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三)

“武兄”,望着武安國走下棧橋的背影,朱棣忍不住低聲呼喚他回頭。

“什麼事”,被呼喚者奇怪地轉過身。

“小心些”,朱棣一語雙關,對於父親發怒後會做出什麼事,作爲兒子的也心中沒底,日後沒有自己從中斡旋,他害怕什麼不可預知的災禍降臨到救命恩人身上,這個大塊頭雖然好多管閒事,但教會了自己很多未知的東西,可以說是打開了一扇大門,讓自己看到了從未看見過的風景。

武安國寬厚地笑了笑,衝着朱棣和在船頭淚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張正心揮了揮手,“遼東路途遙遠,海上小心”。昨日之事,雖然有些衝動,但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場衝突下來並非沒有結果,根據宮中傳來的消息,今天早朝,朱元璋借徐達、李文忠上書請求爲國留賢之名,宣佈胡案到此爲止,已經捉拿歸案的着有司嚴審,明察罪證,不得冤枉。

我終究制止了一場更大的殺戮,此際武安國心中很坦然。歷史終究出現了轉機,有誰可預知其下一個可能。走下棧橋,寬闊的身軀慢慢隱進送別的人羣中。

“武兄且慢”,朱棣好像又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急急忙忙的跑下船,衝上碼頭。周圍官員和士兵趕緊給他讓出一條道。

“朱棣還有一事不解,請武兄教我”,總覺得此次一別不會太短,燕王朱棣恨不得一日問清楚所有疑惑。“武兄曾勸要我善待遼東各部,遼東漢人太少,我們趕走高麗人,必有新的部落崛起,所以要提防民變。但此後遼東隨土地出售,礦山開發,漢人漸多,我該如何與各部相處。還需要懷柔嗎?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武安國又笑了笑,以朱棣先前受到的教育,無論怎樣告誡他善待各少數民族,無論表面上做得多好,其內心依然會抱着傳統的觀點。做到這現在這步,已屬不易。他指指路邊江邊的垂柳,說謎語般問朱棣:“殿下眼中,這垂柳是否好看”。

“參差婆娑,臨波弄影”,朱棣迷茫的順口回答,不知這個武侯今天吃了錯了什麼藥,居然和自己說話如參禪機。

“如果把所有枝條剪成一般整齊,殿下認爲如何”。

“那不就成了刷子,有何生趣可言”,朱棣答到,猛然間悟道,雙目放光。也不再羅嗦,轉身上船,如下船時一樣匆忙。

“你們二人怎麼今天怪怪的,說話像老和尚”。劉凌低聲問武安國。

“不是像老和尚,我正準備出家,你看我的頭髮一直就這麼長”。武安國摸摸自己的寸頭,調皮地低語。

“亂講,等一會看本郡主如何………”,兩個膽大包天的人縱馬遠去,留下一羣道德先生不住地搖頭。

送別朱棣,當天下午劉凌即被馬皇后宣召入宮。這一去居然是三天未回。身邊少了解語花,武安國食不甘味。以前雖然迫於軍法,不能在大營中相約,但以二人的身份,到營外遛遛馬也沒人能干涉。那天前來宣旨的太監怎麼看都像藏着什麼禍心,武安國想起他曖昧的表情來身上就一片片起雞皮疙瘩。

非常時刻,作爲統軍武將,非宣召不能參加朝會,武安國本身又沒有上朝磕頭的癮,只好枯坐在營中等候消息。無聊之際,拉着幾個下級軍官比試單槓,啞鈴,俯臥撐,馬上步下,大熱天,換着花樣出汗。弄得大家一見到他消失得比沙漠中的水滴還快。武安國此時最後悔的是怎麼沒花時間研究一下能不能做個簡易籃球,心中躍躍欲試,但轉念一想做球膽的橡膠樹好像此刻還沒傳到臺灣,只好作罷。

這兩日,他在宮中批逆鱗的事情早被衛士們傳揚開來,添油加醋,轉述得惟妙惟肖。胡維庸一夥素來與武將不慕,這次倒臺,不知有多少勳臣私下拍手稱快。被武安國這個愣頭青一攪,眼見皇上居然有了些從諫如流的意思,不再想追究下去。讓很多指望藉機報復或立功心切的大臣非常不滿,私底下議論紛紛。震北軍將士看待他的目光卻越發崇拜,很多武將認爲,既然武侯爲了一個不相干甚至有仇的人都肯和皇上爭執,將來自己一旦有事,他肯定也會鼎力相助,跟着這樣的上司,沒有虧吃。佩服之餘,將士們也爲武安國的前途暗暗擔心,但見武安國如平時一般灑脫,衆人慢慢地也將提起的心重新放入肚子裡。

這日武安國正和幾個部將在校場上切磋得興起,忽聽軍士遠遠的喊:太師李善長來訪。壓住刀頭,打馬跑出圈外,還了個軍禮,匆匆的趕往本中軍。幾個武將如蒙大赦般一邊擦着汗,一邊大叫太師來得正是時候,不然就要給武侯給累死了。

收拾停當,出門把李善長迎進來。經了十餘日驚嚇,這個老狐狸居然還是如往常一樣眯着似睡非睡的眼睛,一幅大夢初醒的樣子,真叫人佩服其定力。

鏡中飛霜漸濃,幾人能知……

分賓主落座,李善長先是誇武安國治軍有細柳之風,寒暄幾句,起身言道,“多謝武侯聖上面前仗義執言,救老夫一家老小”。說着便向下拜。

武安國怎敢讓這麼大歲數的人向自己跪拜,趕緊把李善長硬拖起來,按到座位上,說:“太師客氣,任誰都能看出太師冤枉,小子不過是說了兩句實話罷了,豈敢居功”。

“武侯不必過謙,老夫一家七十餘口,皆被武侯的實話所救,如此大恩,善長真不知何以爲報”,李善長拗不過武安國,只好在椅子上對恩人做了幾個揖,“實話,嘿,老夫爲相數年,門生故吏滿天下,到頭來,還要勞你這無關的人爲我說話,嘿,實話,這關係到自身安危的實話天下有幾個人敢說”。此時此刻,這個老人才顯出幾分憔悴,花白的鬍子顫巍巍沾滿茶杯濺出的水珠。

從權利的頂點淪爲階下囚,再重新走上頂點,人生經歷這樣的大起大落,問誰還能心如止水。武安國不知如何安慰這個老人,只好不說話,一口口陪着李善長喝茶。他佩服李善長的政治智慧,去年朝堂之上要不是李善長出面建議給北平“特區”政策,這一多來北平各界也不會發展得如此順利。

過了一會,李善長慢慢在茶水中找回了自我,低低嘆息到:“老夫伴君多年,知道深淺,爲了老夫這風燭殘年的賤命,差點兒賠上武侯的身家和前程,老夫真是不知如何相謝”。

“也沒那麼玄,聖上不是聽不得忠言之主”,武安國不知除了感謝自己外,還有什麼來意,話儘量說得謹慎。“武某隻是不願意看太師無辜被牽連,當年太師拼得性命不要,輔佐萬歲驅逐韃虜,光復我華夏山河。武某在民間時,就多聞太師故事,一直非常景仰”。

“景仰,天下還有記得我李善長當年作爲的人”,李善長哈哈大笑“小友別安慰老夫了,好漢不提當年勇。老夫只問你一句,聽說聖上已答應赦免老夫,你還要繼續爲不相關的胡系人馬說話。說你是僞善之人,老夫素來不信,只是想不明白你爲何如此,老夫爲官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有人如此作爲”!

武安國心中暗自嘆了一聲,當時請求徐達給朱元璋上書時,徐達也差不多是這樣問,胡維庸當年把自己在北平的功勞一再下壓,千方百計阻止自己朱元璋重用自己,按理說應該是自己的仇人。況且他還和劉凌有殺父之仇,看在劉凌的份上,自己也應該落井下石纔對。而自己卻拼了性命去救仇人的黨羽,這番作爲,有幾人理解。

長出了口氣,武安國正色說道:“太師是絕世智者,武安國不敢相瞞,武某此番作爲,不僅是爲了救幾個人,而是不想讓因莫須有的罪名而殺人在本朝成爲先例,這事情一旦開了頭,下一個刀下喪命的不知是誰,只可惜僅僅能勸得萬歲停止追究,終不能讓已經被牽連進去的人得到解救”。

“不想讓因莫須有的罪名而殺人在本朝成爲先例”?李善長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話,低頭沉思。“下一個,下一個是誰,好個武安國,好個不成先例,老夫閱人無數,還是看輕了你”,李善長越想這話越有道理,越想越覺得這個看似淺顯的道理所蘊涵的智慧之深奧,佩服至極。見武安國臉上有懊惱之色,低聲安慰道:“你已經盡力,歷朝歷代,對謀反一事,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縱是如唐太宗般英明之主,還不是把大將侯君集給滿門抄斬,絲毫不念其踏平樓蘭的大功”。

侯君集,唐太宗,武安國學歷史時只聽說過貞觀之治,從來沒聽說過還有如此殘暴之事。歷史書上不是說當時一年判死刑的人只有幾個嗎?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李善長見他不說話,又接着說道,“其實作爲皇帝,也沒什麼更好的辦法,雖然這次幾乎要了老夫的命,老夫也不敢怪聖上。如果不用嚴刑威懾,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想造反,亂世一來,死的人更多”。

‘好了傷疤忘了疼’武安國掃了李善長一眼,說道:“太師現在居然說出這等話來,你被冤枉時,應該知道被冤枉者眼看親人即將被殺的絕望。你那些舊日同僚,現在心情一如你前幾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李善長老臉一紅,十分難堪,不敢發作,嘴脣嚅囁了半天才解釋道:“老夫並非說風涼話,老夫只是說哪朝也沒有好辦法杜絕謀反和被猜疑謀反的事”。

武安國知道自己說重了,作了個揖,算做賠禮。“小子說話太急,太師勿怪,我只是想制止這樣的殺戮,這種殺戮對一個國家來說,本身就是一場劫難。過去不能杜絕,今後未必不能杜絕,只是每個人都不想去試試,直到刀輪到自己頭上才知到痛”。

“難啊,老夫爲皇上制訂本朝制度時,借鑑了唐制,宋制,也借鑑了元朝的種種不利,最後依然是這個樣子”,李善長搖搖頭,白鬚飛揚。武安國說得非常有道理,但以他的經驗,這不過是個不切實際的理想,和書上說的聖人之世差不多,誰都希望有,誰都沒見過。

“太師所說的制度,其實都源於秦,秦遷九鼎,分郡縣,基本上就訂下了這樣的框架。歷經漢唐,不過是修修補補,從來沒有大的變化”。

“你也相信那些書呆子說的復周制嗎,聽說你們北平正興起復古,但據老夫所考證,周制只會更差”。說起制度,李善長倒非常清楚。

“不是周制,我說的是太師考慮沒考慮過一種新的制度,既然秦漢以來,總是不能避免大臣無辜被殺,總是避免不了奸臣趁機造反,總是避免不了民間揭竿而起,那說明了這個制度本身就不很適合我們這個國家。這種制度太依靠明君,太依靠清官,太依靠個人的品行。但太師不妨想想,這古來,明君出過幾個,清官出過幾個。當今之世,品行如聖人般的人有幾個”?

“這,………,老夫還真沒想過”,李善長開始跟不上武安國的思路,大口地喝着茶,改變制度,從制度上避免慘禍的發生,無論是奸臣造反和賢良被冤枉都可避免,真的行嗎,他不敢肯定。但不試試怎能知道?問題是自己太老了,沒有了精力,也沒有了雄心,老天能讓自己再年青二十歲就好了。嘆了口氣,李善長放下茶杯,說道:“老夫老了,只能看着你們年青人施展,不可能再有所作爲。能不拖你們後腿,就儘量不拖罷了。武安國小友,你個性耿直,心地純厚,是個絕世英才。要想施展你自己的抱負,首先要保證個人安危。天下致柔,莫過於水,然其開山裂石,無堅不摧。你目標遠大,但處事應更加小心”。

武安國沒注意到李善長對自己稱呼上的一再變化,坦然道:“我也不是非要與皇上硬頂,只是當日情形,不得不如此。日後遇上這種情形,依然難以繞行。算了,蔽履繁華,浮雲生死,何必太在乎。當年太師隨萬歲抗擊韃虜,不也是朝不保昔,我想太師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個人安危吧”。

“當年老夫,老夫當年哪顧得上,他奶奶的,那時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不拼怎行”!李善長從椅子上坐得筆直,老臉又充滿了朝氣,看上去已經不像個六十多歲老人。想自己當年,指點江山,運籌帷幄,何等豪氣。這幾年官越大膽子越小,縮起頭來裝傻充愣,指望着安渡晚年,爲兒孫求個平安。最終還是沒有讓朱元璋放心。這些年過得可真窩囊,比起面前這個小子,自己這把歲數真是活到了狗身上。

想到這,李善長沮喪的心情瞬間清朗,微笑着說:“老夫此番前來,本來還想好心指點你,沒想到反而受了你的指點。武侯胸懷,老夫自愧不如。此番逃得一死,當盡力在皇上面前爲同僚開脫,多救幾個人出來。實不相瞞,老夫這會是奉命而來,這邊上沒人,咱們也別走那個虛禮,聖旨在這裡,你自己看吧”!說完,取出一份黃絹,放到了桌面上。

武安國打開聖旨仔細觀看,上面文四併六,寫得十分有文采,不知道是誰替朱元璋捉刀。聖旨先是把他北伐的功勞大大褒獎了一番,賞免死金牌一面,加歲俸至五千石,賜宅邸一座。然後提起武安國當年“遼東未定,何以爲家”的豪言,說現在遼東已定,不能讓武安國再孤苦一人,把平安公主下嫁給了他,擇日完婚云云。武安國無長輩,特着李善長待爲操辦。

如聞驚雷,武安國傻在當場,賞免死金牌,自然是爲了讓自己安心,說明皇帝不和自己計較當日犯上,日後只要不是謀反之罪,誰都不能找藉口殺他,這金牌只賜給過徐達和常遇春,也就是全天下包括自己這塊到現在只有三面,對常人來說,實在是莫大的恩典。但這賜婚,就太讓人無法接受,自己從來還沒聽說過皇上有個成年的公主封號爲平安,況且這下讓自己怎麼去面對劉凌。

發了半天呆,武安國試探着問李善長,“老先生,不知中原規矩,歷朝歷代,有沒有拒絕賜婚的,結果怎樣”?

李善長捋着白鬍子,笑眯眯的說:“我還沒聽說過,不過你要是不願意,老夫倒可以代爲說項,皇上賜婚,目前大臣們都不知道,你有免死金牌在手,用他來換萬歲收回皇命,未必不可。不過你得有充足理由”。

理由,武安國想都不想,問道:“在本朝,如果已經喜歡上了別人,算不算理由充分”。

“嗨,我還以爲你有別的想法呢,這個理由可不高明,喜歡你可以娶妾啊,公主爲大,她爲小也不算辱沒”!武安國的理由顯然說不通,這個時代男人娶十個八個老婆是非常正常的事,如果那個男子有些虛名,還會傳出一段佳話。至於女子願不願和別人分享丈夫,早有婦德中“不妒”的約束在先,縱是帝王之家的女兒,也不能違背。

“我不想愧對了她,我想喜歡一個人就要彼此尊重,武某沒福,身邊有這樣一個人就知足,不敢再做非分之想,皇上那裡,還有勞老大人多多美言”。

“真奇怪,老夫越來越搞不懂你了”,李善長狐疑地看着窘得臉紅脖子粗的武安國,不知這個大塊頭哪根筋轉擰了,嘆了口氣,說“你還是先說說是哪家的女兒讓你如此神魂顛倒吧,老夫試試,誰讓老夫欠你的人情呢”!

“是徐達老將軍的義女,劉伯溫先生的女兒”!

“啊,我真佩服你,老夫真服了你”,李善長笑得在椅子上打跌,茶水濺了一身也不去拭。“這你自己去和皇上說吧,你就說不願和馬皇后新收的義女劉凌成婚,你喜歡劉伯溫的女兒劉凌,讓馬皇后抓緊把義女還給徐達”。

“你是說平安公主就是劉凌”。武安國一把抓住李善長的袖子。

“小心,小心老夫的新朝服”,李善長促狹的笑着,推開武安國的手,“如假包換,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要不要老夫去和皇上爲你辭婚啊”。

“這,您老自然不用,怎麼置辦,還得仰仗您老,我,我不太懂本朝的規矩”。武安國喜不自勝,連連衝着李善長做揖,二人正玩笑間,猛聽得外邊一個士兵大聲說到:“郡主,您怎麼也在這,稟武將軍,靖海侯曹將軍大破高麗,已經迫高麗簽了城下之盟,報捷的人已經在威海衛上岸,派八百里快馬送捷報到京,一併有信帶給你”。

武安國一步竄了出去,只見躲避不及的劉凌臉紅得如晚霞般燦爛。

她是小女兒心態,回到軍營,聽說李善長來,知道必是提親,躲在房間外聽武安國的反映。聽見心上人心中有了理想女子,正在黯然傷神間,又聽見拒婚正是爲了自己。仔細一想,已經明白就裡,這大塊頭還沒聽說自己被馬後認了義女,有了公主名號。知道武安國對自己如此深情,劉凌不由得心神俱醉。以至軍士前來報信,也沒發覺。

二人四目對望,情深無限。軍情當前,不能多說,當下接過曹振給自己的信,準備拆開來看。

李善長看二人兩情相悅,心中爲他們高興,本來還想提醒武安國一些,又不想破壞此時氛圍。轉念一想,蔽履繁華,浮雲生死,如此豁達之人,自己何必用世俗的眼光來煩他,竟然不湊過來關心高麗戰況,起身告辭。武安國知道他不是拘禮之人,也不相送,取了大疊銀票請李善長酌情安排,說改天還要登門求教本朝娶親禮節,羞得劉凌拿着曹振的信一個人躲進屋內。

出得軍營,善長回想今日和武安國一番言語,自己飽讀詩書,居然沒有這個粗通文墨的武人考慮得長遠,真是慚愧。“蔽履繁華,浮雲生死,蔽履繁華,浮雲生死”一路上,老人反覆品味這幾句話,一顆本來如死水的心,慢慢又煥發出勃勃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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