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着嬌妻,吳永孝心裡想得更多的還是怎麼升官的問題。
他不知道丞相叫他去的意思是不是有意拉攏,要是當真是的話,那他是不是也該表示表示?
一想到這個,吳永孝立馬回去準備了一個禮單,挑人找個夜深人靜的時候,送去了丞相府。
氣憤地離開大牢,吳夫人甩着帕子坐上小轎回府,路過鳳凰街的時候看了一眼,嚯,溫氏琉璃軒已經在收拾了,看樣子還打算重新開張。剛纔大牢裡那囂張的小子還在,旁邊還站着個衣着富貴的女子。
“要開張就好好開張。”凌挽眉看着修月,憤怒地道:“誰還敢來砸場子,你讓人給我往死裡打,出了事我撈你們出來。”
好狂的口氣!吳夫人皺眉,當即就讓人停轎,下去瞧了瞧。
凌修月正想說話呢,就看見街上的吳夫人了,當即挑眉,朝自家姐姐使了個眼色,凌挽眉回頭,皺眉看了一眼。
面生,雖然穿着富貴,可沒在官太太的聚會上瞧見過。吳夫人頓時心裡一鬆,接着就翻了個白眼:“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
左右看了看,凌挽眉皮笑肉不笑地問:“夫人在說我?”
“沒啊,就是感嘆一聲。”笑了笑,吳夫人道:“京城這麼大,遍地是貴人,可也不是披個好看的皮兒就能裝高貴的。這家店惹的事,您還真就不一定能收拾。”
上下掃她兩眼,凌挽眉道:“那就試試吧。”
吳夫人這個人,虛榮心極重,沒事就愛與人攀比,不然也不會爲了點琉璃爲難溫柔。眼下遇見這麼個跟她挑釁還沒什麼身份的女人,自然就不服氣了,冷笑道:“你們琉璃軒打算什麼時候開張啊?”
“明兒就開吧,反正也沒什麼事。”凌修月笑道:“東西被砸了咱們還有的是,擺出來就對了。”
“明日是黃道吉日嗎?”凌挽眉問。
“管他是不是呢,上回挑着黃道吉日開,不也撞着小人了嗎?”修月道:“這種東西沒個準兒的。”
這小人罵的是誰?吳夫人陰沉了臉,死死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明日是吧?她會讓這些人好看的!
溫柔翻了個身,睜開眼的時候外頭天都黑了,揉了揉自己腫脹的背,她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屋子:“疏芳?”
“奴婢在。”連忙過來扶着她,疏芳哽咽道:“還以爲您得睡到明日。”
“我沒事了,修月呢?”
“已經出來了,正帶着人修葺店鋪,明日準備開張。”
明日?嚇了一跳,溫柔皺眉:“怎麼會這麼匆忙?京兆尹那邊……”
“您放心吧。”按住她,疏芳輕笑:“凌姨娘……不,挽眉主子說,出了事她擔着。”
挽眉?溫柔一愣,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她怎麼把她給忘記了!挽眉跟着木青城,那好歹有木家的勢力,怎麼着也不會被個京兆尹欺負啊!
渾身頓時有勁兒了,溫柔問:“她人還在嗎?”
疏芳搖頭:“已經回府了,不過說明日晌午就過來。”
“好。”點點頭,溫柔道:“有挽眉在,再有修月那邊的人,就算有人再來砸場子,那也不怕了。”
打不了再打一場架,這回被關的絕對不會是她們!
然而,開張這天的情況,遠遠超出了溫柔的想象。
一大早修月就帶着人掛紅綢掛鞭炮,虎嘯山莊的人都站在店外,衣裳整齊,腰間佩劍威風,看得一衆百姓紛紛議論。
“這不是上次被打砸了的店子嗎?這麼快就開張了?”
“聽聞那東家還是個女人,被關進牢裡去過呢。”
“嘖嘖,可真是大膽。”
置若罔聞,溫柔扛着背上的傷,坐在門口等着時辰,打算掐着挽眉過來的時候開張。
然而,砸場子的人來得很快,不是上次的流氓,倒是吳夫人帶着幾位穿着錦繡的貴夫人,揚着下巴就來了。
“不是說有店子開張嗎?這還沒開呢?”師爺家的錢夫人皺眉看了門口的溫柔一眼:“這兒怎麼倒是有個接客的。”
接客的在這地方可不是什麼好話,諷刺意味太重,修月當即就沉了臉站了起來。
“喲,這是個什麼陣仗?”瞧了瞧門口那一羣人,吳夫人嗤笑:“沒打算做正經生意吧,就這麼對客人?”
溫柔笑了笑,站起來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收了我琉璃軒的東西,卻讓人砸我店子的京兆尹夫人啊!”
這話聲音大了些,吳夫人當即臉上就掛不住:“你瞎說什麼!自己得罪了人店子被砸,關我什麼事?屬狗的啊,路過也得咬我一口?”
“京城畢竟是京兆尹的地界兒,您說什麼就是什麼。”朝她屈了屈膝,溫柔怯生生地道:“京兆尹夫人,這次想要什麼東西,小店絕對不收您一兩銀子,都送去您府上,您可能高擡貴手,放過咱們這些做生意的老百姓?”
“你……”吳夫人氣急,直挺挺地就朝溫柔衝了過去。修月上前來攔,可剛要碰着她,就見那吳夫人“哎喲”一聲後退兩步,倒在了地上。
“夫人!”旁邊幾個女人大驚,連忙上前將吳夫人給扶起來,揮手道:“來人,把這些敢傷官員家眷的暴徒給抓起來!”
“是!”後頭突然就涌上來一堆衙役,溫柔看懂了,碰瓷兒啊,技術還挺不錯,要不是知道這是來砸場子的,她都要覺得是修月推了這吳夫人了。
虎嘯山莊的人不是吃素的,瞬間就在店鋪門口排成了一排,將溫柔等人統統護在後頭。那些個衙役也就是穿着官服罷了,要論武功,還真就不是虎嘯山莊這些人的對手,更何況……衙役就十五個人,溫柔面前擋着的人就有二十個。
“反了你了?還敢拘捕!”被人扶起來,吳夫人氣急敗壞地道:“都給我抓起來!”
“是。”衙役們嘴裡應了,腳下卻是動也沒動。
這怎麼抓啊……要被揍的……
瞧着自己這邊處於弱勢,吳夫人臉上掛不住了,跺腳道:“還不快回去給我叫人?!”
“是!”這句應着,衙役們倒是跑得飛快。
溫柔看得笑了:“我只聽過衙役是受官員驅使,爲陛下和百姓服務,卻沒想到區區女眷,也能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藉着衙役的手行兇。”
“誰行兇?”吳夫人咬牙:“是你們冒犯我在先!”
“冒犯你一下就該被抓起來,京城大牢是你家開的?”阮妙夢忍不住站了出來:“狐假虎威。”
自從嫁給京兆尹,吳夫人就是被捧着的,還是頭一次在街上這麼被平頭百姓指着罵,當即就氣上了頭:“京城大牢本就是我家開的,我今天想抓你,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還真是厲害。”人羣裡響起個聲音,圍觀的百姓讓了路。
凌挽眉裹着披風走進來,眯着眼睛看了這吳夫人一眼:“你是京兆尹家的夫人?”
又是這女人,吳夫人撇嘴:“是又怎麼樣?你是誰家的?多管閒事,小心連你一塊兒抓進去!”
“你抓一個試試。”
凌挽眉沒說話,她背後倒是走出來一個男人,一身氣勢攝人,眉間微皺,眼神如刀:“今日能在我面前把她抓進去,那就算你的本事!”
嚇了一跳,吳夫人退後兩步,打量了這男人兩眼。
不認識,但是這模樣實在有些嚇人,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
“怕了?”凌修月嘻嘻地笑開:“這欺軟怕硬的模樣可真是好笑。”
“……誰欺軟怕硬?你們冒犯我,那我…我就可以抓你們,告上衙門我也沒錯!”抿了抿脣,猶豫地看了木青城一眼,吳夫人道:“不過不關你們的事,別來瞎湊熱鬧。”
說白了還是欺軟怕硬,阮妙夢翻了個白眼:“您自己跑過來摔在咱們面前,也不覺得掉了身份?”
臉上有點抹不開,吳夫人立馬轉移了火力,盯着妙夢便道:“我自己摔的?你們這羣刁民以下犯上,還敢反咬我一口?”
妙夢轉頭問修月:“你碰到她了嗎?”
修月乖乖搖頭:“她自己摔的。”
“你!”
聽見圍觀人的鬨笑聲,吳夫人氣紅了眼,根本沒多少理智了,張牙舞爪地道:“我弄不死你!”
“你弄死她試試。”背後響起個聲音,嚇得幾位貴夫人都是一哆嗦,回頭,只見個穿着常服的男子一臉怒容地看着她們:“大明律例,殺人償命!”
這又是哪兒冒出來的人?吳夫人怔愣,瞧着有些眼熟,又一時想不起來,便皺眉道:“你又算什麼東西,在這兒跟我講律法?”
一看那人,妙夢愣了愣,溫柔倒是樂了,哈哈大笑:“是啊,別跟京兆尹夫人講王法,在京城,她就是王法!”
“笑話。”樓東風眯眼:“皇上尚且不敢出此狂論,你算個什麼?”
“你…你們……”捂了捂胸口,吳夫人眼淚都出來了:“人多欺負人少?來人啊!來人啊!”
“夫人。”背後的衙役低聲道:“大人帶着人馬上就到。”
一聽這話,吳夫人才算有了點底氣,順着自己的氣,狠狠瞪了這羣人一眼:“你們給我等着!”
木青城嗤笑,看了對面的樓東風一眼。兩人頷首致意,卻沒敢站到一起去,只都慢慢站到那琉璃軒的屋檐下頭,等着看這京兆尹夫人還要玩什麼花樣。
吳永孝忙得焦頭爛額,聽見自家夫人被人欺負的消息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帶了衙門的所有衙役,騎着馬就去了鳳凰街。
“閃開閃開!”
三十個衙役開路,將圍觀的百姓粗暴地推開,吳永孝氣勢洶洶地走進去,就見自家夫人撲了過來,委委屈屈的道:“老爺,您怎麼纔來,妾身都讓這羣人給欺負死了!”
一看她臉上梨花帶雨的,吳永孝連忙怒喝:“哪個不長眼的敢欺負你?”
擡頭往那店鋪門口看去,當朝丞相木青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這?”嚇得腿一軟,吳永孝一把就將自家夫人推開,連滾帶爬地過去行禮:“您怎麼在這兒?”
木青城頗爲委屈,眨眼道:“你家夫人好凶啊,要把我的人給抓進大牢。”
“這……”慌張地看了旁邊的凌挽眉一眼,吳永孝連忙道:“誤會,都是誤會,賤內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這是您的人……”
“我倒是不介意,畢竟尊夫人也只是要抓我的人罷了。”聳聳肩,木青城笑眯眯地努嘴指了指旁邊:“那邊那位可能比較生氣,你家夫人說要弄死他的人。”
吳永孝一愣,疑惑地看過去,這一看不得了,腿當真軟透了,“咚”地一聲就摔在了地上。
“帝武侯……侯爺!”聲音都哆嗦了,吳永孝簡直不敢相信這兩尊大佛會都被自家夫人給得罪了,當即轉身就給了吳夫人一巴掌:“你這不長眼睛的東西!”
被打得跌倒在地,吳夫人尖叫了一聲,萬分委屈:“老爺!”
“你閉嘴!”抖着嗓子呵斥,吳永孝扶着柱子站起來,哆哆嗦嗦地站到樓東風面前去:“侯爺恕罪啊……恕罪!”
“今日早朝,陛下問我,天下安否。”垂眸看着他,樓東風道:“我答陛下,四海有繁有貧,但京城好歹百姓安居,尚算盛世,官有法依,民有官依,是爲太平。”
一聽這話,吳永孝直接又跪了下去:“下官該死!”
“你夫人說,她是這京城的王法。”沒理他,樓東風冷笑:“這話我倒是想說給陛下聽聽,問問陛下,這京城的王法,怎麼就落在了一個女人身上。”
“……”心涼了半截,吳永孝也顧不得這是大街上了,猛地就朝樓東風磕頭:“侯爺饒命,侯爺饒命啊!這種事怎麼能驚動陛下,下官回去一定嚴加管教,嚴加管教!”
嗤笑一聲,樓東風看了妙夢一眼,揮袖就走。
“侯爺!”吳永孝喊得撕心裂肺,他半步也不停留,上馬便朝皇宮而去。
“哎呀呀,咱們侯爺的脾氣可真是,越來越急了。”木青城低笑:“這可怎麼是好?吳大人別急,我這便進宮去替你說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