這個沒分寸的女兒。

“靜優告辭!”

在他轉身後,他沒看見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是多麼心疼!

“父親,不會錯的,這孩子一定是,雖然靜優性子淡漠,可骨子裡的那份自信,傲氣和他一模一樣。”方若傑顯得很激動。

“是啊,前些日子,靈兒闖禍,我去接他時,見了靜優一面,我還以爲……”

方林沉思了一會兒,堅定地說道,“如果這是真的,那他們兩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在一起的。”

“可是….”

“沒有可是!”

方若宇還想說什麼,突然被父親打斷,看看大哥方若傑,面無表情,似乎是同意父親的觀點。

方若宇心中感嘆:看來和十八年前的情況一樣,有緣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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