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花蕊夫人承恩澤

梨花搖落風著雨,孟郎殞命酒合蹄。

宵帳一度花蕊倚,不見終日杜鵑啼。

從江南迴來後,趙匡胤鬱鬱寡歡好一陣子。這日,亡國的蜀主孟昶被押往汴京後,趙匡胤便在崇元殿接見了他。

封孟昶爲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授爵秦國公。孟昶的母親以及其他家屬也都受到封賞。稱呼孟昶的母親爲國母,並准許她隨時入宮,不必拘泥。

接到宋帝賞賜,孟昶的母親李氏帶着孟昶的妻妾入宮拜謝,孟昶的皇妃花蕊夫人在人羣中顯得格外出衆。當輪到花蕊夫人拜見時,只覺得其香氣撲鼻,仔細端詳,見她天姿國色,美麗非凡,彎腰下拜時,更似風擺楊柳,婀娜輕盈,無比妖嬈。

難怪當年的孟昶,會用這樣的詩句來描繪花蕊夫人:

“冰肌玉骨清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暖。簾開明月獨窺人,欹枕釵橫雲鬢亂。”

向來不近女色的趙匡胤,此時卻象中了邪一樣,直勾勾地盯着花蕊夫人看,看得花蕊夫人尷尬之極,待到離開之時,突然一個回眸,把趙匡胤看呆了。

爲這秋波一瞥,英明仁武的趙匡胤好幾天茶不思,飯不想,滿腦子都是花蕊夫人那凹凸有致,婀娜多姿的身影,還有那雙似會勾魂的眼睛,讓一向只顧帶兵打仗,不念兒女私情的趙匡胤徹底淪陷。能令他對女人有如此之大的改觀,不僅是因爲花蕊夫人魅力無窮,更因對慕容凝煙的死心。

曾經在心裡想過千萬遍的那個人,如今過得幸福美滿,已經不便再去打擾,成全應是愛的最高境界。

趙匡胤一開始是做好了優待孟昶的準備的,誰知孟昶從蜀地來汴京時,蜀地臣民自發列隊送出老遠,說明孟昶很得民心,趙匡胤心裡就不痛快了,能容失敗之人,不能容失敗而不失勢之人。

這樣想來,趙匡胤有了想要冊立皇后的想法,如此傾國傾城的美人擺在自己面前,豈有錯過之理?

躊躇了好幾天,趙匡胤想出一妙招來。

第二日,趙匡胤設晏招待孟昶,在宴上笑着道:“聽聞國公好醬豬蹄,今日特命御膳房多做了些,請國公笑納!”

孟昶道:“多謝聖恩!”

話音剛落,便有宮女端上一盤,黃燦燦油亮亮的醬豬蹄放在孟昶面前。

“多謝陛下,味道好極了!”孟昶邊吃邊拍趙匡胤的馬屁,誰知好戲還在後頭。

“國公喜歡就好,把這些都吃了吧!哈哈哈!”趙匡胤笑着朝門口拍了拍手。

只見兩個宮女又擡了一盆豬蹄上來,足有百十有餘,孟昶頓時有些呆滯,看得喉頭髮緊,再美味的食物,吃多了那滋味也不好受。

到後來,那咬在嘴裡的豬蹄,已經難以下嚥了,似長腳似的要往外跑,幾次喉頭髮緊忍不住要吐,又都強迫自己吞下去,真是吃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而趙匡胤卻一直守着,不但不離開,見孟昶吃完一個趕緊還幫忙再夾一個,孟昶強忍着一直吃到很晚,纔將那一盆豬蹄吃完,脹得站都站不起來。。

臨走時,趙匡胤還笑眯眯地問:“合卿口味否?”

孟昶哽了半天,直着眼睛好不容易擠出三個字:“謝陛下!”

在公公的攙扶下,孟昶被送回府中,次日便傳出孟昶病倒的消息,之後就再也沒爬起來,胸中好像有東西噎着,不能下嚥,屢經醫治,終歸無效,奄奄一息地躺了幾天就此斃命。

孟昶死後,他的母親李氏是個極其精明之人,她明白其中緣由,不哭不鬧,只是抱着孟昶的屍體幽幽地說:“你那日丟了江山社稷沒有死在戰場上,娘跟着你一起來到宋國,苟且偷生想多活幾日,沒曾想,如今你卻這樣走了,爲娘活着也無意義。”

隨後孟母李氏絕食三日,也跟着兒子含恨而去。

宋帝命人將她與孟昶合葬在洛陽,孟昶的家屬送葬後回到汴京,免不得入宮謝恩。在趙匡胤眼裡,着一身素服的花蕊夫人更是別有一番風韻,愈發顯得楚楚可憐,玉骨姍姍。

當晚,醉酒的趙匡胤看着美麗的花蕊夫人,時而清醒,時而糊塗,腦子裡卻固執地認爲她就是慕容凝煙。於是將花蕊夫人留在宮中,讓她侍宴,眼神中充滿愛戀,情意綿綿。

花蕊夫人起先不從,哭着對宋帝說:“民女夫君屍骨未寒,待孝期滿再作他議不遲,還望陛下開恩!”

自從江南迴來,趙匡胤受了沉重打擊,此時正是發泄心中憤恨的好時機,見花蕊夫人這樣梨花帶雨一哭,更有種我見猶憐之美,而此時的宋帝已是急不可待,哪裡還待得他日,根本聽不進去,不由分說讓人備下酒菜,命花蕊夫人陪他喝酒。

花蕊夫人身不由己,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唯命是從。酒過三旬,紅霞滿面,趙匡胤越瞧越愛,索性將她摟在懷裡擁入帳中,成就了一番美事。第二天,趙匡胤就冊立花蕊夫人爲妃。

花蕊夫人心想,看宋帝這樣迫不及待的樣子,一定是格外愛戀自己,既然已成事實,那就泰然接受,這樣想來也就放下心中芥蒂,全心全意侍候皇上。

每當趙匡胤退朝閒暇時,就與她調情作樂。這花蕊夫人是個天生尤物,不但深諳媚術,而且能詩善畫。宋帝曾讓她詠蜀,她立即寫成七言絕句,其中有兩句最爲悽切:“十四萬人齊解甲,也無一個是男兒”。

趙匡胤看到這兩句,不禁拍手稱讚:“愛妃真可謂錦心繡口。”

這日,趙匡胤看着花蕊夫人梳妝,見她所用的梳妝鏡有些陳舊,便說:“鏡子破舊不堪了,朕讓人給你換一面新的來。”說着就將鏡子拿到手上,突然發現背面有“乾德四年鑄”五個字,不覺奇怪起來:“朕已經改元,並且下詔不得延用舊年號,爲何鏡子上面會有‘乾德四年鑄’幾個字呢?”

花蕊夫人一時不明就裡,不知如何回答。趙匡胤便拿着鏡子去問趙普:“現在是乾德三年,竟然出現一塊刻着“乾德四年”的鏡子,這是怎麼回事?”

面對這面詭異的鏡子,趙普也不知是何原因。

趙匡胤又去問羣臣,羣臣也都不知如何應對,只有翰林學士竇儀說:“這面鏡子想必是舊蜀之物吧。前蜀最後一個君主王衍,用過‘乾德’這個年號,鏡子應該是那個時候鑄的。”

原來“乾德”這個年號,已經被人用過,而且還是個亡國之君用過的年號,真是晦氣!趙匡胤在感到情何以堪的同時,嘆息道:“宰相須用讀書人!竇愛卿確實具備宰相之才。”

經過此事之後,趙匡胤命令朝廷上下,百官讀書。

趙普是趙匡胤的親信,負責具體繁雜的事務,卻胸無點墨,在趙匡胤的勸導下,開始“手不釋卷”,言行中也濡染了一些士人氣質。

然後朝中大臣紛紛猜測,說竇儀要當宰相了,趙匡胤也的確有此想法,就去找趙普商議。

趙普說:“竇儀文學修養有餘,經世濟民不足。”

宋帝聽聞後默不作聲,心想趙普斟酌過的事情十之八九不會錯,也就不再作他議。

然而,聽到要升宰相風聲的竇儀,在等了許久後,見仍未有動靜,於是悄悄去打聽,方得知此事已被趙普攪黃,心中非常鬱悶,竟積鬱成疾一病不起,沒過多久便撒手人寰。

趙匡胤此時方覺失去一個人才,感到非常惋惜。

既然乾德年號與蜀國的年號相同,宋帝便下詔改元開寶,並且一心想立花蕊夫人爲後,就與趙普秘密商議。

趙普心想,如果皇上不是因在慕容凝煙那裡受了刺激,斷然不會用這種手段得到一個女人,更不會找個二手女人當國母。

於是說道:“陛下,微臣以爲,亡國的寵妃不足以母儀天下,依臣之見,還是另選賢淑之人爲好。”

宋帝沉思許久,覺得趙普說的不無道理,於是另作他想。

趙匡胤想起了一個人,那就是當日的趙京娘,當時之所以拒絕她,有兩個方面,一是當時心中只有慕容凝煙,根本容不下他人,二是前途一片渺茫,無法論婚論嫁。

今時不同往日,趙匡胤一想起那個恬靜溫柔,聰明美麗,性格堅強的趙京娘,便止不住的思念起來,於是決定去趙京孃的家鄉尋找她。

這次,他依然帶上趙普和韓統領,說要出去巡遊。一行三人便去了蒲州小祥村,找到趙京孃的家人,稱要接趙京娘進京封她爲皇妃,此時方纔得知趙京娘在他離去後鬱鬱寡歡,不久便離開了人世,趙匡胤如被當頭一棒,跌跌撞撞懷着無比愧疚的心情,步如灌鉛似的告別了趙京娘父母。

返回時經過了那條溪流,發現溪邊開滿殷紅的杜鵑花。想起那日曾在此洗蛇血,京娘幫忙自己洗衣服,自己幫京娘洗髮簪,不禁爲之動容。

如今因是汛期,已被衝成了湖泊,山清水秀,既有山之韻,又得水之靈,水面廣闊,湖水清澈,衆山環抱,遠處山嶽起伏,近處崖壁挺拔,千姿百態,恰似神仙造就的自然美景。

趙匡胤信步走進那晚兩人奮勇殺蛇的山洞,當日在崖壁上刻下的詩還在。這個見證互生愛意的地方還在,卻物是人非了,不由思緒萬千,趙匡胤終於忍不住潸然淚下,落下了男兒不輕彈的淚。

此時的趙普才得知,趙匡胤與趙京娘當年曾有這樣一段佳話,也暗暗佩服趙匡胤俠肝義膽,剛直不阿。

爲了紀念趙京娘,趙匡胤又在山洞的石壁上刻下“京娘洞”三個字,將那個湖泊命名爲“京娘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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