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看看卡文給你帶來什麼好吃的?”卡文雙手捧着一碗香菇粥,誘人的清香在空氣中流動,即使夏暖此時並沒有什麼胃口,聞之也食慾大振。
“謝謝卡文!”夏暖一手連忙接過卡文手中的碗,一手揉摸着卡文的頭髮。卡文的笑,燦爛而又明媚。
“卡文,幫媽媽一件小忙可以嗎?就一件,小小的忙。”夏暖說完,卡文用力地點點頭。
“卡文,可不可以幫媽媽將包包裡的手機拿來呢?”夏暖的要求,似乎很讓卡文爲難。
“媽媽,人生病是不能玩手機的,老師說有輻射!”卡文點點頭,加重了他話中的分量。
“媽媽不是玩手機,而是爲了,工作。求求卡文,幫幫媽媽好嗎?”夏暖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差一點就雙手合十了。
卡文一看,果然心軟,小頭點了點,轉身走出了房間,不到一會又進來,將手機從背後拿出來。
“給媽媽,不過媽媽,卡文要在這裡監督,如果媽媽玩遊戲,卡文就打屁屁!”卡文假裝發怒,看着卡文“怒目圓睜”的樣子,夏暖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滑動解鎖,瞬間亮起的屏幕上,就迫不及待地顯示了來自白小軒的未接電話和信息。
當看到是“白小軒”三個字時,蘇夏暖有些感到失望,心裡泛起了嘀咕:爲什麼不是佟昀庚呢?
不過想想也真是好笑,佟昀庚難得這般沉得住氣,自己竟也會不習慣?
被他冷嘲熱諷、傷得體無完膚之時,心裡想的嘴上說的無一不是想要儘快逃離他的魔掌,但果真有一日他真的如自己所願,變得如顧維君般溫潤如玉時,自己是否會習慣呢?
自己又是否會如現在般,隱隱間想念他的霸道與強勢?
自己或許是該好好想想,當初自己究竟是因爲怎樣,而愛上他。
打開短信,短信上的一條條信息躍入眼中:
夏暖你是在忙嗎?我是小白,請火速回電!
夏暖,你現在在哪裡,我馬上過去接你,因爲事情真的很緊急,天大的事情都要放一放!
夏暖,剛纔你爲什麼不辭而別呢?是不是和佟昀庚吵架了?我先在這裡給你道歉了,你快些過來好嗎?因爲事情真的很急很急。
夏暖夏暖,事情十萬火急,請速速來電,因爲佟昀庚的病情惡化……
看到這裡,蘇夏暖忽然心頭一緊,但旋即展顏笑開,這個小白就是一副危言聳聽的樣子,早上還說佟昀庚情況不容樂觀,到頭來還不是好好的,生龍活虎,佟昀庚跟自己吵起架來那可真是“鬚眉不讓巾幗”!
如果不是他那一身病服和點滴,任誰也看不出他就是個病人。
又想騙我,沒門!
蘇夏暖這樣想着,雖然她知道,小白和小童都是爲了自己和佟昀庚好。
這麼想想,心情大好,不覺間盯着手機屏幕,展顏一笑。
“媽媽,你在看什麼呢?怎麼一會拉着個苦瓜臉,一會又笑得這麼好看呢?不嘛,卡文也要看!”說着,卡文就如同一隻考拉一般攀爬了上來,夏暖馬上將手機鎖屏,一手擋着,一手將手機藏於身後的枕頭底下。
雖然卡文識字不多,
但基本意思還是懂的。
“沒什麼啊,媽媽都說了是工作上的事情,當然是好的也有不好的啊!”蘇夏暖連忙雙手抱住卡文,護在自己的懷中。
燒已經退了,但是自己微微一用力,還是感到一陣的暈眩。
“就像你在考試的時候,一張卷子上,肯定有你會的,也會有你不會的啊,你想想是不是像剛纔媽媽一般的樣子呢?”夏暖一邊說着,一邊拱着鼻子逗趣着卡文。
卡文是最怕癢的,被夏暖這麼一逗,無法躲閃,笑得連眼淚都出來啦。
“媽媽媽媽,卡文不敢了卡文不敢了!”卡文拱手求饒,如同饅頭般的拳頭惹人憐愛,小臉因爲興奮而泛着紅暈,愈發顯得卡文的臉,粉雕玉琢,精緻無邪。
夏暖心想,佟昀庚小時候是不是也是這般,被他的媽媽視作這天底下最爲貴重的珍寶,小心翼翼地護在身旁?
“開飯嘍!”顧維君輕輕地叩了幾下房門,然後推門而入。
粉紅色的圍裙,上面還繪有卡文最爲喜愛的卡迪熊,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套在顧維君魁梧的身材之上,讓夏暖和卡文一看,都不免覺得滑稽,心知肚明地相視一笑。
顧維君看着他們娘倆投向自己的怪異眼神,錯愕了一下,瞬時就明瞭。
“好啊你們,我給你們做豐富的大餐,沒想到你們倒‘恩將仇報’!罰你們,將今天全部的食物,吃光光!”顧維君一邊如同一個老學究般侃侃而談,一邊還用鍋鏟比劃着。
這樣一來,卡文和夏暖就更是笑得不可開交,卡文更是捂着肚子,在牀上直打滾。
最後,還是夏暖抱着卡文下來,前後“開火車”,歡歡喜喜地來到了餐桌旁。
一瞬間,夏暖的心中有一股溫暖如春的暖流淌過。
家,本來就應該是笑,棲息繁衍的地方。
可是還未等夏暖和卡文發出驚歎聲時,門鈴就在此時,響了起來。
“我去開吧,大功臣!”蘇夏暖讓顧維君好好坐下,自己跑跑跳跳,如同一個正在跳橡皮筋的小姑娘一般,來到了玄關,打開了門。
“小白小童,你們怎麼來了?”即使過了很久,夏暖都清楚地記得那天的中午,陽光如同盛夏的花朵般怒發,而小童和小白的臉上,卻沒有半分應有的血色。
即使那時的他們,是裝出來的。
“夏暖,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將小白和小童迎進屋中後,他們便跟夏暖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談,希望能有一個僻靜的、不受打擾的地方。
說這話的時候,顧維君也在場,他並沒有被別人當做可有可無的外人,而生氣。
於是,夏暖便將他們帶入到了自己的房間,房門上了鎖。
至於卡文,由於夏暖和顧維君都沒有多做說明,雖然卡文在陌生人面前並不會感到拘謹和不自在,但小小的他也懂得察言觀色,一看到他們兩人陰沉的臉,卡文便識相地閉上了嘴,沉默是金,自然小童和小白也順理成章地,將他歸入爲是顧維君的陣營。
“夏暖?”當小白說完之後,夏暖一臉平靜,如果不是睜開的雙眼,他們或許會以爲,夏暖睡着了。
於是,小童擔心地,問了一句。
“夏暖,你怎麼了?不要嚇我。”小童依偎到夏暖身邊,手碰觸到夏暖的肩膀時,剛好,夏暖的一滴清淚,濺落到小童的手背。
“他,你們說他……”夏暖的話,已經不能完整地說出來了。
她的悲傷,她的哀慟,她的震驚,她的無奈,都化作如同千行之淚,汩汩而下。
夏暖想要大聲哭泣,卻不得不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被阻隔的聲音,嗚嗚咽咽,聽來卻宛若是子規之音,聲聲泣血。
小童無能爲力,任何的勸說和開導,都是蒼白無力,只能用一個有溫度的懷抱,來給夏暖一絲朋友的撫慰。
小童看向小白的眼睛,佈滿血絲,淚光瀅瀅。即使她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局,即使她知道這由始至終都是假的,卻還是被夏暖滿腔深沉如海的傷感所染。
這時候,小白也無能對着小童,搖搖頭。
箭在弦上,他們已經無法回頭。
而正是怕小童有所心軟,小白纔會陪着她,一起來,殘忍而又內疚地,袖手旁觀地,看着已成淚人的夏暖。
所有的悲傷,都將不會白費。
只有共同經歷死,他們纔會明白,生之可貴。
終有一天,他們會感激我們的。
小白和小童,現在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夏暖不知道自己小小的身體內怎會儲藏着如此之多淚水,不知道生離死別竟是這麼的痛徹心扉肝腸寸斷,更加不知道這一天,來的竟是這麼的洶涌,這麼的不留情面,連一絲絲悔恨的機會都不給。
十五天,佟昀庚,佟昀庚生命華美的篇章,就只剩下十五天。
十五天,三百六十個小時之後,佟昀庚就會變成一具沒有任何溫度和意義的屍體,他再也不會笑,不會說話,不會對自己氣勢洶洶,不會對自己冷嘲熱諷,不會對自己冷眼相向,更不會對自己……
夏暖不敢想,不能想,不忍想,天啊,自己的世界怎麼可以沒有佟昀庚?可是,偏偏就是天,要將佟昀庚召回到它的國度。
時間彷彿走得很慢,慢得夏暖的哭泣,彷彿沒有了盡頭。
時間又好似過得很快,一眨眼,高照的豔陽已經西落,暮色四合,而夏暖已經在小童的懷中,睡去。
準確來說,應該是暈倒。
夏暖不知道自己已經暈倒了,只知道迷迷糊糊,好像睡了足足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之後,自己才醒轉過來。
當自己睜開眼睛時,天旋地轉,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若有似無的白色煙霧,那一瞬間,夏暖真希望,自己已經死去。
死是最容易的,活着,纔是痛苦。
“夏暖!”淚眼模糊中,是顧維君,不知道他陪在自己身邊,多久了。
“顧大哥,我已經決定了。”猛然之間,蘇夏暖緊緊拽住顧維君的袖口,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我什麼也幫不了他,只有這樣,才能讓他了無遺憾!”夏暖不知道,在顧維君的雙眸之中的某處,火焰漸漸地黯淡了下來。
他只是心疼地看着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夏暖,你真的已經決定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