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身在此山中

催動土壤上移拿到手後,發現被層層防水油布包裹着,拆開來是一個鐵質方盒,裡面有一塊龍形玉佩,除了‘大概是塊好玉’並不是十分起眼。

葉一被這一系列操作看得瞠目結舌,但幾次問話楊子江都懶得回答。

“少說話,多做事。”

“但你還沒說做啥,給開多少工資……”

楊子江尷尬了,他是壓根兒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爲他壓根兒也沒有真的想過收小弟,他可是天選之人,要拯救世界,又不是流氓混混稱霸街頭。

“……還要工資啊?”

“分紅也行啊,賺了錢你七我三,包吃包住不?”

我去你大爺!這種豬頭三,得找個機會趁早把他甩脫,但是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保不準再回去後亂說,那不成了天下皆知?

“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要跟我混?那你先打電話給你老爸,讓他幫你和你同夥交待清楚,就說你覺得這事太危險,你不想幹了,自己回家了。”

“但我沒覺得危險啊,咱有超能力……”

“超你妹,總之你不管用什麼理由,撒謊耍無賴都行,跟之前的那些人和事徹底劃清界線,我可不想你跟他們還有糾纏,到時又把我出賣了。”

“沒問題,不管咋地,他們都還得賣我爸一個面子。”

葉一說着就掏出了電話來,楊子江怕他扮豬吃老虎,讓他開免提,盯着他的動作,沒想到他很撥號很快,結束也快。

“喂…爸,老子不幹了,你看着辦吧!不爲啥,任性咋地,啥破槍我給扔了,啥?我撒謊?草泥馬勒戈壁!…我打遊戲去了,過幾天回……”

對他爸自稱老子?掛斷電話好一會兒,楊子江才反應過來。

“就這樣簡單,他就信了?”

“不用他相信也不用他同意,我告一聲就是給他個面子。”葉一說道:“但是你剛纔聽見了,我爸說要把槍還給他們,不然他們會找麻煩。”

這的確是個問題,其實楊子江打算的是把這個愣頭青從歧途拉回,如果因爲這把槍,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留下隱患,遲早還會找上來。

楊子江把槍弄出地面後,葉一也沒再搶奪,問道:“寄給他們?”

我了個去!沒文化真可怕,實名制啊,快遞寄槍?!

“這樣吧,等會兒找個合適的地方藏起來,等我們離開到了別的地方,把位置發給他們,讓他們自己來回收。”

“嗯,還有我騎那摩托也是他們的,一起還給他們。”

本想就藏在這裡,但怕他們會順藤摸瓜,萬一把土地廟和胡煙雨的事聯繫起來,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回到汽車旁,果然看見輛無牌摩托就停在車後,楊子江爲了避開追蹤停的位置很隱蔽,黑暗中竟然也被葉一發現,看來‘直覺’真有點用?

“就這吧,大半夜不會有人來,等我們走遠了你再告訴他們位置。”

楊子江發動符文造了個坑,把槍埋了進去恢復原狀,再把摩托車放倒摞在上面,找了些樹葉樹葉蓋住,一切弄妥後回到車上。

“接下來啥計劃?”葉一問道:“搶銀行還是綁票?”

“搶你妹,你不是說了不幹這行?我們是遵紀守法好公民,不搞歪門邪道,以後別整天想着混黑,一切聽我安排,少說話,多做事。”

“哦,那就是幹正行唄,但你沒給我整個活兒啊。”

“會開車不?”

“不會!但是我不介意試試,跟摩托不一回事麼?!”

“臥槽,你個廢物!”

本想跑長途能有個換手的,誰知屁都不會,還好意思談工資,哥找個機會把你丟路邊,省得礙手礙腳。

中途葉一的原同夥打來電話,在楊子江的授意下,葉一以極不耐煩的語氣說“他不幹了”,讓他們別再打電話來了並且關機,行出了三百公里,確認無車追蹤,再讓他把藏槍位置發給他們,把電話卡拆下來丟出了窗外。

楊子江不知道這樣的舉措,是否真能讓葉一和他們徹底斷絕聯繫,什麼江湖規矩之類的不懂,但至少目前看來,葉一對於自己無害了。

一路相安無事,葉一除了呼呼大睡,以及偶爾醒過來好奇的東問西問之外,倒也沒有其他可疑舉動,讓楊子江懷疑他大概真是腦子缺根筋,也就是傻。

想過趁加油的時候把他拋下,但擔心他是裝傻充楞,萬一聯繫沈自強那邊的人,就泄露自己行蹤,最終打消了念頭,一直把他帶到了廬山。

廬山號稱神仙之廬,據傳老子李耳騎青牛在此參天地造化,悟自然規律,便有了“老子五千言”也就是道德經的腹稿,成仙昇天只留下修煉之“廬”。

更有彭祖垂釣、呂洞賓成仙等諸多傳說,至於是否牽強附會無從考究,但歷史上道家文化源遠流長,廬山是道家所說“三十六小洞天”之一。

廬山大大小小道觀曾不勝其數,後來有一段時期揚佛抑道多遭破壞,佛教寺廟佔了不少山頭,簡寂觀有明末李漁作聯嘆曰“天下名山僧佔多,也該留一二奇峰棲吾道友;世間好語佛說盡,誰識得五千妙諦出我先師。”

其深厚的文化底蘊並沒有因此消失,反而道釋同尊、兼容幷蓄,外來教派也不甘寂寞入駐廬山,逐漸形成“一山藏六教,走遍天下找不到”的盛勢。

至今爲止,廬山仍有各教建築多座,如東林寺、諾娜塔寺院、仙人洞道院、基督教堂、清真寺、文殊塔等,所謂“廬山到處是浮圖”。

而在近現代廬山已經開發得相當全面,這些遺留的“知名景觀”太過於顯眼,潯陽真人如果是隱世修行,自然會選擇避開遊人紛沓之處。

胡煙雨對潯陽真人的所在,似詩非詩寫着:禹王崖前,漢陽之巔,五老聽泉,縹緲飛仙,楊子江憑直覺認爲高人應該在最高處,也就是大漢陽峰。

五老是指五老峰,聽泉則是指三疊泉,合稱五老聽泉,開頭特別提到的漢陽峰和禹王崖都在一塊兒,是很明確的位置,所以沒理會後面那個五老聽泉。

漢陽峰由於海拔過高地勢險峻,還未被開發,不在常規旅遊線路上,除了攀登愛好者及特殊需要外,一般遊客不會輕易冒險登峰。

千辛萬苦終於折騰上了峰頂,遠眺長江滾滾東流,近觀鄱湖水波浩渺,羣峰佇立連綿不絕,風光秀麗氣象萬千,漢陽臺與禹王崖盡顯千古壯麗。

詩云:匡廬奇秀甲天下,但楊子江意不在此,對此雄奇險秀的風景,僅僅稍作感嘆就斷了念想,在峰上尋了半天,卻找不到想象中的草廬之類。

難道一開始就錯了,他真在那些淪爲遊覽景點的道觀其中一座,又或者是在五座連峰之中?那不得又重新找過,哪來那麼多力氣,哥不是超人!

拿出那塊玉佩來仔細研究,楊子江不認識到底是什麼玉的品種,反正看起來晶瑩剔透觸感也很細膩柔滑,上面浮雕着龍形及祥雲點綴。

龍是那種常見的中國龍形象,祥雲也是常見的抽象雲朵,作爲經常接觸美術素材的的楊子江,是一點也沒發現有什麼特殊之處。

忍不住撥了個電話過去想問問,卻無法接通。

禹王崖前,漢陽之巔,五老聽泉,縹緲飛仙,這語焉不詳的描述,跟意識流一樣虛幻,琢磨半天還是沒明白,該不會又是‘有緣人’居之吧?前三句都有實處對應,最後一句縹緲飛仙沒有對應地點,縹緲峰是武俠小說裡的靈鷲宮所在地,位於天山,那就扯得太遠了。

石砌的漢陽臺旁邊刻有對聯:“峰從何處飛來,歷歷漢陽,正是斷魂迷楚雨;我欲乘風歸去,茫茫禹跡,可能留命待桑田。”

禹王崖下則雲霧繚繞,看不見底,其下是有名的康王谷,溪流與谷簾泉瀑布相接,相傳《桃花源記》就是以此爲原型,溪流千迴百轉,盡頭別有天地……

卻見一個小黑點在雲霧中穿梭,時而一飛沖天,時而隱入雲障,距離太遠沒法辯清,耳旁卻隱約聽到熟悉的啾啾啼鳴,心想是四眼天雞無疑了。

之前路上就偶爾能見到它的身影,想來是跟着自己一路飛來,真傻鳥,有車不坐飛也不嫌累!大概廬山風景秀麗,吸引得它連理會自己的時間也沒有。

見它翻飛嬉戲極爲快活,楊子江忍不住大爲羨慕,可惜哥沒翅膀。

胡煙雨說過,若不成事就遭大劫,楊子江忽然略有所悟,我勒個去!難不成真是在谷底要哥跳下去?凡肉之軀跳下去不摔成肉醬也是粉身碎骨。

那可不是飛仙,是空中飛人!楊子江對着雲谷猶豫不決。

葉一覺得奇怪,楊子江對如仙人洞、美廬等知名景觀都懶得駐足流連,一路上到了漢陽峰頂後,他還在東跑西跑,現在又對着峽谷發呆。

楊子江一直都沒有告訴過他此行真正目的,說是帶他來旅遊,但現在情況根本就沒一點像是遊玩的樣子,忍不住問道:“老大,你找啥玩意兒?”

楊子江回過神來,說道:“找個人。”

葉一也衝着雲谷看了看,發現了時隱時現的黑點,問道:“咦,那是個啥?老鴰?好像是野雞,臥槽,山上野味不少,有槍就好,咱就能吃上燒烤了。”

這麼遠,只是個黑點他也能看出來是雞?

楊子江奇道:“哪有什麼東西?眼屎糊了吧?”

“咋沒了呢,大概餓的眼花!”

這時四眼天雞又匿入了雲霧,葉一揉揉眼睛說道:“找人跑懸崖邊幹啥?難道是因爲殺人太多自感罪孽深重,或者爲情所困啥的,想不開要自殺?我頂多打打架吃吃霸王餐啥的,還犯不上良心不安,別拉上我啊,纔剛認識一天………”

“我去,你電影看多了吧?”

“沒多少,只喜歡看古惑仔、警匪片還有……”

葉一一口氣說了十幾部電影,全都是暴力犯罪B社會類型,難怪從小耳需目染,不做流氓混混才真見鬼了,楊子江沒聽他說完就趕緊叫停。

“別扯沒用的,走吧,我們下山,再去爬五老峰。”

“又累又餓爬個毛啊!”

葉一本來就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聽到還要爬山頓時面如死灰,想了想說道:“找人還不容易麼,有名字沒,叫啥?”

“潯陽真人……”

楊子江猶豫一下,剛說出口就後悔,因爲葉一聽到後,立馬就開始大聲喊了起來,那聲音簡直撕心裂肺震徹山谷。

“潯陽真人,你在哪裡……在哪裡啊在哪裡……”

他那毫不收斂的破鑼一樣的喊聲,被羣峰反射蕩入谷底,引發了連綿迴音,而他似乎覺得很有趣,對着四周開始更富有感情的呼喊。

“潯陽真人,我在這裡熱切的呼喚你…我,需要你啊需要你……”

什麼毛病!楊子江連忙過去捂住他嘴,幸好峰頂暫時沒人。

“喊個毛線,哪有這樣找人的。”

“幹啥呢?這是最高效率,比你瞎**找快多了。”

“你這叫添亂,我要找的是世外高人,沒點禮貌,惹煩了他給你下個咒,什麼萬箭穿心之類的,那可就不是小打小鬧的劈個雷警告了。”

“還有這破講究,早說不就完了,我以前每次落東西,隨便選個方向都保準兒沒錯……瞅好了啊……天靈靈地靈靈,直覺一定靈……”

葉一一邊說着,一邊閉上眼睛,原地轉了幾圈然後突然停下來,伸手往前一指,叫道:“就是這裡!”

“啊!”

隨着一聲慘叫,他戳到了一個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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