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瀟瀟想坐起來，他摁住她，目光能夠穿透她的內心。“你知道你的病嗎？”他想徵求她的意思，要不要換腦，要不要離婚，要不要忘記自己。
“是腦袋裡長了個壞東西呀，不是說良性的嗎？老公，你別嚇我。”她有些心慌，一把抱着唐槊有些驚恐。
“是輻射致癌，很嚴重，醫生說要換腦。”
換腦？開玩笑吧，換腦的話她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老公你開玩笑的吧？換腦？科技是很發達，問題是換了之後我不是就不記得你了嗎？”她慌張地望着唐槊，希望他說的只是玩笑，可是唐槊怎麼會說玩笑的話。
“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唐槊無奈地垂下頭。
“我不要，老公，你去告訴醫生我不要換腦，我不要忘記你，我不要一個沒有唐槊的路瀟瀟。”她抓着他衣服哭喊，撕心裂肺。
“我也不想，可是不這樣你會……”如果只能這樣，他寧願她不記得自己也不願看着她死去。
“會死是嗎？”路瀟瀟吸着鼻子，淚水漣漣，“可是那樣的路瀟瀟已經不是我了，我不想沒有你的生活，不想。老公，我不怕死的，真的，求求你，不要換掉我的大腦，不要拿走我的記憶，我不想忘記你。”
唐槊緊緊抱着她，眼眶溼潤，心痛不已。
“路瀟瀟，你讓我看着你死，我做不到。”
“老公，求求你了，我不要忘記你，我不要。”她胡亂地搖着腦袋，抓着唐槊哀求，哭泣的小臉上掛滿了淚珠。
唐槊捧着她的臉，深深地吻下去，如果真的要離開，他希望能夠多吻她一次。
哄了很久，她才睡去，唐槊走出病房，一個人爬上醫院的頂樓上望着灰暗的天空中幾顆隱隱發光的星星，想起路瀟瀟曾經提出的要求。
“老公買顆星星給我吧，以後我們分手了，我還會記得我老公把我寵上了天。”
“瀟瀟，我買顆星星給你，以後我會記得這顆星星是路瀟瀟，而你卻永遠不會再知道。”
淚無聲地滑下，被風吹乾。
再次邁進會診室，唐槊的內心五味雜陳，等着他簽字的文件鋪在桌面上很醒目也很刺眼。
“三少，時間不多了，你耽誤越久，對路瀟瀟的救治就越困難。”嚴醫生依着醫生的職責懇請他最快做出決定。
“哥，簽字吧，別再猶豫了，你這樣只會害了她。”唐鉞一早就和舒百惠來聽取了嚴醫生的會診結果，不能不勸說唐槊。
“鉞，我想告訴你，那個曾經救你的女孩就是路瀟瀟。”他這樣說無非是想看看弟弟在面對救命恩人的時候會做什麼選擇。
“什麼？”唐鉞膛目結舌地望着唐槊，許久緩過神，一把抓住他，“你早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
“一開始我怕她那種流氓的性格會毀掉你，後來我發現她就是一塊璞玉，表面粗糙，內心卻一片清澈，而且我最後情不自禁的愛上了她，便不想告訴你這個事實。”
“現在告訴我是想讓我幫你做決定嗎？”唐鉞痛心疾首地望着唐槊，抓過文件擺到他面前：“簽字吧，爲了她能活着，我求你了。”
唐槊不敢置信地望着唐鉞，他快速的決定讓他很不適應，他以爲唐鉞會考慮一下。
“如果讓他忘記你可以活着，我當然選擇她活着，就算她不認識你，不記得你，可她活着呀，你記得她不是嗎？哥，別再猶豫了。求你了！”
入冬的天氣微寒，晚上的時候會比白天冷一些，他特意給她穿的厚厚的，揹着醫生護士偷偷揹着她上了屋頂。
夜風吹來，他急忙緊了緊她的衣服，把帽子給她戴好。
“是不是很醜？”她拉着帽子的耳朵問，調皮地眨着眼睛。
“沒有，在我心裡你是最美的。”
“騙人。”她暖暖地偎進他懷裡，雙手插進他風衣裡尋找溫暖。
“瀟瀟，擡起頭看那裡。”他指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星星，“在那羣灰暗的星星裡有一顆不算最明亮的星星，它的名字叫路瀟瀟。”
“真的嗎？”她歡喜地鬆開他，蹦跳着在屋頂上尋找着，“哪呀？我怎麼看不到呢？”
“我忘記帶望遠鏡了，明天帶來給你看，這顆星星是最近一個業餘愛好者發現的，我拍下了它的命名權，送給你。”他悽然的語氣裡全是無可奈何的滄桑。
他唐槊這輩子都沒有這麼糾結過，這麼無奈過。
“真的嗎？”路瀟瀟一蹦一跳地在屋頂上歡快地喊叫：“我有星星了，我老公真的很愛我，把我寵上天了呢。”
她看不到站在她身後的唐槊緊握的雙手有多無力，他也只能這樣寵着她，卻不能寵着她一輩子。
“瀟瀟，我已經決定了。”他艱難地開口，希望藉助這時的喜悅沖淡即將到來的分離。
路瀟瀟停下來，回望着唐槊，她知道他這是要放棄自己。
“老公，你做什麼決定我都不怪你。”她掩飾自己眼中的失落，仰頭望着那羣星星裡的屬於自己的星星，希望這顆星星在自己不在的時候能夠陪着他，替自己陪着他。
卓越沉着臉走進唐槊的辦公室，知道他找自己來有事情要談，他沉默不語。
“幫我陪着他去國外治療。”唐槊沉思了許久才徐徐開口。
“你完全可以親自去。”卓越不忍心這對有情人分散。
“如果我去的話，那個專家就不出面。”唐槊要利用時間來查清背後的主謀，這件事絕對不簡單。
“什麼鬼玩意？”卓越完全糊塗了。
“這件事不簡單，雖然我要慢慢地查清楚。”
“好吧。”卓越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在她治療期間，不要讓人輕易接近她。”他內心的擔憂是存在的，他很擔心婁梓沐會藉機搶走路瀟瀟，這種感覺在看到那款項鍊時很強烈。
“這個你儘管放心。”卓越保證。
冬日的機場有種嚴冬的美。
穿的臃腫的路瀟瀟神色沮喪地跟着卓越慢慢走進機場，在要進安檢口時，她停下來，回回頭張望着機場候機大廳里人來人往的人流，她望能夠再最後看一眼這個地方，順便看看他會不會來送自己離開。
人海里，他佇立在最容易目送她進安檢口的位置，神色凝重地望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漸漸要走進去，有種想衝過去攔住她的衝動，最終還是強力地剋制住了這種幼稚。
她失望地扭回頭，淚水抑制不住滑落，她還是不甘心地再次回頭張望，真的不相信他不會
出現，他一定就站在人羣裡，一定。
目光尋覓到冷然的那個人時，心痛的無法呼吸，腳步再也難前進一步。
覺察到她的異樣，卓越順着她的目光回身，看到唐槊落寞的站在人羣中凝望着兩個人，他心中的崩潰感一發不可收拾。
哥，你這是要前功盡棄嗎？
“瀟瀟，咱們走吧。”他扯住她的胳膊，不容她有多餘的情緒快步走近安檢口。
“我再看看他，好不好？”她扯住他的鉗制，哀求。
“別這樣。”他真心不想她反悔。
“求求你了。”她的淚水鋪滿了臉頰，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
他艱難地鬆開手，心疼地望着她，張了張嘴巴還是沒有辦法阻止她的請求。
她丟開他，推開人羣，決絕地朝那抹身影衝去。
看到她朝自己跑來的那一瞬間，唐槊差點就要放棄了這艱難的決定。
身後站着的特助以旁觀者的態度適時地提醒他。
“三少，不可以！”
他握緊雙手，閉了閉眼睛，掙開時，她已經撲進了他懷裡，嚶嚶哭泣。
“唐槊，抱抱我！”她泣不成聲地哀求。
他伸出雙臂輕輕裹住她，下巴輕輕碰了碰她頭頂，一言不發。
他忍得很辛苦，不想一出聲讓一切變得不可收拾。
“唐槊，我不想離開，不想離開你。你說不要我離開好不好？”她嬌柔地請求，滿滿的語氣裡全是希望。
留下她吧，哪怕是死她也不怕。
“瀟瀟……”他喃喃叫了她一聲，雙眼泛紅，極力控制着即將滑落的淚水。
我的小寵物，沒有你的日子我怎麼生活？
“你說呀，你說不要我走，你說留下來，我什麼都不怕。”只要跟他在一起，哪怕一天一個小時，她也無憾。
卓越焦急地走過來，對着此刻動情的男人開口：“唐槊，你這樣讓她怎麼離開？”
他俊朗的臉上現出一絲難堪，說好的不來相送的，可是他擋不住心中那股思念，只想在最後看一眼他家的小寵物。
“我不要離開了，我不離開了。唐槊，你帶我回家！帶我回家好不好？”她揚起小臉，掛滿淚花的眼睛裡充滿了期待，期期艾艾地喊着。
“瀟瀟，時間到了。”卓越一把扯住她胳膊將她扯開，扶住她雙肩認真地對她說：“聽着路瀟瀟，你活着三少纔會開心，如果你死了，他的心也就跟着死了。”
“可是……可是我會忘記他的。”那樣活着跟死有什麼區別？
“而在三少心裡你是活着的。”
她側過頭，迎着他熱切而痛苦的目光，她看到的是他此刻的糾結。
“我不要那樣。”她不要一個忘記三少的路瀟瀟，她不要那個世界裡再也沒有三少的路瀟瀟。
“帶她走！”他聲音清冷地開口，雙目裡開始泛起霧水。
小寵物，失去你我比你難受，但是看着你死亡我更加接受不了。
卓越擁抱着她快步朝案檢口走去，路瀟瀟一直回望着那個決然的男人，她知道他說這話的時候心有多痛，所以她不恨他，所以她要在大腦裡刻下對他最後的一絲記憶。
唐槊，永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