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紈這樣做不對嗎,楊聰爲什麼不高興呢?
如果從朝廷的角度出發,朱紈這樣做自然沒錯,因爲朝廷實行的是海禁政策,這些人卻私通倭寇和紅毛番,違禁從事海上貿易,按律的確當斬。
不過,從東南沿海的實際情況出發,朱紈這樣做卻太過偏激了,要知道東南沿海大部分商戶都指望着海上貿易謀利呢,朱紈這樣,把海商全部拖出去砍了,把通商的港口也給堵了,大家就沒錢賺了。
朱紈的做法,從實質上來說,並不是推動大明的發展,而是阻礙大明的發展。
當然,楊聰並不會因此而嫉恨朱紈,畢竟朱紈的認知受這個時代的束縛,不知道海上貿易對一個國家發展的重要性,再說了,人家也只是奉命行事,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從朱紈的角度出發,這是忠君愛國的表現,原本就無可厚非。
不過,從海商豪門的角度出發,朱紈這樣做就是萬惡不赦了。
朱紈這樣做,簡直就是在砸他們飯碗啊,他們辛辛苦苦忙活了十多年培養出來的近百顆“搖錢樹”一下就被朱紈給砍了個精光,而且,朱紈還準備把他們的“老客戶”倭寇都清剿乾淨,這怎麼行,真要被朱紈把倭寇給剿乾淨了,以後他們還怎麼撈錢!
斷人財路,無異於殺人父母啊!
這會兒海商豪門已然和朱紈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他們自然要想辦法收拾朱紈。
然而,這時候他們的大靠山屠僑已經下臺,他們在朝中已然沒有什麼勢力,朱紈這樣的頂級封疆大吏,他們怎麼收拾得了呢?
很簡單,找嚴嵩!
嚴嵩跟他們一直有利益上的瓜葛,說白了,他們沒少給嚴嵩孝敬,這會兒飯碗都要被人給砸了,他們自然要去找嚴嵩幫忙了。
那麼,嚴嵩爲什麼要冒這天下之大不韙來幫他們呢,畢竟他們又不是什麼親朋好友,只是利益上的交往而已。
這個問題自然難不倒海商豪門,沒有親戚關係,那就去攀親戚唄,反正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便成,嚴嵩的貪婪可是出了名的。
這天,酉時剛過不久,嚴嵩方纔回到家中,門房便拿着份拜帖匆匆走進來。
他接過拜帖一看,竟然是刑部員外郎趙文華求見。
這趙文華他還是有點印象的,此人乃是嘉靖八年的進士,雖躋身二甲,卻排在末流,這會兒也只是個從五品的小嘍嘍而已。
按理來說,他堂堂一個內閣大學士,吏部尚書是無需親自接見這種從五品的小嘍嘍的,但是,這趙文華卻不一樣,因爲趙文華是餘姚謝氏的女婿,海商豪門的後起之秀。
而且,當初趙文華在國子監就讀的時候,他正好是國子監祭酒,雙方也算有一層師生關係,這會兒人家既然持拜帖親自前來求見,他自然不好掃了人家的面子。
他想了想,還是命門房把趙文華引了進來。
其實,他心裡十分清楚,趙文華此次前來肯定是爲了東南是事情,朱紈這一通“亂搞”,海商豪門肯定是扛不住了。
不過,他卻沒有想到,這次趙文華不但是想請他幫忙,還想跟他攀個親戚!
趙文華進來之後,先是恭敬的行了翻師生之禮,然後便跟嚴嵩聊起家常來。
這傢伙,那是真聊家常,他家原來有多窮,他又是怎麼刻苦用功的,他父母又是怎麼含辛茹苦支持他的,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什麼海商豪門,什麼餘姚謝氏卻隻字未提。
嚴嵩跟他聊了一陣,便有點不耐煩了,你娘個憋的,吃多了還是怎麼了,跑這跟老夫聊家常,老夫看上去很閒還是怎麼了?
趙文華一見嚴嵩臉上露出不耐之色,只能豁出這張臉不要了,他暗中咬了咬牙,隨即假假意思嘆息道:“恩師,學生出身低微,家境貧寒,這官途走的實在艱難,所以,學生想厚顏求恩師一件事。”
你傢伙還家境貧寒,誰不知道餘姚謝氏財大氣粗啊,你想升官,簡單啊,掏銀子,老夫保證你平步青雲。
嚴嵩還以爲這趙文華是準備買官呢,他假假意思跟着嘆息道:“唉,爲師雖然執掌吏部,但現在官場卻積習難改,什麼事都得銀子開路,唉,爲師也很難做啊。”
沒想到,趙文華突然如同神經病般站起來,往地上一跪,鄭重的道:“恩師,學生厚顏求恩師收爲義子,以後恩師但有差遣,學生莫敢不從。”
這!
嚴嵩見狀,不由一愣,這傢伙,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跑這裡拜乾爹來了?
按理來說,這傢伙想要升官並不難,餘姚謝氏那樣的海商豪門拿出幾十萬兩銀子來都不是問題,他只要“按部就班”,每次京察大計的時候都把銀子奉上,只需十餘年時間便能爬上六部尚書的高位,這拜自己爲乾爹好像沒必要吧?
他細細回想了一下,猛然想起來了,“以後恩師但有差遣,學生莫敢不從。”,這意思,好像是代表海商豪門前來歸附啊!
這會兒海商豪門雖然勢力不小,在朝中卻沒什麼重量級人物,跟夏言和朱紈鬥肯定是鬥不過的,而朱紈這麼搞下去,他們的財路就斷了,這會兒估計他們都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了吧。
這傢伙,真是代表海商豪門來歸附的嗎?
想到這裡,他試探道:“你可是餘姚謝氏的女婿,此事,餘姚謝氏同意嗎?“
趙文華連連點頭道:“這個自然,他們對恩師亦仰慕已久。”
果然是這樣,嚴嵩聞言,不由沉思起來。
這會兒海商豪門是被朱紈逼的沒辦法了,打又打不過,朝中的勢力也不如朱紈的後臺夏言,他們想要翻身,唯有來求自己了。
如果答應了他們,那就得把朱紈給整下去,這事,劃不划得來呢?
這個朱紈可是夏言提上去的,如果真讓其把倭寇給剿滅了,那夏言的位子可就穩了,他想要奪權,可就更難了。
也就是說,幹掉朱紈,對他也有利,而且還能得到海商豪門這股龐大的勢力,這種事,何樂而不爲呢!
想到這裡,他緩緩點頭道:“嗯,既然是這樣,那老夫就收下你這個義子。”
趙文華聞言,連忙順勢道:“多謝乾爹,不知孩兒可有什麼事爲乾爹效勞。”
他這意思,大家就心照不宣了,既然你已經接納了海商豪門,那朱紈的事就請你想想辦法了,你有什麼要求也可以提出來。
嚴嵩裝出慈祥的樣子,微笑道:“元質,你在刑部待了也有好幾年了吧,正好,通政司右參議出缺,你就先去通政司任職吧,就負責奏摺的查驗。”
這會兒嚴嵩也沒什麼事讓海商豪門去辦,他倒是想起了上次夏言突然把朱紈推上去一事,這會兒內閣可是夏言負責,有些奏摺,夏言不給他看,他也看不到,上次朱紈的事他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之所以將趙文華調去通政司,就是想讓人先把遞上來的奏摺過一遍,看有沒有對他不利的,因爲所有奏摺都是先傳到通政司再遞交到宮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