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這陡然的襲擊,我本來想攔着的,然而當認出此人是誰後,伸出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沒有再管。
結果那一道五色繩纏繞的皮鞭在空中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個炸響,然後抽在了金小小的身上來。
金小小本來正坐在石頭上跟我們聊起關於洛右使的八卦,並沒有什麼防備,結果被這一鞭給直接抽翻,跌到了旁邊的溝裡去,身上硬是炸出一道帶血的鞭痕來。那人一鞭得手,卻彷彿想要金小小的命一般,又抖了一下那根宛如靈蛇的長鞭,然後朝着金小小的腦門上面抽去。
這一下倘若抽實了,上面的力道即便不能夠破開腦殼,也足以將人給抽成傻子,我們也不敢怠慢,雜毛小道眼疾手快去奪鞭,而我則俯身護住了跌落路邊水溝裡的金小小。
雜毛小道空手接白刃的功夫那是一流,雙手一抖,來人的眼前一花,便瞧見長鞭的另外一端已經出現在了這個黃臉漢子的手上去。我將金小小護住,然後回頭來看,瞧見來襲者果然就是久違謀面的飛機場,也就是洛飛雨的同胞妹妹洛小北。
這小妮子的聽力不知道爲何會這麼厲害,相隔這麼遠都能聽到別人在說自家姐姐的壞話。
洛小北擅長陣法,而修爲卻只能說中上,倒也不如閔魔高足,雜毛小道將這皮鞭給抓着,也不放手,雙方僵持着,我則將金小小扶起來,瞧見她一臉慘白,嘴脣失血,腰間厚厚的白袍處給抽得皮開肉綻,狼狽之極。我故作不滿地朝洛小北喊道:“哪裡來的野姑娘,你這是要殺人麼?”
洛小北與雜毛小道較力不過,又被我一番斥責,怒急反笑,吐了一口唾沫罵道:“一個在背地裡嚼裹別人壞話的小浪蹄子,殺了也就殺了,誰還能說姑奶奶我的不是?”
這飛機場機靈古怪,性格怪異無比,當初在神仙詭地裡裝做無塵道長的女徒弟,可是將我騙得團團轉,而且談笑之間下殺手,根本不是尋常人的思維所能理解,可以這般說,她姐姐洛飛雨倘若是女神,那麼她便是女神經病,這樣的瘋子我也不敢多惹,免得擾亂我們的任務,只是苦笑着與她扯皮,拖延時間。
金小小翻在溝裡,被我扶起,從劇痛之中回過神來,瞧見這一個女魔頭出現在自己面前,小臉不由嚇得發白,心慌意亂之下,一屁股又坐到了地上去,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金小小卻跪倒在地,朝着自己的臉蛋上猛扇巴掌,一邊扇,一邊可憐兮兮地求饒道:“小洛大人,都是我被鬼迷了心竅,說了這麼許多胡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過我吧……”
從金小小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表現來看,我便能夠想象得到洛小北這女魔頭,平日裡的威勢到底有多恐怖。
不過到底是在邪靈古鎮生活這麼久的女子,金小小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則,她對自己好是一陣抽,可憐兮兮,露出的慘相連我都看着有些不忍了,而那洛小北方纔消減一點兒怒氣,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大聲警告道:“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說完這話,這件事就算是揭過去了,金小小又是一陣道謝,而雜毛小道也適時放開了那根沾染血氣的皮鞭子。
洛小北許是收到了王正孝叛教逃離的消息,無心久留,拿着皮鞭指了指雜毛小道,冷聲哼道:“我記住你們兩個這張讓人作嘔的臉孔了,報個名字吧!”雜毛小道坦然說道:“魚頭幫姚老大座下麻老二!”我也毫無廉恥地上前,報上了名號:“魚頭幫姚老大座下老夜!”
洛小北絲毫不疑,用皮鞭遙遙點了點我們,然後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瞧見洛小北消失在遠處的樹林中,我們才問起金小小的傷勢來,這女孩腰後側中了結結實實的一鞭子,臉上又自個兒扇得紅腫,慘不可言,不過卻是長舒了一口氣,爲洛小北沒有深究自己的過失而感到高興——這便是小人物的悲哀之處。
經歷了這樣幾件事情,我們也再無談興,攙扶着金小小緩慢下了山,在她的指引下來到鎮子東邊的一處醫館裡,把她交給一個白鬍子老醫師之後,這才走回顏婆婆家裡去。路上的時候我和雜毛小道的心情倒也還不錯,如果有得選擇,我們其實也不願意跟大咪咪和飛機場成爲敵人,如果經過這次內鬥,小佛爺能將洛飛雨等人排除出邪靈教的核心圈子之內,那麼反而算是成全了我們的願望。
此行山中,一上一下,回到顏婆婆家裡已是傍晚,王永發在幫顏婆婆擔水,院子裡三個齊人高的大陶缸都給他擔得滿滿的水,見到我們回來,熱情招呼,並告訴我們一件事情,那就是先前的時候,我們的大師姐找了過來,沒有見到我們便離開了,也不說是什麼事情。
遇到這麼多事情,還沒有平復心情,我們也有些意興闌珊,哪裡還有什麼精力去應付王珊情那女人,聽說沒啥事,甚至連她的住處都沒有打聽,含糊應過,說曉得了。
初春時分,邪靈古鎮的氣候略爲清冷,顏婆婆從東市買了點兒牛肉和豆腐,還從鎮郊的菜地弄了些新鮮的青菜來,在院子裡煮了一鍋濃香四溢的牛肉火鍋,我們圍在火鍋旁邊吃着晚飯,顏婆婆不斷地往鐵鍋裡面添加各種材料,從她這動作上面來看,倒也不像是一個有着眼疾的老人。
牛肉鮮嫩,經過火鍋煮熬之後又別有一股濃郁的香料味道,十分爽口,我們吃得不停筷,而顏婆婆問及我們今天的行程,雜毛小道也不作隱瞞,除了與洛飛雨私自見面之外,將事情都一一講明。
我們不知道顏婆婆是否是佛爺堂布置的眼線,但是坦誠一些,總是沒有什麼錯。她是個見過世面的人,聽到王正孝慘死竹林深處,黃土掩埋,說出了與地魔一樣的評價:“他啊,就是太善良了!”
聽到白袍女孩金小小因爲八卦右使,被洛小北打傷的事情,顏婆婆難得露出了笑容,說那個小北啊,跟她爸爸一樣,就是個火爆的脾氣呢,不過小小這孩子平日裡看着挺老實,說出這樣的話,大概也是因爲王正孝的死受了刺激,纔不自覺地怨恨起洛飛雨吧——哎,小女孩的心思,總是成熟不了。
聽到她這幾句話的點評,我心中頓時有了些敬佩,果然不愧是蘇參謀的母親,有其子必有其母,天才從來不是白來的,這跟他所受到的家庭教育還是有很多的關係。
顏婆婆有給我們留了淘米水,洗漱完畢,一夜無話,次日天色未亮,便聽到有人在院子外面喚我和雜毛小道的化名。
我爬起來,探頭出窗,瞧見卻是昨天受傷的金小小。
我連忙披着衣服出了房間,走到院子前,打開門,問她身體好一點兒沒有,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金小小的臉色有些不自然的蒼白,聲音也有些沙啞,不過用過藥後,臉上的淤血倒是消減了許多,面對着我的關懷,她微微笑了笑,說還好,沒有什麼大礙,之所以這麼早過來,是因爲全國各地前來總壇的教衆基本上都已經到齊了。
今天是第一次禱告法會,從今天往後,整整七日,在厄德勒大殿之中都會舉行同樣的祈告法會,屆時會有各路高層對與會者講法,而在最後一天,作爲厄德勒的精神領袖,小佛爺也極有可能會出現在法會之上,宣佈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第一天非常重要,不可延誤,所以金小小特地早一些過來找我們,帶我們前往全能峰的厄德勒大殿。
聽金小小說完,我們不再耽擱,趕忙回屋洗漱,然而出門,在街口集合,等候去通知其餘人的她回來,再一起同行。
我們是差不多早晨六點的時候出發,到了七點多朝陽升起時便到了小鎮後面的主峰之上,厄德勒大殿及附屬建築是這山峰之上最主要的羣落,此峰格外陡峭,登上之路的險峻程度可堪比華山,有的地方甚至是近乎垂直的七、八十度,必須要藉助纜繩和鐵索,方纔得行。
不過這些對於我們來說並不算是什麼難事,很快,我們便到達了厄德勒大殿前的廣場,由裡面的祭祀人員帶領着魚貫而入,進入裡面禱告祈福。
邪靈教有二十多家直屬鴻廬以及差不多同等數目的附屬外門,前來與會者差不多有三四百多號人,將大殿擠得滿滿當當,儘管有祭祀人員的分配下,但秩序還是有些亂,我和雜毛小道被分配到東南角一處靠近門口的地方,盤腿坐在蒲團之上,唸誦這邪靈教祈福的經文。
從太陽升起,足足唸了兩個小時,突然大殿之上巨大的黑曜石神像突然閃耀出一陣五彩光華,依次落在了每一位伏地祈福的邪靈教衆身上來,而旁邊的祭祀人員則高聲唸誦道:“所有虔誠侍奉我主的教徒,都將獲得全知全能神的祝福和洗禮……”
這話說得我心驚肉跳,我和雜毛小道這兩個臥底,哪裡來的虔誠?
說:
誰能夠欺騙神?
是你,是我,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