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漆黑的天空此時更加凝重,彷彿又來了一股風,這風並不是剛纔那陣剛猛強烈的大風,陰測測的,讓人心底裡發寒,雜毛小道皺着眉頭,將停滯在空中的雷罰召回手中,橫劍胸前,然後與我背貼背,小心防備着身後方。
我們都不知道那個什麼老母啥的,到底是什麼來頭,不過瞧着她口氣如此託大,倒也有了些好奇她到底是何方神聖?
其實我們見過的老太太,厲害的不少,腿腳飛快的客老太,慈祥寧靜的鬼妖婆婆,遠在緬北山林中的蚩麗花、蚩麗妹姐妹——後者在我看來甚至只是一位二八年華的少女,乃至我從小見到大從不察覺有何厲害,但是卻改變了我整個人生的外婆龍老蘭,然而卻沒有一個人的聲音,能夠有這個蒼老聲音裡面蘊含的戾氣。
即使是讓我痛恨非常的客老太,都沒有這麼濃厚的煞氣在。
來人似緩實快,倏然間已經到了近前,也是個沒有臉面的傢伙,矇頭蒙臉,身上罩着一個偌大的黑色皮麾,上面翻毛無數,讓人看着好像一頭巨大的鳥兒,禿鷲或者白背兀鷲什麼的。她一出現之後,幾乎一點兒也不停留,刷的一下,從我的左邊、雜毛小道的右邊經過,甩了一條黑色的東西過來,速度奇快,不過還是被我們給躲開了,但聽到“刷……啪”的一聲炸響,耳朵轟鳴,好像被人將頭給打了一拳。
是皮鞭,而且還是上好材料製成,我能夠從上面感受到法力的波紋,盪漾開來,如水一般。
僅僅是一鞭甩出來,便將我弄得眼前一黑,失去平衡的我掙扎了幾下,方纔站穩腳跟,瞧見那個什麼老母已經站在了黑袍道人的旁邊,一甩大麾,有那大俠之風采。我和雜毛小道並肩而立,血虎在我們的身後刨着泥土,悶聲地嘶吼着,發出“吼吼”的磨牙聲。雜毛小道不待我停定,上前一步沉聲質問道:“你是何人?竟敢在這茅山境內開啓法陣,胡亂截殺我茅山宗門弟子,速速報上名來!”
那什麼老母臉上蒙着厚厚的黑紗,跟準備慷慨赴義的黑寡婦一樣裝扮,不過她的眼睛倒也沒有遮住,裡面一雙眼睛閃露精光,蘊含秋水,讓人感覺好似一個二十來歲美好年華的少女,在我們前面。
不過她一開口說話,卻是六七十歲老嫗的聲音:“嗬?你們茅山?這茅山被我當做後花園一般走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穿開襠褲呢,當年即使是李道子守這後山,見到我也不會多吱半句話,何況是你這嘴上沒毛的小傢伙?”
雜毛小道下意識地摸了把嘴脣,好久沒刮鬍子了,一層厚厚青茬,嘿嘿笑道:“這不是毛麼?”
他的話語讓着什麼老母一陣無語,原本都要到了嘴邊的話語,此刻也都咽在了肚子裡,也不願意多聊,回頭瞧了黑衣道人一眼,然後大喊一聲上,身形便朝着我們這邊撲來。她撲便撲,結果地上也在顫動,我剛要衝上前去,卻感覺腳下一滯,低頭一看,只見雙腳在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被藤蔓給纏住了,移動不得,唯有隨着這地皮一塊兒起伏抖動。
跟小妖和朵朵久矣,我一眼就瞧出這地下藤蔓裡所被灌注的,正是那青木乙罡,而且比之兩個朵朵來,更加濃郁。當下我也有些惱了,一邊揮劍斬那藤蔓,一邊央求小妖這小姑奶奶,再次登場。
關鍵時刻小妖從來不掉鏈子,就連十分不喜這茅山環境的朵朵也激動了,也沒有多說,兩個小女孩便衝了出來,小妖在火急火燎地斬斷地上蔓延上來的藤蔓根蕨,而朵朵則朝着正與雜毛小道拼鬥的那黑衣老母釋放了一擊癸水彈,將這傢伙的身形給凝滯。
不過這東西持續也僅僅纔有一秒,瞧見了朵朵耍的這花活兒,黑衣老母頓時就興奮得尖叫起來:“哇,早就聽說陸左你有一個鬼妖娃娃跟隨在身邊了,此番我倒是要將她給奪走,自己調養,保管過幾年時間,一定比你還要厲害……”
雜毛小道手持雷罰,正在跟這個老母拼鬥,作爲終日與那雷罰爲伍的雜毛小道,劍法自然是犀利之極,然而這個老母卻並沒有疲於應付的姿態,反而是如同走進了自家花園一般的愜意,皮鞭揮舞三兩下,竟然將雜毛小道暗藏的好幾擊殺招給破解掉了。
她很快就虛晃了一招,將雜毛小道給逼開,然後朝着朵朵這邊伸手抓來。
這個老女人手上十分奇怪,有點兒像電視上那慈禧尋常的打扮,指甲比那手指還長,而且又彎又黑又尖銳,彷彿那冷兵器中的鐵貓爪一樣,朵朵瞧見了,不由得嚇了一大跳,說嚇,這是什麼怪物?
一個能夠讓鬼妖都感到害怕的老女人,絕對是一個恐怖的存在,不過我渾身精力充沛,卻並不怕她,當下也是迎風頂上,管她是人是鬼,惡魔巫手已經點燃,左手毀滅空負,右手希望握劍,雙管齊下,劍作掩護,而左手則朝着這老女人的胸口抓去,又狠又疾。
我這猥瑣一抓,正好與那個女人嫌惡的揮手對上,本來我以爲這輕飄飄的女人,力量也不過如是,然而一對拼之下,向後騰空飛起的,竟然是我自己。
啊——
騰空而起的我這才發現,我對面的這個老女人之所以有着那樣的自信,必然是因爲有着足夠的力量。她能夠將力量處於巔峰狀態的我拼飛,想來在修爲一途,走得比我們更遠。不過我並非一個人在作戰,已經處理完地上纏人藤蔓的小妖在空中便將我給扶起,而朵朵則雙手鼓舞如蝴蝶紛飛,口中念着藏邊密言,一大股藍黑相間的光芒產生,朝着這個女人的頭上甩去。
誰也未曾預想到朵朵會有這麼一招,這個黑袍老母也自然不作提防,頭上的面巾給一下子吹飛起來,露出了一張徐娘半老的臉,這所謂老母頂多也就四十來歲,風韻猶存,只是歲月依舊還是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痕跡,魚尾紋和擡頭紋明顯,眼睛下面也有浮腫的水泡。
我自然不認識這人,不過瞧着雜毛小道也一臉茫然的樣子,我便知道她應該不是茅山故人。
戰鬥依舊還在持續,被一下打中了腦袋的這半老徐娘顯得有些惱恨,五指一併攏,立刻便有紅芒在她的手間生成,嗞溜一聲,似那雷電之音。朵朵皺着眉頭,似乎對這種東西十分抵抗,而那邊,雜毛小道卻被那個黑袍道士給纏住了,那人是個一流高手,也用劍,刑堂的制式長劍,不過技藝並不如雜毛小道一劈一挑一刺那數萬次的重複練習來得精湛,所以暫時落於下風。
不過他並不僅僅技乎於此,不時放一下暗器,比那染血“麪包”速度快了許多,讓雜毛小道難以應付。
而讓人氣憤的事情是,有着半老徐娘在此,雜毛小道的雷罰完全失去了飛劍功能,實打實地受剋制。他惱恨了,在擋住了黑袍道人暴風驟雨式的攻擊之後,單劍指天,大聲叫道:“三清祖師在上,三茅祖師返世……”他這口訣乃是神劍引雷術的咒文,往日被茅山長老追殺的時候,念出來嚇人得緊,這傢伙和那個老母也都嚇了一跳,顧不得攻擊我們,先抽身後撤。
其實雜毛小道最近剛剛用完雷罰,桃木劍中的雷意都還沒有迴轉,是引不來雷的,也就是嚇唬嚇唬人而已,所幸他們都嚇到了,連連後撤。見嚇到了人,雜毛小道拉了我一把,說小毒物,這個老女人似乎很難纏,估計一時半會弄不死她,反而被她開啓陣法磨去性子,我們先扯呼跑路吧!
本來兩個朵朵和血虎在旁,我自信滿滿,然而那個半老徐娘指間的紅色光芒,卻讓她們都感到了不安,我知道再這樣拼鬥下去無意義,於是點頭,與雜毛小道朝着歸路跑去。
我們這且打且跑,完全將對手的節奏給搞亂了,半老徐娘氣憤地大叫,說休走,大步便朝着這裡追來。此番倘若再次接觸,肯定又是一番龍爭虎鬥,鹿死誰手,誰勝誰負還不知曉,我也不怕打架,心中還在興奮,便聽到朱睿的聲音從後方遠遠傳來:“蕭師弟,陸居士,你在哪裡?我們已經和劉長老匯合了……”
雜毛小道聽到有援兵,頓時高聲應承,我回過頭去,見到那個婦人咬着銀牙,恨聲說道:“且留你人頭數日,過幾天再來取!”
她話一說完,便顧不得旁邊這黑袍道士,人倏然就不見了蹤影,顯然是對朱睿口中的刑堂長老劉學道有些忌諱。那個黑袍道士見有援兵來襲,也轉身想走,雜毛小道冷冷一笑,說你也想走?
他這是已經可以操縱雷罰,一劍過去,竟然就將這黑袍道士給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我是個極有好奇心的人,當下也不猶豫,衝上前去,先將這人一頓老拳撂倒,然後二話不說,手探入他的脖子處,使勁兒一撕,露出一張俊美的臉孔來。雜毛小道大訝,失聲叫道:“竟然是他?”
我低頭一看,竟然是梅浪長老的愛徒孫小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