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寧鳳看着陸寒筱的背影,她眼中神色難辨,她看了半響,扭頭去看南馳景,南馳景恰巧剛剛從陸寒筱身上收回目光。他來江市,一直都住這家酒店,他也是來這裡吃早餐的,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她。
她不是陸家的孩子麼?怎麼又變成了陳家的孩子了?心裡有疑問,南馳景也暫時不問,他自有他的打聽途徑。
陸寒筱揀好了吃食,便坐在位置上,慢慢地吃起來,她吃得極爲緩慢,她很少有這種機會在外面吃東西,就覺得很新鮮。陳佑世三人端着盤子過來的時候,她正拿了一小截玉米在慢慢啃着。她已經換好了牙齒,一口白白的小小的糯米牙,露出上齒來,顆顆如珍珠,格外漂亮。
她只看了陳佑世一眼,扶了扶自己旁邊的位置,請陳佑世坐,對坐在她對面的南馳景二人,卻是看也不看一眼。
一看就知道是被寵壞了的孩子。
陳寧鳳光聽她這名字就對她很是不喜,她和南馳景落座之後,就開始問陸寒筱,幾歲了?在哪裡讀書?以前是跟着誰在過日子?陳佑世是怎麼找到她的?有沒有去做過親子鑑定,怎麼確定雙方身份的?
問得陳佑世差點拍案而起,他一直都覺得自己這個侄女兒精明是精明,有些精明過頭了,又和自己的妹夫不清不白的,他本來就對信陽陳家大房和二房不喜,他今天把自己的女兒介紹給陳寧鳳也不過是恰好碰到了,他又剛剛認回了女兒,有些喜不自禁,纔多話了一些,沒想到對方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大堂姐是希望我是呢,還是希望我不是呢?”
陳寧鳳問了這麼多問題,陸寒筱一概都不回答,她只反問陳寧鳳,她到底是希望她是陳佑世的女兒,還是希望不是?
陳寧鳳可不管她是不是自己四叔的女兒,她只是對陳寒筱這個名字很忌諱。這一點,她心裡明白,她不知道的是,陸寒筱心裡也是極爲明白的。
陸寒筱邊啃着玉米棒,邊笑着問自己對面的南馳景,“我是不是該喊您是堂姐夫呢?”她看看陳寧鳳又看看南馳景,看似一副好奇的樣子,可眼中卻是掩飾不了的嘲諷意味。
南馳景何等銳利的眼神,他只是有些不解,這小丫頭小小年紀,他們不過見了幾次面,她心裡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且,一見面,她就似乎很厭惡他和陳寧鳳的樣子,他們可沒得罪她啊!
“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應該喊我姐夫,我是你三叔家二女兒,和你同名字的寒筱的未婚夫,她雖然不在了,可也是我的妻子,元配!”南馳景望着她,很認真地,一字一句地道。
陸寒筱驚得手中的玉米棒都掉了,她呆愣很久,脣瓣上還沾着玉米粒,她一直都知道南馳景是承認前世死了的自己是他未過門的妻子,還在她的墓前立了碑,以丈夫的名義,可親耳聽到這話,還是當着陳寧鳳的面,陸寒筱還是覺得震撼的。
她是被南馳景的眼神給灼得醒過神來的,她吶吶地說,“那,那,那就是姐夫了!”
她撿起掉在盤子裡的玉米棒,接着啃起來,心裡卻在百般思索,南馳景這是有病呢?還是有病呢?一面和陳寧鳳滾牀單,一面又對自己的未婚妻念念不忘,這正是有病呢!
還是說,他認出了自己身體裡的這具靈魂?
即便是,他也沒必要說這些話啊!
她眼角餘光掃到陳寧鳳煞白的臉,臉上藏也藏不住的悲傷,她突然有些明白了,南馳景這是想甩掉陳寧鳳的節奏?睡完了就想扔了?也是啊,他娶誰也不可能娶自己死去的未婚妻的姐姐啊,說出去名聲多不好聽。
這種事,南馳景是做得出來的。
陸寒筱有些幸災樂禍地瞥了陳寧鳳一眼,這叫不叫偷雞不着蝕把米?被人睡了,也是被白睡。對南馳景來說,搞不好還是不睡白不睡,睡了也是白睡!
想到這裡,陸寒筱一個人傻呵呵地樂着,她心情一好,就格外舍得,把自己盤子裡的一塊培根夾給陳佑世,乖巧地說,“您嚐嚐,味道還不錯呢!”
“真是沒禮貌,連聲爸爸都不會喊嗎?”陳寧鳳橫了陸寒筱一眼,教訓道。
陳佑世真是忍無可忍,他見陳寧鳳不給自己女兒面子,他也就不想再顧忌這個侄女兒的面子,“你要看不慣,旁邊的空桌子多得是,也不是我請你來的,你這麼懂禮貌,她是你妹妹,你怎麼就不學着包容一下?”
陸寒筱格外感動,她是極爲討厭陳寧鳳的,前世死前那種被背叛的憤恨的情緒,一直都留存在靈魂深處,怎麼都排遣不了,她便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和她一起同仇敵愾,討厭她這個堂姐。前世她活着的時候就很討厭這個堂姐,不喜歡她那種唯我獨尊,一天到晚頤指氣使的樣子。
此時,陳佑世毫不留情面地指責她,爲自己出氣,陸寒筱便覺得她的心一下子和陳佑世拉得很近了,她託了腮,看着陳佑世和陳寧鳳之間的橫眉冷對,陳寧鳳被罵得滿臉通紅,又是當着南馳景的面,她連回嘴都不敢,生怕鬧大了,下不了臺。
她很清楚自己這個四叔的脾氣,當年他肯爲了一個女人和家族決裂,如今,他就一定會爲了自己這個才領回來的便宜女兒,不給自己臉面。
見陸寒筱還一副看戲不怕臺高,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陳寧鳳狠狠地剜了陸寒筱一眼,她忍了心頭的氣,服軟道,“四叔,我正是因爲把她當妹妹,才說這話的,我怎麼不去說外人?”
那是因爲沒有一個外人願意給你說啊,你要是說了,別人怕是會給你嘴巴子吃!
陸寒筱覺得好笑,她這個堂姐,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覺得自己聰明,從始至終地把別人當傻子呢,她扯了扯陳佑世的袖子,糯軟的聲音說,“我們快點吃吧,您還要陪我去看我的老師呢,以後和大堂姐敘舊的機會多得是呢!”
陸寒筱刻意用了“敘舊”兩個字,她說的時候,南馳景擡起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似乎有些聽明白了這兩個字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