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掌遮蓋住了半張臉,看不清她此刻的情緒究竟是什麼,莫天逸也沒有料到她會忽然問起這個問題,心頭咯吱一下,隱隱的有種不詳的預感,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秒,很快便又恢復了正常,他隨手將報紙摺疊好,扔到茶几上,溫和的笑道:“是啊,我昨天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kk的餘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躲閃,他一瞬間的僵硬,她通通看在了眼裡,心底已有了幾分計較,臉上卻一絲不露:“這樣啊。”
“怎麼忽然問這件事?”莫天逸試探性的問道,嗓音依舊暖如三月春風,帶着一股奇異的清潤的感覺,像是滋潤乾裂土地的綿綿細雨,聽在耳中,極爲舒坦。
kk眼眸微微一閃,聳聳肩,“也沒什麼,只是昨天晚上在網絡上看到梟墨騫住院的消息,覺得很奇怪而已。”
莫天逸脣邊的笑頓時僵硬了幾分,他低垂下頭,細長的睫毛在眼瞼周圍灑落一圈深淺不一的陰影,“這樣嗎?”隨後,他再度擡起頭來,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真實情緒,那笑,如同一張面具,讓人揣摸不透他的內心,“既然是這樣,你打算去看望他嗎?我下午沒有行程安排,要去的話,我陪你一起。”
kk眉頭暗自一皺,“不用了,我只是隨口問問,沒有這個打算。”
“真的?”莫天逸心底升起一股雀躍,卻又小心翼翼的按捺住,“如果是在乎我的想法,沒有這個必要,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和你沒關係,”kk煩躁地揮了揮手,“我已經和他說清楚了,根本沒有理由去看望他。”
難怪啊。
莫天逸頓時瞭然,難怪昨晚梟墨騫會痛苦到昏厥,原來是因爲這個原因,他儼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心底卻暗暗吃驚,沒想到,在商場上無往不利的男人,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竟會被一個女人傷害到如此脆弱的地步。
傳揚出去,只怕也不會有人敢相信吧?那個強悍、霸道的男人,居然會當衆昏迷。
莫天逸用過早餐後,便出發前往公司,kk站在別墅外的蔥綠草坪上,朝他揮手道別,直到目送那輛雪白的蘭博基尼消失在視野裡,她這才轉身,臉上堆滿的笑容,也在這一刻通通淡化下來。
梟寶寶被保姆帶着,在客廳的地毯上來回爬行,時不時在傢俱上搗鼓幾下,看上去精力十足,kk一臉深思的坐在沙發中,食指輕輕抵住眼角,心裡,想的唸的,通通是此時此刻在醫院中接受治療的男人。
忽然,她的運動褲被人輕輕拉扯了幾下,kk恍惚地垂下頭去,便見梟寶寶爬到了她的旁邊,正用那粉嫩的藕狀小手扯着她的褲腳,一雙靈動清澈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她,一點也不怕生。
“小小姐這是在和少奶奶撒嬌呢。”保姆恭敬地站在一旁,慈祥地笑了一聲。
kk眼眸微微一閃,彎下腰將梟寶寶從地上抱到了自己的膝蓋上,手指戳戳她圓鼓鼓的腮幫,觸感分外柔嫩,讓人愛不釋手。
“寶寶,”kk的心軟得一塌糊塗,這是和她血脈相連的孩子啊,那股幸福與圓滿的滋味,佔據了她的心房,臉緊貼在寶寶的臉蛋上,雙目緩慢地合上,臉上掛着幸福至極的笑容。
保姆悄悄的離開了客廳,將空間留給這對母女,讓她們過二人世界。
梟寶寶咯咯地笑着,也不哭,手掌還時不時撫摸過kk的臉蛋,像是在迴應她的呼喚一樣。
“寶寶,你說媽咪究竟應該怎麼辦呢?”kk將臉深埋在寶寶的頸窩,貪婪地吮吸着她身上那股濃郁的奶味,心頭的煩躁,也在這一刻奇異的平靜下來,那些藏在內心深處多日的話,像是找到了一個突破口,終於能說出來了。
“媽咪不想愛你爹地,可是,媽咪的心根本不受控制,想要去找任何有關他的消息,想要去看他過得好不好,會因爲他的生病,輾轉反側,甚至連靜下來的時候,也會想念他。”低不可聞的呢喃,從她的紅脣裡吐出,kk原本以爲只要不見他,等到時光一點一點過去,她早晚會忘掉他,放下這段讓她痛不欲生的感情。
可她似乎錯了,十多天的逃離,十多天的分隔,不僅沒有讓這段感情在她心裡淡化,甚至愈發的根深蒂固,僅僅只是見到他容顏雪白躺在病牀上的畫面,她的心,就疼痛得如同炸裂一般。
梟寶寶根本不可能聽的明白kk的話,只是茫然的眨巴着一雙眼睛,嘴裡發出咯咯的聲音,手掌時不時拍拍kk的腦袋,像是在無聲的安慰她一般。
kk用力抱住寶寶的身體,等到情緒徹底平靜下來後,她才擡起頭,臉上沒有任何哭過的跡象,只是眼眶和鼻尖微微發紅,剛擡頭,就對上梟寶寶懵懵懂懂的目光,白皙的臉蛋驀地染上了幾分紅暈,即使知道寶寶還不到半歲什麼也不懂,但她依舊有些難爲情,作爲母親,卻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吐露心聲,即使是強悍如kk,也不由得尷尬起來。
但心底的煩躁,卻不知不覺的消散了。
莫天逸在市中心的十字路口停下轎車,纖細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方向盤,細碎的聲響在窄小的車廂內不斷的迴盪着,他溫潤的容顏浮現了絲絲糾結與矛盾,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車笛聲,渙散的思緒也被徹底拉回。
從口袋裡拿出電話,撥通了助理的手機,“給我查梟氏總裁的住院資料。”
或許,他應該提前和梟墨騫見一次面。
很快,梟墨騫的住院資料詳細的發送到了莫天逸的信箱裡,他立刻在前方的路口拐道,飛馳着前往市中心的人民醫院。
梟墨騫正倚靠在牀頭,手裡翻看着剛剛出爐的財經雜誌,冷冽的臉廓,在陽光柔和的光暈下,似乎也不自覺的放柔了不少。
金洛正在醫生的辦公室,詢問他的病情,莫天逸一身西裝革履,峻拔的身影邁入住院部的大堂,臉上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鏡,遮蓋住那張溫潤儒雅的容顏。
“扣扣。”房門被人輕輕從外敲響,如此禮貌的舉動,根本不符合金洛的個性,梟墨騫眼眸微微一閃,將手中的報紙合上,沉聲開口:“進來。”
莫天逸自然的推門而入,兩人的視線凌空碰撞,一個深邃如海,一個溫柔醉人。
梟墨騫眉梢一揚,頗有些意外,會見到莫天逸登門拜訪,手指輕輕敲擊着牀板,嘴角彎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線,“莫總,這可真是稀客啊。”
莫天逸隨意的摘掉臉上的墨鏡,在牀側的休息沙發上坐下,視線在周圍環顧了一圈,“梟總的待遇果然非同一般,能把住院弄成是五星級酒店的享受,恐怕也只有你有這樣的財力了吧?”
“哪裡,莫總不也一樣嗎?我們彼此彼此。”梟墨騫冷冽的臉廓浮現了絲絲諷刺,他如何聽不出莫天逸話裡的深意?兩人你來我往的寒暄着,話裡都暗藏着鋒芒。
寒暄一陣後,梟墨騫這才奔入主題:“莫總的消息真靈通,我明明已經封鎖了所有的消息,還是被你得知了這件事。”
“讓梟總在開業慶典上昏迷,作爲主辦方,我有這個義務前來看望。”莫天逸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
梟墨騫還不瞭解他嗎?看上去溫柔無害,可骨子裡,卻有着不遜色於自己的手段,鼻腔中發出一聲輕哼,“所以莫總是特地前來賠罪的嗎?”
“梟總如果要這樣認爲,也可以。”莫天逸坦然的點頭,臉上的笑容依舊絢爛,“昨晚招呼不周,因爲各方面的原因,只能讓下屬送梟總前來醫院,希望你寬宏大量,別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
小事?
梟墨騫譏笑了兩聲,如果不是送來得急事,大概他真的會死在商城裡吧?
如果他死掉,不知道kk會不會爲他掉下一滴眼淚?
眼眸微微一暗,僅僅只是想到她的名字,胸腔裡就不可遏止的升起了一股悶悶的疼痛來。
莫天逸見他神色異常,想也知道,定然是同齊珊兒有關,眼波微微一轉,“梟總的病可有大礙?”
“還好,一點小病小痛而已。”梟墨騫滿不在乎地說道,他可沒有在情敵面前示弱的打算。
這廝,儼然忘了,金洛在他耳邊喋喋不休說的話,如果他不注意情緒的控制,早晚有一天會因這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病丟掉性命的。
“是嗎?那就好,”莫天逸似乎鬆了口氣,“作爲梟總的舊友,我的妻子如果得知這個好消息,恐怕也能夠放下心了。”
他的妻子。
如此理所當然的口氣,如此堂而皇之的宣告,梟墨騫骨髓裡升起一股鑽心的疼,心臟像是快要四分五裂般,面部的神經迅速緊繃,眉宇間透着一股隱忍薄怒的氣息,放在牀被下的手,用力握緊,針管裡的血液迅速的倒流,殷虹的液體,緩慢地從他的身體裡滑出,可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還有什麼比得上被人當面宣告,他深愛的女人,已經有所歸屬,來得更讓人無法接受的?
“這話,我可以理解爲,是你向我的宣戰嗎?”梟墨騫一字一頓的問道,眉宇間閃過絲絲暴虐,深邃如海的眸子裡,翻騰着沖天的怒火,卻被他用力剋制着,情緒的劇烈起伏,讓他的胸口也不由得生疼起來,呼吸略顯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