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瀾淵臉色卻毫無喜意,他只是淡淡地開口:“既如此,丞相有事儘管稟奏吧。”
寧丞相也不再遲疑,朗聲說道:“據老臣所收探報,如今這外族已經接連攻下羌族幾個險要的城池,如果老臣沒有記錯的話,太子您可是在三年前就應下援兵羌族,可現在三年過去了,太子卻全無出兵的打算,老臣斗膽請問太子視大榮王朝的顏面何存?所謂,人無信不立,國無信則衰。太子究竟意欲將大榮王朝置於何地?”
木清漓臉色大變,就連剛纔還理直氣壯的木正霖也無言以對。
說到底,這寧丞相此次卻是佔在理上,雖說這大榮王朝到底援不援兵羌族?本與太子和丞相之間的內爭無關,可當初答應援兵的人到底是他,如今這般情形,不只是整個羌族對太子有所怨恨,連帶的大榮子民在心裡也不免對太子有所質疑。
蒼瀾淵早已經猜到丞相會拿這件事來找事,臉上倒無異樣。
寧丞相見此,繼續說道:“身爲人臣,本該在三年之前就催促太子此事,不過,當年老臣等念及太子妃仙逝,太子心中悲慼;可如今三年已過,羌族忍受了外族整整三年的戰火荼毒,太子卻依然不肯出兵,臣等實在不敢揣測太子的心意,不知道木老將軍可否知曉太子殿下的用意?”
寧丞相分明話中有話,表面上詢問木正霖,實則是將蒼瀾淵不肯出兵的緣由,推給了已經去世的木清洢,或者說是推給了整個木家。
木正霖心中豈有不知之理?
他心中早就知道,這寧丞相早晚會以此事來打擊木家,他也不只一次提醒過清漓,讓他在太子身邊的時候要多多提醒太子。
可惜清漓早先卻告訴他,在羌族公主開口討求之前,太子根本就不打算出兵。
身爲人臣,他又能說什麼?
木正霖心中鬱結,但卻並怨言,這木府本就是大榮王朝的守護者,何況他已經去世的女兒身爲太子妃,就爲這,不管太子爺做什麼樣的決定?木府都會誓死效忠。
“丞相所言非已,太子殿下這麼做自然有太子殿下的考慮,豈是我們這些下臣所能妄自猜測的。”木正霖冷哼道。
木正霖故意將下臣兩個字咬重,表面上是在貶低自己,實際不過是在提醒寧丞相自己的身份。
果不其然,寧丞相臉色頓時大變。
他出生貧賤,如今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最忌諱的就是別人拿他的出身說事。這木老頭居然故意在大殿之上這般說,分明就是存心讓他難堪。
“哼……”寧丞相氣憤拂袖,不依不饒地追問道:“太子殿下,不知此時該當如何處置。”
“這件事……”蒼瀾淵掃了一圈,頓了頓,點了點頭坦然應道:“這件事確實是本宮處理不當。”
衆臣皆是一驚。
寧丞相更是嘴角抽搐,一臉的不敢置信。他可是算準了蒼瀾淵一向最厭惡旁人,拿木清洢來說事,而刻意說起,就是爲了讓這太子殿下在衆人面前失態。
可現在怎麼會?
木正霖和木清漓父子相視一眼,心中同樣疑惑不已,不過,太子的反應倒是讓他們父子皆是鬆了口氣。
“不過……”
蒼瀾淵突然話鋒一轉,危險地眯起雙眼,厲聲說道:“本宮心知丞相是一心爲了本宮,與整個大榮王朝的聲望擔憂,所以纔會誤以爲本宮,是因爲太子妃去世一事而沉溺傷感,從而耽誤正事,倒是讓太子妃及整個木府白白擔了這罪名,不知道各位是否也與丞相一樣,有如此的誤解?”
衆臣面面相覷。
太子殿下都說了是誤會,誰還敢應?
“太子,老臣……”寧丞相面露不悅,想要反駁。
蒼瀾淵卻擺了擺手,打斷道:“丞相無須緊張,本宮自然明白,你這也是爲了國家爲了社稷,不過………既然今日丞相提及此事,本宮確實應該給諸位大臣一個解釋,當初確是本宮答應援兵羌族,而後來也是本宮有意將出兵之事押後。”
“什麼?”
“太子是故意不出兵的?”
“這……這……”
“……”
大殿之中頓時議論紛紛。
木正霖面露憂色,太子殿下這麼說,難道不知道是在將自己逼入尷尬的境地嗎?他費解地看向木清漓,卻見兒子衝着他搖了搖頭,表示同樣不明。
寧丞相一臉得意。
蒼瀾淵無視衆人的費解,突然加重了語氣,朗聲說道:“本宮就是要讓羌族明白,我大榮王朝可以助他羌族,但是並不代表我們大榮王朝就需要被約定所束,白白幫助了別人卻落不得半分好處。”
衆人一怔。
蒼瀾淵冷笑一聲,提醒道:“諸位莫不是忘記了以前的教訓了吧?”
木正霖眼睛突然一亮,瞬間明白了太子的用意。
確實如太子所言,這大榮王朝並未第一次對羌族施以援手,不過,曾經羌族在擊退外患後,卻偷襲大榮王朝的事情並不是沒有發生過。
若不是大榮王朝底子深厚,只怕早已經被小小的羌族給吞併了。
時過境遷,大部分的大榮子民大概已經忘卻這段不堪的往事,可經蒼瀾淵這麼一提,朝堂上的年長大臣想起歷史的教訓不禁一片沉默。
木正霖藉機反譏道:“這麼說來,本將倒是不知丞相大人,這般理直氣壯地站在羌族的立場上,是否是覺得羌族的榮辱遠勝我大榮王朝的安慰還更重要吧?”
“你……”寧丞相憋紅了臉,卻是無言以對,半晌,他才又不甘說道:“那依太子的意思,此次大榮便眼睜睜看着外族吞併羌族,而不派援兵?”
“丞相……”木清漓實在對寧丞相的態度忍無可忍。
蒼瀾淵卻突然說道:“丞相此言差矣,本太子不過是提醒諸位過去慘痛的教訓而已,想我大榮泱泱大朝,豈會因此跟一個小小羌族計較?何況就算是想要吞併羌族,也當是我大榮,外族他有何能力與我國相抗。”
一句話大義凜然,衆人皆是啞口。
“老臣願領兵相援。”木正霖立即說道。
木清漓同樣不甘落後:“末將亦願領兵前往。”
他們木家定然要讓外族和羌族,以及大榮王朝的所有子民都知道,大榮王朝有多強大,而大榮王朝的太子同樣不容任何人欺凌。
被蒼瀾淵一席話說的無言以對的寧丞相,頓感面上無顏,見木家父子主動請纓,不忘冷嘲熱諷道:“看來平日太子倒也沒有白白偏袒了木府,關鍵時候,木家二位將軍果然是忠心耿耿啊。”
木正霖氣得面紅耳赤,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呵呵,宰相說的是。”
蒼瀾淵卻挑了挑眉,冷笑道:“這木家自然是對本宮,對大榮王朝忠心耿耿,只是……”
他冷眼掃了一圈其他衆人,眯着眼冷聲問道:“只是不知道丞相此話,可是想說明我大榮王朝之上,有人居然會對本宮,對大榮不忠心?”
“微臣不敢……”
衆人頓時跪道一地,一身冷汗。
寧丞相頓時面面相覷,全然沒有先前的氣勢,惶恐道:“老臣不敢,老臣不敢……”
看到寧丞相驚恐的不住磕頭,木清漓心中頓感解氣。
蒼瀾淵同樣眼中滿是笑意,卻故作無辜地嘆道:“本宮自然相信,諸位是對大榮王朝忠心耿耿,同樣對本宮定然也會如同對父皇一樣忠心吧?”
“臣等自當萬死不辭。”木正霖率先說道。
“臣等萬死不辭……”
朝堂之上,衆人紛紛一表忠心。
“本宮深感欣慰。”
蒼瀾淵點了點頭,不忘說道:“我想丞相看到我大榮衆臣齊心合力,定然也是萬般欣喜吧?”
“自然。”寧丞相緩緩站起身,一臉無奈說道:“只是不知道派兵支援羌族之事,太子打算派誰前去?”
蒼瀾淵深吸一口氣,淡然一句:“本宮會親自帶兵支援羌族,丞相大可放心。”
“太子,萬萬不可……”木正霖臉色大變。
蒼瀾淵卻擺了擺手,不容拒絕道:“本宮已經決定,木將軍就無需多言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各位就退下吧。”
“太……”木正霖還想再說,卻被蒼瀾淵一記眼神止住,不得不應道:“是。”
寧丞相倒是心滿意足朗聲道:“臣等告退。”
在與木正霖擦身而過的時候,不忘丟下一記得意的笑容。
木家父子心中懊惱,退了朝並未離開,而是尾隨蒼瀾淵回了東宮,在確定四下無人時,木正霖忍不住終究的問道:“太子殿下,援兵羌族你安排老臣或是清漓帶兵尚可,何須要親自帶兵前往,是不是太過重視了?”
“將軍是覺得本宮打不過外族?”蒼瀾淵笑盈盈地問道。
木正霖連忙搖頭。
他倒不是不相信太子的能力,可是這帶兵出征可不是小事,任何環節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對大榮王朝帶來災禍,何況……
“太子殿下,我想比起擔心外族的能力,父親更擔心的是有人別有用心吧。”
木清漓說出木正霖心中的顧慮:“依寧丞相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現,這件事他定然早已經盤算清楚了,只怕相援之事沒有那麼容易?”
沒想到蒼瀾淵聽完臉上的笑意卻是越濃。
“呵呵,沒錯。寧丞相自然是別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