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極或許是坐的久了,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無圖剛剛伸出手,卻見白無極像是腿軟一般,又原地坐了回去。
“你去門口守着,安鎮來了,喚朕一聲。”
說罷,白無極又無力地癱在龍椅上。
長舒一口氣之後,白無極看着殿外溜進來的陽光,道:“去吧狼心匕給九皇子送去。順便告訴黎妃,將這東西保管起來,萬不要傷人。”
“是。”無圖嘴角抽了抽,想着一會兒定要將這事告訴皇后纔是。
狼心匕可是天下最厲害的寶物。
無圖都準備走了,看見白無極似乎精神不濟,便道:“皇上,奴才看您臉色不好,可要將萬老召回來看看?”
“不用了,馬上就到了他那老妻的三週年,前些日子,他那寶貝女兒也病了,不要擾了他。”
明明有華佗在世的美譽,明明救了萬萬千千的人,被衆人譽爲萬神醫的萬甘莫,卻無法挽救心愛的夫人,看着老妻因爲產子死去,何其諷刺悲涼?
“是。”無圖道一聲,然後朝着養心殿門口去了,餘下的宮人,也跟着一併出去。
養心苑內,此刻一片安靜,於安靜中,白無極的腦中格外的清明。
他想起了前日夜裡做的那場夢。
夢裡面,他的養心苑走水了,而他,就如現在一樣,坐在龍椅上,不過,那日夢裡的他自己,卻是正襟危坐,臨危不亂的鎮定模樣。
然後,黎妃帶着他們兩人的兒子白承恩從殿內後門進來。
或許是因爲燭火的緣故,所以白無極看不清楚黎妃臉上的表情,可是九皇子白承恩一下子撲在了自己的懷裡,眼淚直流,直言:“父皇,兒臣做了噩夢,夢見大皇兄提着狼心匕要宰了兒臣。”
還不及他說話,那夢便毫無徵兆的結束了。
白無極此刻也猛地睜開眼睛來,他望着養心殿殿外,忽然間不知道自己剛纔是不是又做了跟前日一樣的夢。
或者,剛纔只是自己的臆想?
正在不得其解之中,無圖進來了。
他知道,該是安鎮來了,便一掃剛纔所有的虛弱病態和疲憊,端坐了起來。
“皇上,安大人到了。”
無圖說完,安鎮便帶着一絲冷意鑽了進來。
“皇上——”
安鎮剛剛跪下,正準備行禮問安,就被白無極打斷:“安愛卿免禮,平身,坐。”
一來,白無極是真的愛才惜才,珍視安鎮,另一方便,是他覺得自己精力實在是不濟,所以他只想要在問完話之後,回寢宮歇息了。
“謝皇上。”
安鎮不是恃才孤傲的人,所以在白無極多番照拂之下,他還是拱了拱手,禮數周到。
這次不再等白無極問話,安鎮主動稟告道:“老漠北王剛死,漠北的五王子上官巴桑靠着五王妃孃家的勢力,全力掃除了障礙,登上王座。”
聞言,白無極也沒有多少意外,只在最後像是從鼻中哼出來一樣:“倒也沒有想到,最後會是這個上官巴桑坐上王位——安愛卿,可有什麼獨特的見解?”
安鎮這時候站了起來。
因爲他覺得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
“這個五王子,一直蟄伏於衆王子之中,誰都以爲,下一任的漠北王,是漠北朝內呼聲最高的三王子莫屬,但是誰能想到,到了最後,卻花落五王子。這漠北的新王,絕非池中之物,咱們大齊還是要早些做準備纔是。”
安鎮這話說完,只聽見白無極的一句:“是啊。”
他等了許久也不見白無極再跟自己多說什麼,便自作主張的往下道:“如今,這上官巴桑剛剛坐上漠北王,朝內的反對聲也不少,內部的爭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且在如今,漠北和咱們大齊的周邊時有衝突,皇上,臣覺得咱們現如今還是要加強跟漠北的邊防,定要守住邊境線。”
聞言,上首的白無極也點點頭,在這些事情上,他從來都不會含糊,腦子還是很清楚的。
見白無極點了頭,安鎮繼續。
“從前,老漠北王提議,要咱們互市,臣原本覺得可行。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若是這個上官巴桑要跟咱們大齊互市,那定是不妥的。”
說到這些,安鎮眉頭不自然的蹙了起來。
朝事向來複雜費腦子,稍有不慎,便會給兒孫帶來禍端。
“若咱們開放了邊界互市,他們漠北內亂,一旦蔓延到我們大齊,對我們的子民便是災難。”
“如此說,那互市,是行不通了?可,若這上官巴桑在上位之後,將互市作爲兩國的邦交條件,依安愛卿你之見呢?”
白無極似乎有些頭疼,所以自顧自的在太陽穴處自己按了兩下。
“可以縮小範圍,可以讓兩國官府和商人來往——但這些人,一定要是上官巴桑信得過的人,咱們大齊可以和他們漠北以兩國之間的名義往來商貿,但是邊境互市,暫且行不通。萬一上官巴桑的位子坐不穩呢?”
安鎮這話說的白無極直點頭。
說到這裡,安鎮話鋒一轉,道:“皇上,此次去漠北那邊,經過飛城,臣發現,那地界兒上多有山賊流寇,它畢竟距離漠北最近,臣覺得,在內治這一塊,皇上還是——”
“山賊流寇這些,歷朝歷代都有 ,也不急在這一時,現如今 ,我們還是將精力都放在跟各邦國之間纔是最爲首要的重中之重 。”
“可——”安鎮的話再次未說完,就被無圖打斷:“皇上,陳大人來了。”
“宣!”
或許是剛纔安鎮帶來的消息讓白無極提了神,總之,白無極這會兒身子坐的更加端正了些。
陳培晏迎着光進來的時候,就聽見身後無圖再次開口:“皇上,奕王爺來了。”
奕王爺,皇后朱鳳舞的次子,七皇子白承翼。
幾人相互見禮之後,白無極看見兒子,精神頭似乎更好了些,也笑着道:“承翼這麼快就回來了,快坐!”
白無極其實是想要起身的,怎奈,覺得自己的腿像是失了力。所以最後還是坐在了原位,未曾起得來。
只不過,他掩飾得很好,所以未曾有人察覺白無極的力不從心。
“黎淵那邊如何?”白無極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這個七子,問道。
之於所有的孩兒裡面,只有七皇子白承翼和唯公主白沫兒對黎妃母子沒有那麼大的敵意,所以他向來是從心底裡面喜歡,這個溫潤如玉,從不忤逆自己的這個兒子的。
白承翼原本是不想當着陳培晏的面提起關於黎淵的話題的,可是白無極既然主動問了,他便也打消心裡面的不適,對着上首龍椅上的白無極道:“說起來,現在都好,但是這老黎淵王可不是個善茬,從他們的布兵上來看,像是隨時都想要在我們的地界上吞幾口。”
“像?”
白無極微微蹙眉,這可不是自己這個兒子說話的語氣,像,也可以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