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大家在曬穀場玩着就下起了大雨,雨水很大,許多人都跑了。小魚腿短,跑不快,水娃就揹着她跑。水娃媽就在這個時候衝出來推了水娃一把,水娃就掉進了旁邊的河裡了。水娃掉進去後,小魚自然也跟着掉了進去,水勢太大,馬上兩人都不見了。水娃媽敢把自己兒子也推進去就是因爲水娃的水性好纔敢這麼做的,但水娃進去後,他到處找着小魚,不肯上來,水娃媽又急了,到處找人來救她兒子。水娃媽遇到的人就是徐彥一,他從學校出來在半路上下起了大雨。他很累,沒躲雨,只想趕快回去睡覺。
遇到水娃她媽說她兒子掉下去後,徐彥一沒有想什麼就跳了下去。他馬上就看見了水娃,要拉他上去,但水娃不肯上來,還告訴他小魚也在河裡。聽到水娃的話後,徐彥一急的要死,又鑽進了水裡再去找小魚。小魚的確是不會游泳的,但她幸運的是遇到一隻金毛狗,她想也沒有想就抱着它的脖子,讓它帶着自己遊了。水勢太大,根本停不住的。
徐彥一眼裡浮過喬若晗傷心欲絕的樣子,他就心痛得不能自己,他一定要把小魚給救到的。他不能再讓她傷心的。
水娃媽見水娃不肯上來就急了,在大雨中坐在地方哭。
徐彥一遊泳很厲害,他往着下游游去,仔細的看着水中是否有小魚。水很湍急,平時很淺的河,現在可以要人命的。等雨水小了,喬若晗和凌傑聽到消息後趕來時,小魚、水娃和徐彥一三人都不見了。喬若晗一下子就暈倒在河邊,凌傑忙請村裡的人把她送回去,自己又沿着河水往下走去。村長也派了幾個年青人跟着凌傑去找人,他們分了幾個人從橋上到對岸一路叫着三個人的名字一邊在兩岸邊仔細的看。據說,找被水淹了的人就要這樣找,不管是活人還是死人,就算是他沉到水底了,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也會浮上來的。
他們一路跑了許多路跑了大半天后居然到了縣城,原來這條河是通往縣城的那條大河的。而且,縣城爲了自己河流水質的清澈,在每個河道入口都攔了一道鐵絲網,一般的雜物都是可以攔下來的。凌傑帶人一直找到這裡都沒有看到他們三個人,大家都開始歡天喜地的了,認爲他們沒有死,可能在途中被人救了的。凌傑不放心又帶着人找着回去,還是沒有他們的影子。
水娃媽哭倒在河邊,大罵着凌傑他們家,說她一看凌傑就是來害她兒子的命的。水娃爸覺得她丟臉,要拖她回家,她也不肯,又罵水娃爸給人家端端酒就真以爲自己是個酒店老闆了,奴才命還不自知,兒子都被人害了還幫着人家說話。水娃爸被罵躁了,也不來理會她了。沒有人敢來勸她的,誰勸罵誰,誰也不敢再去勸她。
有一個九歲的小男孩,那天也是跟小魚他們在玩的,他被家裡的大人拉着跑時,看見了水娃媽推水娃和小魚下河的。他就出來對大家說了,水娃媽沒有想到會被人看到。她看是個小孩子說的就失口否認,還罵那個小孩子是有娘生沒娘教的。這個小孩他媽也是一個辣嘴,不過比水娃他媽好,只要別人不來招惹她的話,她也不主動亂罵人的,但有人招惹到她,她會把人家罵個七竅生煙的。
她見自己的兒子被人罵,還罵到她的頭上,一生氣就跟水娃媽展開了激烈的對罵。把水娃他媽從小時候開始的事全部抖出來罵了個遍,罵得旁邊的人都哈哈大笑,水娃媽顏面無存,自悔招惹到馬蜂窩了。
兩人罵歸罵,有人把這事告訴了村長,村長過來問這個男孩當時的情況。男孩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回,他們當時都忙着跑,水娃背起小魚要跑,他被他爸拉着跑回家,他們跑到哪裡時,他因爲擔心小魚,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水娃媽推了一把水娃,結果兩人就掉河裡了。當時,他回家對他爸說,他爸讓他不要胡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就沒有說了。現在聽水娃媽在罵人,他覺得奇怪,自己推人下河還要罵別人,這才說的。孩子說得太逼真,不容大家不相信,於是,村長報了警,把水娃媽給帶走了。
凌傑他們返回來後,他還是不能安心,又自己接着沿着河去找。終於在快到縣城河的一塊空地上找到了三個人,三個人都暈了過去,徐彥一緊緊的抱着小魚,水娃睡在他的後面。凌傑激動不已,打電話讓村長帶人來救他們。已經離縣城不遠了,他們來了之後直接就把三個人送進了縣醫院裡搶救。
醫院檢查結果是三人因爲嗆入大量髒水而導致發燒,現在要住在醫院裡打幾天消炎針後再留院觀察幾天。
喬若晗聽到這個消息,就立馬要來看他們,誰勸也沒有用。村長又請小月陪着她去公路邊自己堵車坐到縣城去看他們。
喬若晗到了醫院後看到了三個還沒有睡過來的人哭得天昏地暗的,她對小月說她想離開這個村子了,這個村子讓她留戀也讓她厭惡。怎麼會有人要害小魚,不惜連自己的兒子也害呢?怎麼要看着別人好就生氣,就亂罵人呢?怎麼對他們再怎麼好也沒用,有點什麼不滿就把人往死裡恨呢?
喬若晗的這些悲憤,小月其實感受最深的。農村這個地方,說重情也很重情,說無情也很無情。許多報刊雜誌上登載的農家樂什麼的,是有的,農村人樸實,也是真的,但農村人的心胸狹隘到可怕的地步,卻很少有人說。嫌人貧,恨人富,有一部分農村人就是這樣的,他們總是活在不滿中,總是覺得別人對不起自己。
到了第二天早上,徐彥一才先醒過來,他忙去看水娃和小魚,他們也醒了。而凌傑和喬若晗已經先來看過他們,兩人在病房的陽臺上爭執了起來。
喬若晗把她對農村的抱怨說給凌傑聽,凌傑就反問她想怎麼樣呢?回城裡嗎?丟着這些孩子嗎?不管他們了嗎?這四年的付出不再接着付出了嗎?
喬若晗回答不了凌傑的問題,她捨不得這些孩子,主要是她怕他們一起,村裡的人會讓村長把核桃林給分了,以後學校的支出就沒有人來負擔。如果不能那三個老師發工資的話,她們可能就會回家了,那麼映山紅小學可能就會名存實亡了。她不想讓出來水娃這樣善良能幹的文盲了,她不想因爲她的原因而害了孩子們。
村子裡有權的是村長,但他總是個和事佬,別人一纏他,他就什麼都算了;有錢有能力的是魚老大,但他的原則是隻要自己好就行,別人跟他沒有什麼關係的。
他們兩人在吵着架,小月在病房裡聽着。喬若晗的苦惱也是她曾經有過的苦惱,她能理解喬若晗。一個外鄉人來到這塊土地上,本來希望能爲這個地方做點事的,結果遇到了這些村罵。這麼多年了,罵又罵不過他們,就連她領養的兩個孩子中有一個病了,她沒有錢給孩子到縣城看病,半夜裡去敲老二叔叔家的門,他們也不肯借一點點錢給她,理由是:這個孩子跟老二沒有關係,連她也跟老二沒有關係了。又沒有跟老二生一兒半女的,老二一死,她就跟老二一分錢關係也沒有了。
小月想着那時揹着生病的妞妞連夜去敲門借錢沒有借到時的絕望,小月當時想着:如果妞妞死了,她就把她的屍體放在老二叔叔家門口,讓他們家起碼倒黴三年。這個方法也是農村怨婦的方法,小月在了二十二年,她也深刻的感受到了農村人恨人也恨得很直接,罵人也罵得很淋漓,傷人也傷個透透的。
小月苦笑着聽着喬若晗痛苦的聲音。徐彥一翻了個身,她才發現他早已經醒了,他沒有讓她說話,而是悄悄的去看水娃和小魚,他們兩個也醒了,都在聽着喬若晗和凌傑吵架。
小魚傷心的問:“徐叔叔,媽媽是在說不想要我的事嗎?”
徐彥一吃驚的問她原因,她說:“我有個好朋友,她說她爸媽在商量着要把她給賣了,對外面的人說是她死了,好重新生個兒子的。”
徐彥一抱着小雨,安慰她不會的,不會的。他想着,如果喬若晗聽到小魚說這話的話,可能更不想再呆在這個村子裡了。
小月也聽到小魚的話了,她心裡也很難過。小魚的名字是她給取的,要她一輩子無憂無慮的,可是她才三歲多已經有了憂慮了。
喬若晗和凌傑吵了個沒有結果的架後回來,看到徐彥一正抱着小魚看着她,水娃和小月也都在看着她。她知道自己說想要離開映山紅村的話讓他們聽到了,她有點尷尬的出去了。凌傑沒有馬上回來,他點了一支菸,在陽臺上抽了起來。
村長是在第二天才來看他們的,他帶了幾個人一起來看,其中就有一個水娃媽。水娃媽進來後,喬若晗就一把抱起小魚出去了,水娃看到他媽來了也不說話起身就追着小魚出去了。村長帶來的人只能跟徐彥一說說話了,凌傑也陪着他們,他突然想到,除了村長帶來的幾個人和水娃,其他的人都正好是映山紅村的外鄉人。他把村長請了出去,說了喬若晗被水娃媽寒了心,有想離開的意思。村長就急了,表示一定會嚴肅處理水娃媽的,並且還說這次都報了警把水娃媽給抓了,但證據不足才又放出來的。雖然如此,但他們村裡準備讓水娃他媽誠心的向喬老師道個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