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川銘手按在門上,聲音繃着一股怒火,“蘇晴然,把門打開,我給你五秒鐘!五,四,三,二,一!”
田陽一臉緊張地看着門口。
顧川銘伸出腳,就要踹上去,突然門打開了,蘇晴然站在門口,眼眸掃過兩個人,突然露出淡淡的微笑,“顧川銘,田陽,你們好!”
“……”顧川銘目光復雜地看着她,當看到她手上的血印時,腦裡的那根線斷了。
上前一把抱起蘇晴然。
“你放開我,顧川銘!”
顧川銘低聲怒吼,“閉嘴!”
蘇晴然低垂眼眸不說話了。
“田陽,叫醫生過來!”顧川銘跟身後的田陽說話。
“好!”
十分鐘後,蘇晴然那滿手和胳膊都貼着創可貼,坐在**鋪上,感覺房間裡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她看,蘇晴然緩緩擡起頭,給大家一個微笑,“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小然!”乾月坐在她身邊,想要拉住她的手,又害怕把她弄疼,只好伸手抱住她的肩膀。
“我沒事的,你看,我也沒有做什麼過激的行爲,你們不用這樣全部都來盯着我。”看着眼前這麼多人,她還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你沒事就好了,小然!”蘇秦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想睡覺了,你們都去忙自己的事!”朝乾月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拉開被子躺在**上,她沒有管這些人還在這裡,悄然閉上眼睛。
過了一分鐘左右,蘇晴然突然又睜開眼睛望着天花板,“哥,幫我請個看護。顧川銘,你也挺幸苦的,不用照顧我了,我沒事。”
說完,閉上眼睛,把被子蓋到鼻子下面,就這樣睡着了。
顧川銘站在**外,盯着蘇晴然的眼睛,從剛纔浴室出來,她就躲着他的眼神,這讓顧川銘很難受,恨不得拉起她質問到底怎麼了?可是此刻的蘇晴然,語言清楚,也沒有誇張的反應,她彷彿一瞬間就好了一樣,這樣的她又能讓他們怎麼辦呢!
“我們先出去,讓她好好休息一會!”乾月把蘇晴然的被子往下拽了一點,才放慢腳步走出病房。
大家都跟着走出病房,蘇晴然這才睜開眼睛,茫然地看着房間扭曲起來,感覺到四面八方襲過來的冷氣冷得她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沒有精神病,真的沒有病。
她只是看不清楚人的臉了而已,成爲別人的累贅,硬巴巴地賴上一個人,這種事她做不出來。顧川銘不要她了,這個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爲什麼她現在才明確地看清楚。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她連想要挽回的資格都沒有,田陽的好讓她無地自容,那麼大方得體的女人,誰會不喜歡呢?
閉上眼睛,任由自己如同飄蕩的靈魂一樣被撕扯,如果睡在**上能讓他們放心,這點痛苦,忍耐一下,又能怎樣!
蘇晴然的病似乎好了,乾月和乾明來看望蘇晴然的時候,看着她跟陪着她的看護兩人在玩拼圖,他們心裡都跟着鬆了一口氣。
“小然!”乾月笑着喊她。
蘇晴然擡起頭看過去,眼裡劃過一絲茫然,最後只是淡淡笑了笑,“不忙嗎?不用這麼頻繁來看我!”
“給你熬了雞湯,昨晚睡得怎麼樣?”乾月熟練地打開保溫瓶開始盛湯,回頭笑着問,“昨晚睡的怎麼樣?”
她笑着點點頭,他們都害怕她失眠,事實上,她早就分不清什麼時候在睡,什麼時候會醒。
有些事情只要她不把恐懼表現出來,好像就沒有人會覺得她又問題。
比如明明看到窗外那些散步的病人每個人都像魔鬼一樣四處遊蕩,蘇晴然硬撐着不尖叫出來,她只要把害怕都藏在心裡,這些關心她的人就不會發現。
乾明走到病**邊,伸手撥開她額前的留海,隨後皺起眉頭,“黑眼圈這麼重,還說睡好了,青梅?”
蘇晴然聽到他的稱呼,伸手抱住乾明的藥,“竹馬,你好暖和,如果抱着你睡覺,一定會很溫暖。”
“喂小然喝雞湯!”乾月把碗遞給乾明。
乾明要推開蘇晴然,卻見她抱得更緊了一些,乾脆環過把她摟在懷裡,然後一勺一勺喂她喝。
“好喝嗎?”乾月問了一句,笑着走到護工跟前,看着她們在桌上做的拼圖,愣住了,“這是小然拼的?”
“嗯。”護工是一個勤工儉學的女大學生,很懂事。
兩人玩的是拼人像,護工已經拼得差不多了,可是蘇晴然拼出來的東西,卻難以辨認。
乾月憂慮地看向蘇晴然,“小然,這是你拼的嗎?”
蘇晴然淡淡然解釋了一句,“嗯,隨便玩的。”
中午,陽光正好,乾明昨早沙發上低頭拼着蘇晴然拼壞的人性拼圖,蘇晴然趴在他的腿上,頭枕在他大腿上,目光緊緊盯着拼圖。
顧川銘走進病房的時候,就看到這幅畫面,心裡跟着一緊,又升起一絲醋意。
蘇晴然回頭看到他,疑惑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嗎?”顧川銘說完,就覺得自己的語氣不太好,皺了皺眉頭,換了個話題,“我去問了醫生,你恢復得很好。”
“嗯!”
又加了一句,“孩子也很好。”
說到這裡,蘇晴然笑着多了一絲暖意,伸手輕輕撫摸肚子,眉梢都帶着母愛的光輝,“嗯。”
看到她臉上的笑,顧川銘心頭一動,走過來,看了眼乾明正在拼圖,伸手拉住蘇晴然把人帶起來,乾明挑眉看他一眼,就低頭繼續玩拼圖。
“怎麼了?”被他拉起來,離開了溫暖的懷抱,蘇晴然搓搓胳膊。
“你怎麼了?很冷嗎?”伸手拉過蘇晴然的手,感覺她的手並不涼,現在外面都有人穿裙子來回走,她還穿着長褲長袖,不算薄了。
蘇晴然點點頭,看着被顧川銘的大手包住的自己的手,她微微一怔,輕輕掙開,“有點冷。你不忙嗎?你跟田小姐什麼時候結婚?”
“結婚,我什麼時候說我跟她結婚了?”顧川銘深深地眼眸盯着她,拉住蘇晴然的手,不用她掙開,“我帶你去曬曬太陽!”
“我……我不想去!”
外面太可怕,她不想去見那些東西。
顧川銘以爲是她不想跟自己出門,這幾天的躲避,已經讓他夠煩悶了,不由地霸道氣質又一次暴露,“我想去,陪我!”
硬拉着蘇晴然走出病房,一出房門,她就緊緊貼着他,顧川銘目光伏在地看着她,最後還是難掩自己嘴角勾起的弧度,“曬曬太陽,對你比較好。”
“好!”
走出住院樓,顧川銘拉着蘇晴然下臺階,結果蘇晴然小姐一踩空直接摔了下去,幸好顧川銘身手矯健,抱住了她,回頭一看,竟然發現蘇晴然一路上都閉着眼睛。
“你爲什麼一直閉着眼睛?”
“曬!”蘇晴然感覺到顧川銘的氣息就在咫尺,大腦突然無法轉動,大口喘息,伸手想要推開他,就感覺身體一旋轉,自己就被抱了起來,“那就閉着眼睛。”
“嗯!”溫暖的懷抱,讓蘇晴然鼻子酸酸的,可是以後這裡就不屬於她了。
一想到這裡,蘇晴然就收緊了手臂,緊緊抱住顧川銘的脖子,把頭靠在他肩上。
“在這裡坐一會!”顧川銘把她放在一個長椅上,陽光斜着照射過來,溫暖又不炙熱。
蘇晴然低着頭,睜開眼睛,看到地面在晃動,她慌亂地抓緊顧川銘的手,渾身緊繃起來。
“怎麼了?”顧川銘感覺到她的不安,回握住她的手,看到蘇晴然嘴脣發白,立刻站起來,“我帶你去看醫生,他們不是說你好多了嗎?”
“不要,我……我好多了,我過會就好了,我不要去看醫生,我都好了!”見顧川銘還一臉堅定,蘇晴然也着急了,她想要早點離開這裡,這裡的一切就像地獄一樣,讓她每天只能忍着各種煎熬。
可是他們看不到,他們恨不得讓她就住在這裡,難道他們想讓她住到永遠嗎?
蘇晴然伸手推開顧川銘,看着他越來越陌生的臉,一步一步後退,站在地獄裡,她只能看清楚面前這個人,可是他不是她的了。
以後再也不是了!
“晴然!”
蘇晴然閉上眼睛,不敢去看扭曲之後的顧川銘,她只能顫抖着聲音跟他做最後的訣別,“我祝福你跟田陽小姐,可是你們結婚,我不能去。顧川銘,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好不好?”
“你說什麼?”顧川銘沉聲問她。
“我聽到了你跟她說結婚!我知道我傷害過你,可是我現在經歷的一切已經是我的報應了,你放過我好不好?”
她哭着求顧川銘放過她,顧川銘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凝聚了一樣,那種冷漠冰寒入骨。
“我知道了!”
顧川銘走了,她看着顧川銘的背影,周圍的一切都慢慢變成灰色調,冷風入骨,惡魔竄行,她的腳下寸草不生。
看不到會病房的路,更看不到自己的出路,蘇晴然站在花園裡,像是受到驚嚇的小鳥一樣,想要找到路口,卻處處走不出去。
“我送你回去!”顧川銘冷沉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
他拉着她的手,往回走,卻不回頭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