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蘇景雲養傷,皇上賜下了許多珍稀良藥,外加數不清的高級補品,並向何田田許諾,只要她能讓蘇景雲重新恢復健康,便破格擢升她爲太醫院判官,而不必經過例行考績。
何田田這次從河南迴來,心境已經完全不同啦,她的命,都是蘇景雲救的,哪怕什麼嘉獎都沒有,也一樣會盡心盡力。
當然啦……有判官的額外屬性附送,她自然更開心,當即叩謝皇恩,陪着蘇景雲回府養傷去了。
失憶後的蘇景雲,真是難對付到了極點,這也不讓碰,那也不讓碰,再動不動,就是男女授受不親,讓何田田每天都惱火,每天都抓狂,要不是看在他是救命恩人的份上,極有可能已經撂挑子走人了。
但奇怪的是,不適應的人,只有她一個。
福公公也好,觀言也好,甚至連楚王府的其他姬妾,都覺得很正常,在他們眼裡,楚王一直都這樣,規矩多,脾氣大,不好伺候。
私下裡,觀言跟福公公閒聊:“殿下失憶後,才知道何良媛以前有多得寵,她現在所有的不適應,都是殿下以前縱容出來的小毛病啊!”
福公公又是自豪,又是難過:“灑家挑的人,自然沒差的,只可惜殿下都能起牀了,記憶卻還沒恢復,這何良媛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觀言難得和人閒聊一回,格外八卦,道:“福公公還擔心她怎麼過?府裡不知多少人,仍在羨慕她呢,殿下失憶後,性子比以前更冷更急,誰都不讓近身,惟有何良媛能以太醫的身份,待在他身邊,朝夕相處,我想,只要她能加把勁,重獲殿下寵愛,還是相當有希望的。”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承觀大人吉言。”福公公樂呵呵地說着,請觀言喝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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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已至,風中飄雪,洋洋灑灑,天地一片白茫茫。
嘉樂殿書房內,燒着地龍,燃着清香,溫暖如春。
蘇景雲擁着一牀團花薄被,半躺在軟榻上看書,頭上的傷口已拆線,被濃黑的頭髮一遮,幾乎看不見。
何田田穿着一件白底撒硃紅小碎花的薄襖,俏生生地站在窗子前,看了一會兒雪,突然想起一件事,噔噔噔地跑到櫃子前,翻出一本冊子來。
她把冊子捧到蘇景雲面前,找到其中一頁,指給他看:“殿下,您瞧,您瞧,微臣是您的良媛,這裡記着呢,微臣可沒騙您!”
蘇景雲接過冊子,慢慢地翻着,表情平靜,語氣卻是有些感慨:“這是府中嬪妃的花名冊?本王的姬妾,還真是不少。”
“是啊,多着呢,您多能幹啊!”何田田這心裡,突然酸溜溜,劈手把冊子一奪,“拿來!不許看了!”
蘇景雲手中一空,臉色驟然就沉了下來:“你又對本王無禮?!來人,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失憶楚王的話,照樣有效力,話音剛落,便有小太監出現在書房門口,準備拖人下去打板子了。
何田田慌了神,連忙把蘇景雲的袖子一扯:“殿下,別啊,微臣是您的愛寵啊,您真的忘了嗎?”
“愛寵?”蘇景雲微微愣神,“誰封的?可有詔書文憑?”
“我,微臣自己封的……”何田田偷偷瞄着他,晃了晃他的袖子。
蘇景雲脣角微抽:“自己封的也算?”
“怎麼不算!”何田田大叫,“雖然是微臣自己封的,但殿下也是承認了的呀!”
“是麼?”蘇景雲看起來有點疑惑。
“是,是,是!千真萬確呀!”何田田扯着他的袖子,一陣猛晃。
蘇景雲看着自己的袖子,目光卻還是漸漸地冷了下來,口吻平淡地道:“本王不可能有如此沒規沒距的愛寵,拖下去。”
“還是要罰我?”何田田呆住了。
福公公聞訊趕來,又不敢貿然踏入書房,只能站在青玉屏風後,急得大喊:“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您就算不記得舊日情分,也該看在何良媛盡心盡力爲您治傷的份上,饒她這一回啊!”
蘇景雲擡起頭來,望向青玉屏風,似在思考福公公的話,過了一會兒,他微微點頭,道:“二十大板就免了,不過,她對本王無禮,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本王的容忍力,已到極限,不能不罰。福公公,你取鞭子來,抽她兩鞭,以示懲戒。”
他都說容忍力到極限了,福公公不敢再勸,只能滿臉悲痛地進來,取下牆上的鞭子,對何田田道:“何良媛,那老奴得罪了,您忍着點。”
何田田已經徹底地呆住了,腦子裡一片漿糊。
以前她鬧着要休書,他那麼生氣,也不過讓翠花代罰而已,如今卻能因爲這麼一點小事,就要抽她兩鞭子……
福公公有意作弊,但蘇景雲就在對面看着,他不敢把自己也賠進去,因此還是把胳膊掄圓了。
即便身上穿的有薄襖,一鞭子下去,何田田還是疼得眼淚四濺,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肩頭。
但她沒有和以往一樣,尖叫着跺腳,只是緊緊咬着下脣,默默地流淚。
原來她的咋咋呼呼,犯二耍蠢,都是因爲他的寵幸溺愛,沒了他百般呵護的懷抱,她一樣能一夕之間成長,連哭,都不敢哭出聲來。
她哭得是那麼地傷心,就連福公公都不忍再看,閉着眼睛,快速地抽了最後一鞭子,退了出去。
何田田的眼睛,很快就紅腫了起來,蘇景雲看着看着,心頭突然一緊,就好像是被人猛地揪了一把,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出聲,以一種疑惑而又憐惜的聲音:“何田田,你……”
何田田卻沒有理他,默默地轉身,默默地蹲到她值班的小角落,把頭埋進了自己的膝蓋裡,默默地哭泣。
蘇景雲覺得心口有點發悶,像是有些東西,在腦中來回盤旋,卻又讓人抓不住頭緒。他按着頭上的傷痕揉了揉,拍拍榻沿,對何田田道:“你過來。”
何田田埋着頭,沒有反應。
蘇景雲按了按身上的傷口,掀開被子,下了軟榻,向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