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蘇景雲微微挑眉,“你就不怕我被侍衛逮住了?”
“不是你說,狗洞離我的屋子很近,侍衛肯定發現不了你的麼?”何田田判定他這是藉口,把銀票強行塞進他手裡,道:“趕緊去!你也別想着耍花招,我給你縫的針,是需要拆線的,除了我,誰都不會這技術,如果你敢攜款潛逃,就等着那些線,爛在肉裡吧!”
攜款潛逃?蘇景雲忍不住笑了一聲,縱身跳出窗外,消失在黑暗中。
夜幕中的行宮,只能依稀辨出輪廓,層疊的歇山頂,繁複的琉璃吻,像是一隻靜謐雄踞的巨獸。
蘇景雲足尖點地,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原路返回書房,自敞開的窗子裡,跳了進去。
觀言正捏着一把汗,等候他歸來,此刻見到他的身影,終於鬆了口氣。
蘇景雲掏出何田田塞給他的銀票,丟到觀言面前:“去買一包合歡散,要粉劑,不要丸藥。”
合!歡!散?!
楚王叫他去買催情藥?!他,他這是看上了哪個桀驁不馴的女人,還是覺得自己在那方面的熱情不夠?!
觀言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簡直以爲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但楚王的吩咐,他哪敢質疑,一句話都不敢多說,應聲過後,便拿着銀票,摸黑買chunyao去了。
能隨侍楚王左右的人,辦事效率自然非同一般,一盞熱茶尚未涼下來,一包散發着幽幽甜香的合歡散,就擺在了蘇景雲填漆戧金的雲龍紋書案上。
“本王最近,很愛這味道……”蘇景雲說着,拿起藥包,掂在手中,脣邊啜笑,躍出窗外。
楚王愛上了合歡散的味道?!咦,不對,他沒眼花吧,楚王剛纔是在笑?這又是誰要倒黴了?難不成那chunyao,不是楚王自己要用,而是拿去害人的?觀言默默地想着,猶豫再三過後,還是走出書房,招來行宮總管福公公,向他隱晦地傳達了楚王愛上合歡散的訊息。
雖說揣摩主子的心思,乃是大忌,但楚王都已經把這事兒說出口了,他如果還不吩咐下去,萬一底下的人會錯了意,辦錯了事,那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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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雲帶着合歡散,回到何田田的小屋,何田田見他不負重任,歡呼雀躍,抓過藥包打開,對着醫書,一樣一樣地檢查成分,待得確定無誤,方纔交給翠花,裝進了荷包裡。
爲了表達對蘇景雲的感激之情,她今兒爲他把藥敷得特別厚,差點沒把紗布撐破,只是她太過於專心致志,沒有留意到,蘇景雲的脣邊,一直啜着一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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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卯初時分,何田田被翠花拖出熱乎乎的被窩,依舊穿了那套暴發戶衣裙,戴了滿頭滿腦的首飾,化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如花妝,再鄭重地把裝滿合歡散的荷包,掛在了腰間,上楚王行宮去了。
楚王行宮的外殿內,已經擠滿了人,全是昨天接過駕,又甘願獻身的男男女女。他們無一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就連那幾個男人,臉上都敷了粉。
楚王的“愛好”,真是廣泛啊……何田田感嘆幾聲,四下望了一圈,找到了何晶晶和何姍姍,但她這兩個妹妹,見她把目光投來,反而朝人羣裡縮了縮,擺明了不願意和她站在一處。
她明白她們的心思,不過是嫌她長得更漂亮,怕站在一起,相比之下,會奪去了她們的風采。她一心想被逐出行宮,自然不反對她們如此行事,於是很知情識趣地沒有走過去。
很快,殿上傳來幾聲清咳,人羣驟然安靜下來。
董知縣家的小姐董惜君,面露幾分得意,小聲地賣弄她的人脈:“那是楚王行宮的總管太監,福公公,昨兒我爹請他吃酒,有幸過他一面,他還誇我知書達理,不愧是官宦家的小姐呢……”
福公公?何田田聽見董惜君的話,擡頭望去,果見殿前多了個面白無鬚的太監,後面還跟着幾個侍女。
既然是管事太監,待會兒可得找機會朝他跟前湊湊,讓他聞見合歡散的味道。何田田想着,悄悄地朝前挪了幾步。
何姍姍雖然不肯和何田田站在一處,但卻一直在留意她的動向,此刻見她從後排的位置,挪到了中間去,馬上把何晶晶的胳膊一撞,道:“二姐,你不是說大姐無心中選麼?哈,她的話你也信!你看看她,正卯足了勁朝前湊呢!”
何晶晶也看見了何田田的舉動,心中暗惱,但臉上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故意輕描淡寫地道:“她已經被選到外殿來了,既然木已成舟,想要更進一步,接近楚王,也是人之常情。”
何姍姍果然馬上被這一句“接近楚王”刺激到,咬牙切齒地道:“口是心非的賤人,我必不讓她得逞!”
蠢貨,這麼好挑撥,何晶晶翹起脣角,露出一個輕蔑的微笑。
前面福公公,已經開始訓話了,無非是些冠冕堂皇,讓他們盡心服侍楚王的言語。長篇大論的廢話過後,方纔講到重點,他要挑幾個容貌端正,機靈知禮的孩子,到內殿去伺候;當然,落選的也不必難過,只要在外殿勤勉當差,以後一樣有進內殿的機會。
福公公講完話,開始挑人,他順着排成行的人羣走過去,看中誰,就在誰的面前稍作停留,然後便有侍女上前,把人領到屏風前去站着。
何田田的目光,緊隨福公公而動,看着他挑了張記綢緞莊的張金玲,董知縣家的董惜君,她的兩個妹妹,何晶晶和何田田。
最後,福公公走到她這一排,突然停下腳步,仰首吸了幾下鼻子,問道:“什麼味道?”
不愧是行宮總管,嗅覺果然靈!何田田猛憋一口氣,讓自己紅了臉,羞答答地垂下了頭。
她的動作,是如此地誇張,福公公馬上擡腳,快步朝她走來,停在了她面前。
何田田生怕他發現不了香氣的源頭,故意握着荷包,不停地捏來捏去。
福公公果然面色驟沉,伸出手來,一把扯下她腰畔的荷包,湊到鼻子前聞了聞,厲聲問道:“這裡頭裝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