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花舫,舞榭歌鄉,仙音自繞樑。棲霞山下,玄武湖旁紅塵盡道吳儂腔。
臺上餘歡笑,落幕人斷腸。天涯知何處?驛寄梅花自瀟湘。
慕容紫楓攔住欲去與慕容凝煙道別的蕭逸軒:
“蕭兄趕緊走吧!來不及了,官兵已經在開始搜捕,我會和煙兒說。”
“慕容兄,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聚,請一定幫我照顧好煙兒!多謝!”
“蕭兄放心,我自然會照顧好煙兒,把這盤纏帶上,我會盡我所能去幫助你家人,放心去吧!”慕容紫楓將自己身上的銀兩全部給了蕭公子。
“把這些也帶上,出門在外要打點的地方多。”李公子也將自己身上的銀子全數給了蕭逸軒。蕭逸軒拒絕,被強行塞進衣袖裡。
蕭逸軒對二位拱手作了個揖,飛身上馬,向着水雲澗深深地看了一眼,牽動繮繩迅速拐進一條小路,很快照夜玉獅子便消失在叢林裡。
慕容凝煙剛纔在臺上,見哥哥行色匆匆,神情凝重地將兩位公子叫出去,然後都沒有回來看錶演,一定是出了什麼事,頓時不安起來,心神不寧的總算唱完,趕緊跑了出來,只見哥哥和李公子神情沮喪地望着黑乎乎的遠山出神,唯獨不見蕭逸軒。
“發生了什麼事?蕭大哥人呢?”
聽到慕容凝煙來了,二人回過頭來。慕容紫楓和李公子同時注意到,慕容凝菸頭上插着的,正是蕭公子那晚送給她的那隻玉簪。兩人對視一眼,卻都什麼也沒說。
慕容紫楓將情況嚮慕容凝煙講了一遍。
“蕭兄要去和你道別,是我們攔下了,越多耽擱一時,就越多一份危險。”
慕容凝煙焦急地問慕容紫楓:“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哥哥,你衙門裡有沒有人,去打聽下到底怎麼回事,看能不能幫到蕭大哥?”
“正有此意,你自己當心身子,我先回了。”
慕容凝煙點點頭。
“煙兒姑娘保重,我也回去了,告辭!”
“公子慢走,告辭!”
慕容凝煙將頭上的玉簪取下,握在胸前輕輕撫摸着,擡眼望向霧霾沉沉的夜空。
這個冬天似乎出奇得冷,天空整日陰沉沉,北風呼呼的刮,大雪紛紛下個不停,街上幾乎看不見行人。
蕭逸軒已經離開一個多月,音訊全無,慕容凝煙整日爲他提心吊膽,慕容紫楓和李公子似乎也對蕭逸軒家的這場災難無能爲力。
李公子不知爲何,突然也有好幾天沒來水雲澗,當初還寄希望於他,以爲能幫幫蕭公子呢,慕容凝煙只好時不時向來探望自己的哥哥打聽他倆的下落,每次哥哥總是無奈地搖搖頭。
近三月來,慕容凝煙爲了掩飾心中對蕭公子的思念和擔憂,總讓自己處於忙碌之中,每天把時間排得滿滿的,累到實在困了倒頭便睡。
晚上主動加曲目,利用白天休息時間,就將多支膾炙人口的經典曲目,傳授給了水雲澗裡的歌女們。雖然在形象、氣質上比慕容凝煙還是差了幾分。但是在沒有慕容凝煙的時候,救場還是沒問題的。
其實慕容凝煙心裡清楚,此處不宜久留。別說發生上次同行滅口之事,只怕就是在這水雲澗內部,也有人視她爲眼中釘。好在一直以來,慕容凝煙都很會爲人處事,而且還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看家本領教給大家,才得以保全。
那日連夜慌亂出逃後的蕭逸軒,見官道各個關卡處都有重兵把守,可見事態的嚴重性,根本不敢走官道,只能牽着馬在厚厚積雪的林間穿梭。
在這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寒冬裡,東躲西藏一晃就是三月有餘,蕭逸軒每天反覆想幾件事,一是如何能救自己和全家。二是到底是誰要陷害蕭家?三是一遍一遍思念心愛的煙兒,真對不起她,剛剛對她表白,就出了這等事情,豈不是害她跟着自己擔驚受怕?
日子久了,自感平冤昭雪無望,竟暗自慶幸沒有來得及請媒人給煙兒說媒,如今看來還是件好事,不想讓深愛的人因自己而受到牽連,於是決定給慕容凝煙寫一封信,讓她別再等自己了。
這日,站在臺上的慕容凝煙,思念着蕭公子,不由得唱起了一首新歌。
“暮色起看天邊斜陽
恍惚想起你的臉龐
畢竟回想難免徒增感傷
輕聲嘆我們那些好時光
夜未央繁星落眼眶
拾一段柔軟的光芒
清風過曳燭光獨舞無人欣賞
留花瓣隨風飄蕩
我要將過往都儲藏
編一段美麗的夢想
也許幻象到最後會更傷
假歡暢又何妨無人共享
你曾經是我的邊疆
抵抗我所有的悲傷西風殘故人往如今被愛流放
困在了眼淚中央
啊……啊……啊……啊……”
唱着唱着,已經淚流滿面了,不能自已。臺下走上來一個人,輕輕擁着慕容凝煙走向後臺。慕容凝煙知道,只有自己的哥哥纔敢做出此等舉動。
走向後臺的慕容凝煙,悲慟地倚在慕容紫楓肩頭哭了好久。慕容紫楓只是像哄孩子似地輕撫她的背,此時無聲勝有聲,她是憋的太久了,就讓她好好哭一場吧,要不然真會憋出病來。
良久,慕容凝煙總算漸漸平復下來,走過去拿出紙筆,在一張絲帕上寫下一段話:
情在心,何懼別離?蒼茫盡處,我執一支素筆,夜夜箏歌,只等你來渡我;相思岸邊,我盈一眸執念,只等你,化天涯爲咫尺,圓我刻骨相思夢。
寫着寫着已經淚如雨下,原本娟秀的字體有些已經被淚水蘊開。慕容紫楓看着傷心的慕容凝煙和她寫的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哥哥,你有話要說?”
“我,我,沒什麼?”慕容紫楓目光閃爍,不敢看慕容凝煙的眼睛。
“哥哥,是關於蕭公子的消息?你別瞞我了,快告訴我吧!”慕容凝煙連忙擦拭了下雙眼,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慕容紫楓。
“我這裡確實有蕭公子一封信,我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給你。”
“寫給我的信當然要給我呀!”
看着慕容凝煙焦急的眼神,慕容紫楓實在不忍心再瞞下去了。
“這是前兩天蕭公子飛鴿傳書來的信,他一定是不想耽誤你,煙兒,你別太傷心!”
慕容凝煙擦乾臉上的淚痕接過信,只有短短的幾行字。
“胸有千千結,欲訴更綿長。何處宴席不散,封心鎖情不張狂。低頭細思量,愁斷腸。贈我魚腸劍,各往南北莫情殤。”
這是要與我訣別?慕容凝煙看完後不說話也不流淚,就那樣靜靜的佇立在窗前。
良久,慕容紫楓開口:“煙兒,說句話吧!別這麼悶着好不好?”
“哥哥,我想出去走走。”慕容凝煙哽咽地說:
“好,我陪你!”慕容紫楓說着就來扶煙兒。
“我不是說現在,是說不想在這裡呆了。”
“你是說想出去散散心嗎?”
慕容凝煙點點頭。
“也好,只要你願意,我都陪你!”
“謝謝哥哥!我想自己一個人出去靜一靜。”
“我不同意,江湖險惡,你一個女兒家家太危險了,要出去就必須有我陪着!”
慕容凝煙思忖許久,“好吧,謝謝哥哥!我找雪姐來商量下。”
“煙兒妹妹,我同意你的想法,剛剛看你在臺上,情緒失控的樣子,正準備來扶你。你哥哥先到一步,你們說的話我全聽見了,去好好散散心再回來吧!”
“那我們的契約……”
“你又不是去了不回來?再說當初說的三個月,現在已經半年了,你已經履行了約定,我們早已情同姐妹,就不用再在意這些。”
“我的好姐姐,謝謝你!我想明天一早就出發!”慕容凝煙撲進了雪姐的懷抱,雪姐輕拍她的背安慰道:
“行!那趕緊休息吧,時辰不早了。”
“哥哥,你先回去,我去林丹妙藥道個別。明天一早我們在碼頭見!”
慕容紫楓點點頭便走出水雲澗。
林丹妙藥藥鋪裡,慕容凝煙將情況給林婉兒她們說了一遍,年輕人就是容易理解。大家也都贊同她的想法。與其讓她天天這樣鬱鬱寡歡,倒不如出去散散心,畢竟有慕容紫楓陪着,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紫楓哥哥也要去?那得去多久啊?要不讓我也陪煙兒姐姐你一起去吧?”
“曦兒,讓煙兒姐姐去散散心,你別添亂了,在家幫我看孩子。”林婉兒趕緊制止林曦兒。
“哦!”林曦兒將聲音拖得老長,嘴巴高高撅起,表現出明顯的不高興。
慕容凝煙假裝沒看見,親了親高展鵬,又將林婉兒和凝露緊緊擁在懷中,林曦兒見狀趕緊擠過來四人抱作一團。
第二天清晨,天剛朦朦亮,慕容凝煙打點好一切,將那隻香囊在手裡撫摸好久,最終還是放進了包裹裡。正準備出門,雪姐帶着一股冷風推門進來,將一件貂皮大衣披在慕容凝煙身上。
“天冷多穿點,一路保重!不要着急回來!”
“多謝姐姐!有你真好!如果某天李公子來了,請雪姐把這封信交給他!”慕容凝煙說着遞給雪姐一個竹筒。
慕容凝煙給雪姐一個緊緊地擁抱,然後毅然開門走了出去。
雪姐看着慕容凝煙的背影輕嘆道:“煙兒去找蕭公子,卻又給李公子留了信,她的心裡到底牽掛誰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