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蘭花豆(兩更合一)
(兩更合一!!!!!!)
含釧當然沒有真落水。
只是被固安縣主拘在牀上,請孫太醫假模假式地來看了看。又狠狠灌了幾碗調理身體的苦湯藥,便將這傳聞沸沸揚揚地撒了出去。
齊歡看着腰桿筆挺坐在牀榻上看書的曹家大小姐,大大的杏眼盛滿小小的疑惑,順手拿了根杌凳坐下,再伸長胳膊順手從牀榻上撈了碟蘭花豆,再順手給自己倒了盞金桔冰糖茶,喝了一口後,自自然然地吩咐小雙兒跑腿,“幫我再壓三隻金桔來,這茶得酸點好喝呢。”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含釧把《醒世迷夢錄》闔上書頁,放在四方桌上,笑道,“今兒個怎麼着來了?曹家三小姐?”
曹家二小姐是老左,只要她一來,就把一個院子的人使喚得虎虎生風。
如今看齊歡這架勢,當個曹家三小姐也不算虧待。
齊歡“嘁”了一聲,語聲還透着閨閣時候的嬌憨,“你別拿我打趣.我一聽你落水了,拽上三郎就過來瞧瞧你——就想起當初三娘落水的模樣!三郎在正院陪着老夫人說話,我可是提着裙襬小跑過來見你的!”
徐慨默了默,轉頭看了窗戶。
含釧失笑,“是西北!西陲軍在嫂嫂身邊安插下的釘子!你知道咱們家開宴會樂意預備泛舟遊湖這一項吧?”
含釧輕輕頷首,笑了笑,覺得自己裝病喝的那幾大碗苦湯藥也值了。
母親的猶豫在於,若三娘當真是處心積慮落的水,這個媳婦兒,尚家是決計不能要的。
哥哥沒說娶,也沒說不娶,只向母親撂下一句話,“.左家姑娘自小在鄉里長大,雖沒什麼規矩,卻不是個行事齟齬、想法複雜之人。”
嘶——
齊歡點點頭,“京中沒幾家有湖,泛舟遊湖,吹吹湖風,吃吃魚生,自是好的。”
含釧笑了笑,“最近裝病,補藥吃多了,有些過頭。”
不過還真被固安縣主說對了
順嬪娘娘真是個別人吹風、她吃藥的主兒,記得在夢裡,有段時間宮裡特別時興吃珍珠粉,說是潤肌美膚,順嬪娘娘每天珍珠粉拌燕窩吃,吃了三四個月,左腹疼得不行,請了太醫來看,說是珍珠粉吃多了,在腎俞堵結、淤血不通.
後來宮裡一會兒時興吃雪蛤,一會兒時興拿樹皮敷面.
承幹宮順嬪娘娘可謂是潮流的弄潮兒、新事物的拓荒者。
心機太深沉,城府太厚了。
含釧半信半疑地接過齊歡手中的茶盅抿了一口。
徐慨一聽便懂了,眉頭擰成一個“川”字,悶聲道,“知道了。”伸手用袖子擦了只金桔遞給含釧,“金桔清火的,吃一吃,敗敗火氣。”
含釧喝了兩天來自婆婆媽的好東西,華麗麗地淌鼻血了。
天空陰沉沉的,今兒個恐怕要落雪。
含釧:.
這姑娘素日少看點幫會話本可以嗎?
漕幫如今都靠岸了。
噢,還差一個武將。
不說別的。
嗯。
在六親舊禮、八媒七聘這件事上,這廝的活動空間還很大嘛!
“什麼?內鬼?!”
父親的斟酌在於,若尚家再與左家聯姻,尚、左、曹、張四家就形成了牢不可破的聯盟關係,而曹家的女婿是皇四子到時尚家就是四皇子在文人清流中的喉舌,左家是名臣閣老的代表,曹家是銀錢和民間幫會的支持,而張家代表了京城大部分的勳貴世家。
孫太醫嗅嗅這個,聞聞那個,忍着笑道,“.人蔘、蟲草、苦蔘、黃芪、當歸、山藥、龜甲.全是固本扶元、補氣養血的好東西。大小姐喝一喝也沒壞處。”
就三娘那麼大的腦仁,能想到這種逼婚的法子?
還有。
齊歡不知當喜當悲。
固安縣主怕含釧裝病真吃藥,吃出個好歹來,便請孫太醫過來看了看。
畢竟是曹家惹出的禍事,才叫左三娘這樣不體面地定了親。
真真假假混爲一談,才能把左三娘徹徹底底摘出去——誰願意娶一個處心積慮嫁進門的姑娘?這讓尚家怎麼想老左?會不會覺得老左是個心機深沉的姑娘?在尚家小哥兒未曾封爵做官的時候,老左不湊上去,等“現原形”得了大功凱旋的時候,方纔機關算盡地要嫁進左家?
誰知剛說道婆婆,遠在承幹宮的未來婆婆順嬪娘娘跟着賞了兩擔子配好的湯藥下來。
至少,幫三娘解了圍。
到底時隔十五日,下了聘。
猶猶豫豫、前思後想。
這天氣,她熱?
“後來我嫂嫂生了大氣,將家裡裡裡外外都排查了個遍,這才找到罪魁禍首——跟着嫂嫂從北疆來的一個女子受了別人指使,把家裡的船全都在底部鑿了洞。”
是文明的幫會,是守律法的幫會,是文質彬彬的幫會。
“這便是了——在咱們家的船下邊鑿個洞,來遊樂的夫人奶奶們輕則落水,重則喪生,作爲東道主的曹家能落什麼好?”含釧聲音淡淡的,“若不是三娘此番中招,等明年我們家開宴辦會,還不知要出多大個洋相,惹多大的麻煩。”
徐慨走過去,默默伸手摸了把含釧的額頭,蹙眉道,“怎有些燙?”
含釧搖着扇子,遞了杯水給徐慨,“你擇日進宮替我向順嬪娘娘謝了恩吧,吃了她賞下來的藥,身子骨可太壯實了!”
齊歡低着頭絞絲帕子,有些不敢看含釧,“耽誤這麼十幾天的功夫,我到現在都還沒去見過三娘,一是有些尷尬,二是覺得有些對不住人家.過兩天,我組個局,邀你和三娘去郊外摘蘆柑吧?咱們三好好玩一玩,也算是我給三娘賠罪。”
文人、名臣、幫會和勳貴,四皇子齊活兒了。
她和三娘手帕交三四年了。
含釧歪了歪頭。
齊歡拍拍胸脯,眼波流轉地接過小雙兒遞過來的水,抿了一口,蹙了眉頭,“你們家這金桔不對勁兒,一點也不酸。”
四皇子除了沒有武力支撐,什麼都有了。
齊歡這是說的大老實話了。
齊歡看含釧的眼神有些歉意和愧疚,手在膝上繞了三圈,方語聲沉沉的,“.原先我們家一直以爲是三娘和曹家一起做的一道局。”
酸得腦頂門冒汗!
“你多半着了涼,嘗不出甜酸來!”含釧蓋棺定論。
齊歡停住了拿蘭花豆的手,又圓又大的杏眼亮晶晶的,“是漕幫的事兒嗎?我聽說漕幫的手段.殺人不見血,幫會內部權力傾軋,四哥想當三哥,三哥想當二哥,二哥想做老大。什麼暗殺、下毒、構陷.嘖嘖嘖.”
喝了酒,就按住她的後腦勺親——明年初春越近,這廝就顯得越不淡定。再加上曹醒成了親,半夜就抱着媳婦兒了,再也不曾沒事兒半夜三更在家裡轉悠。這直接給了這廝巨大的可趁之機,翻牆的頻率從五日一次,漸漸地趕超到三日一次、兩日一次.
若不是水芳小姑娘堅守陣地、絕不退縮,含釧覺得這廝恐怕是想留宿的。
黑專白了。
手帕交變嫂嫂。
含釧扯了個苦笑,“什麼風水不風水的.我們家裡出內鬼了。我本預備划着船去老左落水的地方看個究竟,誰知劃到湖中心,就看到船底一個大破洞!還好小雙兒會鳧水,拖着我遊了一路。”
含釧本以爲齊歡上了門,她這苦湯藥就不能喝了。
齊歡又想了想,再道,“我回去也好好和娘說一說,至少要把她的懷疑打消了才行——嫁了人才知道,婆婆可比丈夫重要多了!婆婆若對你存偏見,那你的日子可當真不好過。”
明明是個極爲板正的人。
齊歡想起母親的猶豫,父親的斟酌和哥哥的沉默。
齊歡擺擺手,又把話題扯了回來,“不說這個了,說說你怎麼也掉湖裡了!你們家要不把湖給蓋了吧?這才幾天?老左落了水就莫名其妙成了我嫂嫂,你緊跟其後,要不是風水?請扶若大師給瞧瞧?”
齊歡長長吐出一口氣,“既是這樣,我可真是放心了。”
固安縣主笑得叉腰,“你那婆婆媽,年歲再大些,恐怕是胡亂喝藥的主兒!小姑娘家家的,能這麼補嗎?”
含釧愣了愣,一下子笑出聲,伸手接了含在嘴裡。
含釧幽怨地看了徐慨一眼。
於尚家不是好事。
傍晚,徐慨翻牆,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木蘿軒,聞到了濃厚的煎藥味,蹙了蹙眉,一走進去見含釧滿面通紅地坐在榻上,有一搭無一搭地搖着扇子。
哥哥不認爲三娘是故意的。
含釧的話七分真,三分假。
話可不能這麼說。
她與小釧兒結識於微時,小釧兒性情敦厚溫和,處事極有分寸,爲人雖仗義卻不莽撞,就算三娘迷了心竅,小釧兒是一定不會冒着把曹家的名聲放到火上烤的危險,幫三娘做此等蠢事的。
這個屁股,曹家得擦。
而據說,平倭的東南侯與曹醒最近走得很近.
尚家要不要從四皇子陣營裡抽身?
含釧手搭在桌案上,桌案上擺着《醒世迷夢錄》和一小碟蘭花豆,大小均勻的蠶豆被油炸得金黃,上面撒了椒鹽和芝麻,看上去就是一盤下酒的好菜。
齊歡面色有些沉凝,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上,埋着頭,似是在琢磨什麼,隔了一會兒方擡起頭,脣角彎彎,圓眼變新月,“怪不得這次是戶部常侍郎下狠手彈劾曲家原是應在這兒了。”
因爲你娘把她那一腔對你用不完的關心關愛都投射到曹家來了.
心裡這樣想。
昨兒個夜裡,徐慨過來,就着這麼一小碟兒蘭花豆,喝了小半盅盧酒。
父親斟酌了十五天,哥哥就沉默了十五天。
她也不認爲三娘是故意的。
壞處自然是有的。
含釧鼻子裡塞着白棉布,仰着頭不肯說話。
能不能從四皇子陣營裡抽身?
兩個人坐在迴廊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兒。
徐慨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扭過頭告訴含釧,“.前兩天東南侯送了一塊兒福建的地給我,地契我讓他落成你的名字,聽說是一塊兒靠海邊的莊子,每日可見朝陽初升和夕陽西落。”
平白無故,東南侯送莊子給徐慨作甚?
徐慨雙手撐在腦後,老神在在道,“聖人削了西陲軍的軍餉,省下了近十萬兩,全都給了福建抗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