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若水殿

莫離迷迷糊糊的躺在牀上,耳邊不時傳來翻閱書籍的聲音,是誰,總是在不停的翻書。莫離扶着牀沿,直起身子,還未徹底清醒的她,模模糊糊在案桌旁看到一個人影,莫離扶着腦袋,晃了晃腦,視線逐漸清晰。案桌邊的男子,側着身子此時手裡正捧着書,正聚精會神的看着,嘴角時而勾起一絲笑意,好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一般,眉頭輕輕揚起,舒展開來。黑髮玉冠,長髮至腰,宛如翩翩公子。案桌上的黑鷹不時的揮動着翅膀,顯得垂頭喪氣的樣子。

莫離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先被他突如其來的話給打斷了,“醒了?那就跟我過來吧”,倉魂合起書,置於案桌上,起身便往門外走去。

“現在?”莫離本想再休息會兒。但見倉魂不語,她只好穿好鞋襪,這才發現身上早已被換好乾淨的衣服,那是自己很喜歡的顏色,紅的衣裙,配上繞着紅色綢帶的紅色靴子,領口繡着青鳥,長袖上繡着鳥兒的羽毛,針法很是細膩,腰間繞着黑紅相間的腰帶,上面還掛着小小的飾品。

莫離打開門,只見外頭晴空一片,地面上很乾淨,時而還會飄下清綠的竹葉,那些竹葉隨風而落,唯美至極。

看來自己好像睡了很久,莫離踏出房門。見倉魂正背對着她安靜的立在竹林下,莫離走至他身旁,又是死一般的安靜,兩人默默不語。

“你知道我爲什麼答應收你爲徒嗎?”倉魂側過身子,看了看莫離,莫離發現,他的眼睛竟也是那麼好看。

莫離搖搖頭。表示不知,她本以爲當初用這個方法是行不通的。

“你可知道,我倉魂,從不收徒兒,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倉魂說着,突然朝眼前的一株青竹劈了下去,在他手上,赫然出現一節竹子,動作快的連莫離都沒來得及看清楚。那根青竹在他手上被擺弄了一會,竟變成一把精緻無比的竹簫,驚得莫離說不出話來。眼前的這個男子,實在讓她大感意外。

倉魂打量着手中的竹蕭,心中思量許久,突然從自己腰間扯下一直佩戴的流蘇掛件,輕輕的綁在竹蕭上,竹蕭在他手裡來回被轉了幾個圈,在他確定好後,突然遞給莫離,“爲師也沒什麼可送你的,就把這個給你吧,就當是我們師徒之間的關係象徵,你要不要,隨你”他說這話時,帶着幾分不以爲然。

莫離毅然跪下,心中甚爲大喜,她將雙手舉過頭頂,帶着涼意的竹蕭便被放入她掌中。

“徒兒謝過師傅”莫離開心的盯着掌中的竹蕭。

“我說過,你不適合拿劍”倉魂看着她把玩着手中的竹蕭。如今她也有了和少君一樣精緻好看的竹蕭了。

“可會吹?”倉魂問道。

莫離搖搖頭,畢竟身爲21世紀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吹簫對她來說這個挑戰確實很大。

“啊…”莫離低呼一聲,原來是倉魂突然將她的手拽了過去,在她身上分別封住了幾處穴道,莫離只覺得自己被來回轉了幾個圈,最後搖搖晃晃的才逐漸站穩。

“確是有很深的內力,只是,爲何確是個不會武功的丫頭?”倉魂沉思道。掌中運足氣,突然朝莫離打去,莫離一驚,慌忙的躲開,這讓她完全摸不清頭腦,倉魂只是想試探她到底是真不會武功還是在撒謊。

莫離的肩膀捱了一拳,手臂被震得生疼,她連連後退數步,倉魂似乎沒想過要收手,最後一掌,將莫離的身體推了出去。莫離一個重心不穩,身子眼看就要往後邊摔下去,手臂卻被拉了回來,待她站定,這才發現身旁的粉衣女子,竟是上官瑤。

莫離氣憤的跑到倉魂面前,“你這人可真奇怪,剛剛纔說收我爲徒,現在又想置我於死地?,你的東西,我怎敢還要?”說着,莫離將他的手抓起,將竹蕭放進他的掌中。

倉魂先是一愣,隨即不以爲然的笑了笑,倒也不出聲。

“剛纔他只是在試你的武功,要是他真的出手,你第一掌都逃不過,現在估計已經是一具死屍了,想想你一個不會武功的姑娘,之前三番五次的都能從我手中逃走,不得不懷疑你”上官瑤上前來,語氣裡滿是輕蔑。

“何事?”倉魂順手將竹蕭插進自己腰間。

上官瑤這才反應過來,剛想湊到他耳邊,倉魂看了莫離一眼,揚起手說道:“但說無妨”

上官瑤亦是看了莫離一眼,輕咳一聲,:“君主派人來傳話,召你進宮,聽說,大皇子回來了,興許就是爲了這事”,說着,又朝莫離看了幾眼,莫離疑惑的歪着腦袋,表示不理解。

倉魂顯得很急促的樣子,頭也不回的走了,上官瑤趕忙跟在他身後,偌大的院子,只剩莫離一人。莫離擡頭看了看天空,竹葉簇簇而落。

又是一季秋天,莫離身後接住一片竹葉,竟發起呆來。不知不覺自己來到這裡竟然已有一年多了,不知道遠在異時空的父母怎麼樣了?如今她在這個世界也有了牽掛的人,如果哪天自己身不由己的離開,是否還會有選擇的機會?但是,終究會離開的吧,畢竟,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但是還是想和那個少年在一起,哪怕是多一天的時間,她不想看着他死,她想改變他的結局,她想和他一起離開。陪他白頭,直到生命的盡頭,自己再了無牽掛的離開這裡,但是,她能選擇嗎?

“唉,莫離啊莫離,不要去想那麼多了,來到這裡,不就是爲了他嗎?既然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就要走下去”莫離嘆了一口氣,手中的竹葉早已被她無意撕成了兩瓣,莫離朝它吹了一口氣,竹葉飄了出去,被捲入風中。

莫離深吸了一口氣,“肚子餓了,先去找點東西吃,再好好睡了覺,不然倉魂師傅回來,估計以後的日子很很苦了”,她點點頭。

倉魂坐着輦轎,正閉目養神着,輦轎外的小太監傳話進來,“大人,到了,請下轎”

緊接着,轎簾被掀起,倉魂踏出輦轎,卻發現來到的是和之前不同的地方,她擡頭一看,大殿牌匾上赫然刻着“扶翎宮”三個大字。殿外人影來回匆忙,十幾個小太監端着水盤從殿中出來,宮女們端着清水步入殿中,神情侷促。倉魂上前一步,殿外守着的鐘太監急忙上前來:“倉大人你總算來了,快請進”

“這扶翎宮,住的是何人?”倉魂疑惑一問。

“君主啊”鐘太監趕忙回答。

“什麼?!君主不是一直都在華水宮養病嗎?何時到了扶翎宮?”倉魂止住腳步,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安感。

“大皇子說扶翎宮能助長龍氣,且扶翎宮位處靈氣之地,一來景色迷人,二來也有助陛下君主養病,爲了這事,大皇子一回來就去詢問過司天鑑的,所以君主昨夜就遷到了扶翎宮”鍾公公一字一句道。

司天鑑乃是宮裡觀察日月星辰的一個職位,專看風水,觀天象。

“大皇子,真的回來了”倉魂低語道。

“是呀,君主啊,昨夜爲這事可高興着呢,豈料今兒個又犯起病來”鍾公公嘆了一口氣。

內殿傳來幾聲急促的咳嗽聲,緊接着就是急促的喘息聲。鍾公公急忙跑進內殿,倉魂跟至身後,一進去便看見牀邊坐着一個高大的男子,黑髮被高高束起,羽冠戴頂,流蘇綴着圓潤的玉石垂直肩上,身着青灰色的長袍,袖口還繡着生動形象的龍紋。倉魂呆在君主身旁不過也就短短几年時間,自是沒有見過大皇子,但是牀邊這個男子,身上的散發的貴族氣質,又是這副穿着打扮。而牀上的君主似乎剛剛定下神來,微閉着雙眼,手上握着青衣男子的手。再打量着這個內殿,似乎少了什麼味道,這裡,沒了迷迭香的味道,而是換上了琥珀香,屋內的花草也全部換上了吊蘭和鳶尾。

“把我佈置的東西全都換了…”倉魂心中低語。

鍾公公朝大皇子行了個禮,跪在龍牀邊,附耳在君主面前小聲說着,說完便退了出去。君主睜開雙眼,由侍婢扶着靠在軟枕上,他拍了拍大皇子的手,“

“居兒,這便是我和你說的,倉魂”君主朝倉魂看去,大皇子站起身子,朝倉魂作揖,倉魂正想上前阻止,“大皇子,不可”,對方是君,自己說來也只算個臣,自古以來哪有君給臣行禮?

“也只有你受得起我兒一拜”君主笑着點點頭。

“在下冷桇居”大皇子恭恭敬敬道,眼神裡卻帶着一份警惕。

“倉魂”倉魂平時本就討厭那些繁紋縟節,索性直接道出自己名字。這個大皇子,看起來似乎不簡單。

“咳~咳…我這皇兒,自幼便被送出宮,到外面學藝,如今我這身子是愈發的不行了,於是才把他召了回來,咳咳…”君主又劇烈咳嗽起來,面部被憋得通紅,身旁侍婢即刻出內殿召進太醫。太醫們匆忙進了內殿,爲君主診治。

“怎麼樣?”大皇子着急道。

“君主這一病已經半年,五臟六腑俱損,精神有時候還會迷糊,最重要的是咳血,據微臣診斷,是癆病,並且長期吸入某種物質,以致精神恍惚。”太醫戰戰兢兢答道。

“可是吸入了這個東西?”冷桇居擊了一次掌,殿外走進一個侍婢,手中捧着個雕花錦盒,侍婢跪在冷桇居的身旁,他輕輕推開錦盒,裡面裝着裝着小小的瓷瓶,他將瓷瓶拿出,從瓶中倒出一些粉末狀的東西,示意太醫上前來,太醫手指蘸了點那粉末狀的東西,置於鼻間聞了聞後道:“這是迷迭香…,將此香點在屋中,不禁可以使空氣清新,對人還有安神的作用”

“會不會是有歹毒之人將毒藥混在這香中?”冷桇居自己也聞了聞。

太醫搖搖頭:“不可能,一旦混入其他東西,此香的香氣就會變,按理說要是真的混進其他東西,平時日微臣來給君主請脈,不可能沒有察覺到”

“這宮裡,當真有人想害死朕”君主氣得握着拳頭,奮力的吹在牀沿上。

“退下吧”冷孤居淡淡開口道,用絲帕擦着着自己的手,不時的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倉魂,此時的倉魂正低着頭,抱着拳若有所思。

“父皇,兒臣定會查出要害你的人,定保我們則鏡國的江山”冷桇居扶着君主睡下後,微微看向倉魂。

“且讓倉魂助你”君主指向倉魂,眼神裡滿是對他的讚許和肯定。

冷桇居點點頭,朝倉魂道:“有勞了”,說罷,便退了出去。

君主朝倉魂揚起手,倉魂會意的點點頭,故意落後於大皇子。見大皇子步出內殿,他坐到君主牀邊,看着牀上面色憔悴的男人,纔不過五十的他已經白髮蒼蒼,這個江山,耗盡了他的心血,如今晚年卻又臥病在牀,倉魂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倉魂…你可要答應我,好好輔助大皇子,我要他成爲未來的王”君主緊緊的握住倉魂的手,聲音顫抖着,就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你說過,六年前你就說過要報答我,我要你,輔佐大皇子”牀上的老人侷促的喘息着,倉魂見狀況不對,立刻從殿外喚進太醫。

“未來的…王嗎?”倉魂喃喃道,看着牀上昏睡過去的君主。

才走出扶翎宮,殿外的巨大雕花殿柱下,青衣男子負手而立,目視着前方,倉魂看着眼前不過二十七八的男子,並不是宮裡其他皇子公主那般,身上沾着浮華之氣,自以爲自己高人一等,相反,在他的身上,則多了一份沉穩睿智之氣。

倉魂步下石階,本打算一聲不吭的就離開,身後卻傳來冷桇居淡然的聲音:“剛剛一進內殿,你聞到的是什麼香?”

倉魂轉過身,看到冷桇居滿臉笑意的正靠着柱子旁看他。這句話,是在試探他嗎?

“是琥珀香”倉魂淡淡答道。

“原來你是懂香之人”

倉魂沒有再回答,毅然的步下石階,鑽進一直在殿外等候的輦轎。

莫離從牀上醒來,此時已經是正午,她伸了個懶腰,看出窗外,窗臺上的東西着實讓她疑惑到了,那是一把精緻的竹蕭,蕭尾上還綴着流蘇,在窗臺上隨着風不停的飄蕩着。那是今早倉魂送給她的竹蕭,明明自己已經歸還,不知何時他又將它放在了窗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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