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芋泥白蝦凍
含釧落下的話音和八個銅子砸在瓷碗裡的聲音,同時達到。
食客面上一滯,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大聲。
含釧笑眯眯地點點頭,重複一遍,“客官,十文錢,沒錯兒。”
食客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壓制住了詭異的不可思議的怒氣,“昨兒個還是八文錢呢!”
排着隊的人都圍攏來看熱鬧,有聽到前因後果的略顯不屑——看着是個乖巧伶俐的小姑娘,誰知道內裡卻是個奸商!嘖嘖嘖,人心不古,世風日下也!
不屑的食客想走,卻也愛熱鬧,就想看看這怎麼收場。
人越圍越多,倒有幾許水泄不通的架勢。
含釧再笑着點點頭,伸手指了指頭頂的牌子,笑問,“客官,您看頭上是寫的哪兩個字兒?”
那食客腰佩九節環,身着單絲羅,一張玉面臉,要不是哪家侯府的小公子,要不是哪戶富商的小少爺,要說真是好這口的主兒倒也不至於,啥山珍海味沒吃過?哪個廚子的拿手沒進過嘴兒?今兒個來買餅子,只不過是因爲昨兒個沒吃着,心裡頭跟貓抓抓似的不消停罷了。
“今兒個的一百個餅子,爺包了!”紈絝大喇喇地把餅子紈絝大喇喇地把餅子往袖裡一藏,再甩了個銀錠子,“十文錢一個,一百個一貫錢,算是一兩銀子!趕緊做吧!”
這香味有點怪。
小薄餅在熱油裡迅速膨脹,竄出了濃郁的香味。
含釧迅速翻面,待兩面金黃後出鍋鏟進麻紙袋裡,遞給食客,“您嚐嚐。”
外頭太鬧了。
含釧笑了笑,跳下杌凳,笑得讓人很舒坦,“昨兒個的餡兒賣八文,是因爲值八文錢。今兒個的餡兒不一樣,賣十文,是因爲值十文錢。”
託這位張爺的福,沒多會兒,這小攤兒就被裡裡外外圍了個遍。
圍觀人羣爆發出了一頓不滿意。
咬開的瞬間,汁液就在口中爆發開,他能清晰地嚐到蝦泥、芋泥、玉米粒兒,還有其他五六鍾叫不出名的食材的味道,玉米粒兒糯甜,芋泥綿軟,蝦的顆粒感很強,卻嫩得抿一抿就化掉了。
又見上面沒寫價格,諷笑,“小姑娘,你原就打着坐地起價的主意呢?!賣東西,明碼標價,你這套在京城,在我張爺跟前可是行不通的!”
含釧手一揚,提高了聲量,“孔子曰,不時,不食!兒讀書少,只曉庖廚之藝,不懂甚大道理,可這兩句話,還是要聽的!”含釧拍了拍攤位的牌子,笑道,“時鮮,這個招牌,兒可不能砸了!”
“哎喲喂!”
定己門大大打開,有三四架黑漆素面的馬車從裡面出來。
“咋能這樣!”
張三郎捂着嘴,朝含釧比了個“一”。
一個賣吃食的小女子都隨口說出論語裡的詞句,這可是讓天下讀書人長臉的事啊!
做吃食的含釧,是最美的含釧。
這些這些都不足以有這麼多的汁水呀!
沒吃過的東西,就是最好的;沒繞過的妹妹,纔是最漂亮的。
食客捂着嘴,被燙着了!
三層壯漢子,一個小女子。
說吃經的含釧,是話最多的含釧。
食客見周遭的人越圍越多,正義感頓生,今兒個他就來替天行道來的,“走走走!也甭管你餅子好吃不好吃了!咱先去京兆尹說個明白!”
圍觀的人羣越靠越近,靠得越近,香味越重。
誰他孃的能預見到,這煎餅還能爆汁兒呀!
“小娘子有心胸!”
京城的人不都挺忙的嗎?
含釧不解地眯了眯眼。
食客深深嗅了嗅,很鮮又很甜。
這吃東西,就跟繞小娘子似的。
含釧望着那紈絝食客的眼睛,說得很認真。
那食客側頭一看,吊兒郎當地回道,“時鮮!”
食客捂住嘴,瞪大眼睛的樣子,如同看見了九天的仙人。
站在樹幹上圍觀的着急了,扯着嗓子喚,“張三郎,這到底是好吃還是不好吃呀!還送不送京兆尹呀!你說句話啊!”
“那這跟你漲了兩文錢,有什麼關係!”食客被繞得雲裡霧裡,所以孔聖人就是你漲價的理由?
爆開的汁水,究竟從何而來?
圍觀人羣便鬨笑起來。
食客想了想,從袖兜裡取了兩文錢補在放錢的瓷碗裡。
國子監的書生噼裡啪啦地鼓起掌來。
裡頭的餡兒,真是絕了。
含釧覺得自個兒不能弱了氣勢,搬了個杌凳,一腳踩了上去,揚了揚下頜,總算跟這些個臭男人差不多高了,“昨兒個,東郊菜場的荸薺新鮮,西郊屠場剛殺了頭一年的豬,兒便東郊買荸薺,西郊買墩兒肉,取的便是菜場肉場裡最新鮮的兩樣!今兒個,荸薺不新鮮,肉也隔了夜,做出來能有昨天的餡兒餅好吃!?”
食客頗爲享受被衆人關注的滋味兒,不免得意洋洋地張口咬下去。
送送你孃的京兆尹!
咋也這麼愛看熱鬧!
頓了頓,將那兩銀子雙手奉還,“好東西得大家品,纔有意思。‘時鮮’小攤兒每天限量一百個,每個人限購兩個——今兒個,兒便多加一則規矩吧。”
“磧!”
徐慨輕掀開車簾,看了看不遠處烏壓壓的那團人頭,略顯煩躁地將簾子蓋下。
含釧朝他點了點頭,鍋熱倒油,左手飛快地將面几子擀薄,右手將粗瓷盆上的細紗掀開,一手捻住薄木片兒擀餡料,一手掐住麪皮最薄處掐花封邊,再拿手一摁,成了巴掌大的均勻的小薄餅。
含釧一邊拿出蓋着細紗的大白粗瓷盆,一邊認真說道,“做生意講究的一個‘誠’字,兒雖不才,卻敢立誓,從不拿壞的劣的,名不副實的食材糊弄食客。客官,您若相信兒,便請補齊十文錢,兒不善言辭,您嚐嚐今兒個的餅,您細品品,若您覺得不值十文錢,兒便從此不做寬街的生意了。”
可見愛看熱鬧,不分地域不分年齡不分性別是祖上傳下來的
含釧面色動也不動,笑得愈發甜,挺了挺脊背,伸手將拍了拍面前的面盆兒,等了一會兒,人羣安靜了下來,“您也看到了,小攤兒名爲‘時鮮’,什麼叫時鮮?三月的蜜,四月的筍,五月的河魚,六月的鱸魚,七月的瓜,八月的菱角,這才叫時鮮!”
含釧仍舊笑眯眯,“客官愛吃,覺着十文錢划算,便是對兒最大的褒獎了。”
“不錯不錯!”
“規矩都得興好,咱北京爺們兒最重的就是規矩!”
世上就是吃飽了撐的人太多,才顯得這麼擠。
明天的更估計也會晚一點,下午兩點前發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