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偏心?”蘇景雲的眼神,冷了下來,“你背後的那些小動作,以爲本王不知道?如果不是念及你是本王的表妹,本王早就痛下狠手了。既然本王做到這種地步,你還嫌本王偏心,那以後就別怪本王不顧表兄妹的情分了。”
她背後做的那些小動作,蘇景雲都知道?!他知道哪些?知道到什麼程度?她並不怕讓他知道那些事,卻怕因爲那些事,影響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完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不會已經毀了罷?怪不得,怪不得他現在這麼不待見她……
韋月明心中紛亂如麻,一時什麼也不敢再開口說,紅着眼圈叫停馬車,急匆匆地下去了。
蘇景雲沒有繼續批閱奏摺,而是凝目望向車窗外的天空,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何田田重新回到他身旁,人朝地毯上一歪,腦袋擱到他的膝蓋上,用手指頭一下一下地戳他錦袍上的龍尾巴。
蘇景雲被戳得癢癢的,只好把視線收了回來,垂頭看她:“怪本王袒護她了?她畢竟是本王的表妹,據說本王的母妃在世時,很是疼愛她,時時召她進宮陪伴的。不過你放心,若是她……”
他還沒說完,何田田仰頭,迎上了他的視線:“景雲,真的都想不起來了嗎?你是不是很難過?”
蘇景雲心頭微滯,忽地就有一種甜蜜而酸澀的感覺蔓延,身爲一個決斷殺伐的王爺,這種情緒,真是罕見。他微微地把視線錯開,緊緊地閉了一下眼,方纔恢復常態,平靜地回望過去,拍了拍何田田的腦袋:“不錯,果然長大了,知道關心人了。”
男人的苦痛,果然都是默默承受,不愛和人分享內心的感受。又或許,他們寧肯在壓力大到無法承受時,去同好友買醉傾訴,也不肯和愛人一起唸叨?
都說女人的心思難猜,其實男人的內心,纔是最難走進的吧,即便他已表白過好多次,承諾過好多次,即便他如此地寵愛她。
何田田摩挲着他錦袍上的刺繡,沙沙的,有點扎手。這種爲了外表筆挺的繡法,其實穿起來並不舒服。
就好像他們這些男人,爲了維持自己的威儀,幾乎從不表露出內心的軟弱。
蘇景雲盯着她不斷划動的手指看了一會兒,伸手按住,攥入了掌心:“失憶的只是感覺。其實那些過往的事情,本王已經全部知曉。”
他的掌心,有着常年習武磨出來的薄繭,乾燥而溫暖,何田田用另一隻手,蓋住他的手背,仰頭問道:“從哪兒知道的?楚王府裡的記錄冊?”
“嗯。”她的手太小了,根本蓋不住他的手背,蘇景雲無聲地笑了笑,把她那隻手也攥住了,“還有楚王府和宮裡的老人兒,本王都召來一一地問過話了。只是以前的事情,知道了又如何,當時的感覺與感受,已全然不見,就好像明明知道,彤史上夜夜侍寢的都是你,但看見你時,卻並無法心生歡喜。”
何田田讓他說得難過起來:“景雲,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要不是爲了保護我,你也不會被山石砸到失憶。”
“對不起,這個本王也忘了,所以你用不着悲春傷秋。”蘇景雲攥着她的手,輕輕地撞了一下她的臉。
什麼叫悲春傷秋啊!何田田的一點內疚感,讓他說得煙消雲散,擡頭瞪了他一眼:“那你是什麼時候重新喜歡上我的?”
蘇景雲鎮定地把目光移開:“本王什麼時候重新喜歡上你了?沒有的事。現在你給本王上後面躺着去,本王要批閱奏摺了。”
“你少抵賴!你剛纔當着韋月明的面說的,我聽見了!”何田田叫嚷着,跳起來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蘇景雲下意識地摟住她的腰,用手按了按:“看來肚子是真不疼了,生龍活虎的。”
“你少轉移話題!”何田田“啊嗚”一聲,裝老虎嚇唬他。
幼稚鬼!蘇景雲把她推到一邊:“回府嚇唬柔安和惠安去罷。現在本王要辦公了,你要麼進去睡覺,要麼回自己車上去。”
討厭,一把她哄到手,就不肯再甜言蜜語了!何田田撅着嘴,看了看書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摺和公文,還是聽話地沒有再鬧。
但睡覺多無聊啊,她隨手翻開一本奏摺,也拿了一支毛筆:“我來幫你吧。”
蘇景雲淡淡地瞥去一眼:“想幫忙也不是不行,先把你的字練好。”
“啊,對,我可以練字!正好墨汁是現成的。”何田田把奏摺推開,去旁邊的小書架上,翻了一本字帖出來。
蘇景雲擡眸瞄了一下,微微一怔:“你還在描太后的字?”
“對啊。”何田田說着,朝後一靠,離遠點看了看,簪花小楷,挺漂亮的。女人,都喜歡漂亮,字體也不例外。
蘇景雲眼底浮上一絲內疚,伸手去抽她胳膊下的字帖:“不想練這個就別練了,沒必要委屈自己,去討好太后。萬事有本王呢,別擔心。”
“誰說我不想練了?你皇祖母的字兒,的確寫得挺好嘛。”何田田說着,把他的手拍開,“看你的奏摺去,別搗亂。”
得,成了他搗亂了!蘇景雲搖搖頭,手探進她懷裡,把剛纔被她扯走的蓮花帕子拿回來,塞回自己懷裡,再才重新提起硃筆,批閱奏摺。
何田田咬着筆頭,傻笑了半天:“這麼寶貝我的帕子啊。”
“你以爲本王樂意?”蘇景雲運筆如飛,沒有擡頭,“本王估摸着,你繡的帕子,這輩子估計也就這一塊了,能不好好收着?”
原來是物以稀爲貴啊?那對她,是否也是如此呢?何田田咬着筆頭,胡思亂想,直到被蘇景雲敲了幾下頭,這才趕緊描字帖去了。
他們雖然坐的是大吳豪華馬車,但速度很快,傍晚時分,已入江西境內,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卻把他們阻隔在了驛館裡,直到第二天中午,依舊未能再度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