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養心殿。
老皇帝白無極不知爲何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但也可能是嘆了口氣。
許是因爲朝堂上的事兒,使得他異常頭疼。
許是他年紀大了,不能熬一丁點的夜,所以他這會兒疲勞至極。
但也可能是因爲他的寵妃黎妃,黎宛傾和皇后朱鳳舞向來不對付,而他的母親宜太后更是看不上眼,那個長了一張禍國殃民臉的黎宛傾,所以這就使得他的後院裡,不是那麼的安寧。
後宮,是一張看不見,摸不着無形巨大讓人窒息的網,他是想保護她的。
可,皇后因爲黎妃,已經許久不跟自己同牀共枕,同桌用膳了,就連宜太后也跟他置了好幾年的氣,不用他問安,就連病了,也不許他前去探望。
所以白無極才吐了一口濁氣。
歷來,各朝各代的後宮要是不寧,那麼前朝是一定會出幺蛾子的。可他的大齊,除了邊境的問題,穩固如山。
古話說得好,清官難斷家務事,可他是一國之君,這“家宅”不寧,後宮定難安。
可,要讓他去拿黎宛傾殺雞儆猴,白無極又自覺捨不得。
他老了,黎宛傾正是最好的年華,而且她是在最美好的年紀成爲了自己的妃子的。
她美好,單純,要是哭起來,眼淚就跟天打雷劈的雨水一樣,噼裡啪啦的滾落下來,可是,她很倔強,縱使受了委屈,也不曾跟自己言語半句,哪怕哭得已經哽住,肩膀跟篩子一樣抖動着,也不曾哭出聲來。
所以他才更加的憐愛靑垂於黎宛傾。小鳥依人的女子,多能等到良人。
他覺得,自己就是黎宛傾的良人。畢竟,這普天之下,能讓他在這樣的年紀,產生憐愛悸動的,除了黎宛傾,還真沒有。
皇后朱鳳舞是爲國母,後宮之主,最爲尊貴,且擁有兩子一女。
皇長子白承權位列皇太子之位,七皇子白承翼是爲奕王爺,而且他跟皇后之間還有大齊唯一的愛女,唯公主白沫兒。
朱鳳舞什麼都不曾做,也不需要自己的照拂保護。尊貴有了,體面有了,這世上女子所求,樣樣都有。
不需要自己去保護什麼。
所以相對比之下,他更加寵愛這個處處被打壓的黎妃。
更何況,爲了顧及皇后和太后的面兒,他們兩人的皇兒還只是嘉九皇子,只能等到成年,才爲嘉王爺。
他總覺得虧欠黎妃母子,可黎宛傾從來都沒有在意什麼,還時時勸自己不要母子失和,夫妻離心。
作爲一國之君,他做事兒,還需要處處顧及母后妻子,這讓他內心深處其實不是那麼的爽快。
更何況,皇太子也因爲黎宛傾母子的存在,常常跟自己在朝堂上意見相左,甚至於後宮之中斥責黎妃母子,他當然無比惱火!
甚至有時候白無極覺得,皇長子白承權恨不能立即取代了自己,好馬上坐上皇位,發號施令。
這讓他更加煩悶。
不知道怎麼得,白無極的腦中忽而想起來,他初次見到黎宛傾的時候,她路也不看的就跟迎面而來的宮女相撞而上,使得那宮女手中端着的羹湯灑了一地。或許是因爲沒想到闖了禍,她嚇得愣住。
眼睛眨巴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來一句話,那模樣,甚是好玩。
想到往事,白無極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便對着身邊的宮人吩咐:“李頻,宣黎妃來養心苑。”
“皇上,李大總管,五年前已經告老還鄉了。”身邊的太監吳圖出聲提醒。
白無極這才猛地睜開眼睛,嘴裡面喃喃自語起來:“李頻,走了,五年,了啊。”
白無極原本是想要讓身邊的大太監李頻去將黎宛傾請來的,這一刻,他想她了。
卻不想,這個陪了自己快一輩子的老人李頻,已經離開自己五年了。
白無極這時候吃吃的笑起來:“五年了啊,瞧朕。”
瞧朕,好像真的是老了呢!可這話,白無極自然不會說出來,旁人更不敢說。
或許,他今日嘆氣,也有這個原因。
他最喜歡黎宛傾笑鬧,只有這個時候,白無極才又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也年輕了至少二十歲。
更何況,黎宛傾還在他進入知命之年給他生了一個九皇子,老來得子,祥瑞無異。
所以這都是他寵她,喜歡她的緣故。
當然更做不到去傷害那對母子。
若不是因爲要護着他們母子,其實,他或許早都想要安安靜靜的去做了自己的太上皇。那時候,他便可以享受天倫之樂。
只因爲,他怕自己將實權交了出去之後,那太子,再出手對付黎妃母子。那時候,自己的權利很是有限,再想要做什麼,都會束手束腳。
從來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做了三十來年的皇帝,又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的母親宜太后,那時候可不就是盼着他的父皇早日駕崩嗎?
想起了這一茬,白無極又是一陣煩悶。
“皇上,那還要奴才去將黎妃娘娘請來養心殿嗎?”吳圖見白無極一時間臉上有喜,有傷,又有看不清楚的冷意,半揣測着問。
“去請吧。”說完這話,白無極再次閉上眼睛,閉目養神。
“是,皇上。”吳圖應聲正準備走,可剛剛擡了右腳,又想起了什麼的停下來,看着龍椅上的白無極。
像是感受到吳圖的注視,白無極猛地睜開眼睛。
“怎麼還不快去?”
說完,見吳圖像是有話要問,所以白無極又發問:“有事?”
無圖見白無極已經如此問了,便開口道:“皇上,您那會兒剛宣安鎮大人進宮的。那——”餘下的話不等無圖說完,白無極便已經明白了這其中意思。
“朕真是老了吧!”白無極嘆口氣。
這話無圖可不好接,所以他只能違背良心的道:“皇上是萬歲爺,一點兒都不老。”
這話騙鬼鬼是不相信的,可人到了年紀,不知怎麼的,就是喜歡聽這些溜鬚拍馬的話。
過了一會兒白無極才道:“罷了,黎妃就不請了。一會兒,讓安鎮直接進來。”末了,又想起來些什麼,看着無圖。
無圖被看的心裡面直發毛,只以爲白無極知道了自己是皇后的人,正心驚的時候,聽見白無極問自己:“朕,可是還宣了陳培晏來?”
無圖這才放下心來,忙回答:“是,皇上,您前面剛剛宣了安鎮大人,後不過半刻鐘,又命人去宣了陳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