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聰看着那何公子倉惶而去的背影,輕輕的哼了一聲,這才帶着胡宗憲等人來到早已備好的酒席旁圍坐下來。
說實話,這會兒,一個南京禮部主事他真不放在眼裡,這並不是他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他之所以這麼自信,是因爲陽明一脈在南京勢力也不小。
徐階可不是光送了他一張王棟簽署的差遣公文,他出發的時候,徐階還親自跑來給他送了幾封書信,其中,就有三封是寫給南京陽明一脈大佬的。
這些信都是徐階親筆手書的,大致就是借楊聰赴兩京趕考的機會,讓他捎個信,向陽明一脈的各位大佬問個好,聯絡一下感情,說的都是些沒甚營養的話,不過,信的最後都順帶提了一下,這位楊聰乃是弟子的至交好友,請各位師門長輩照拂一二,弟子感激不盡云云。
這信的意思陽明一脈在兩京的大佬自然一看就能明白,前面沒營養的話都是瞎扯,只有最後一句纔是重點,徐階的意思,這楊聰很有前途,各位大佬,請好好栽培栽培。
那麼,陽明一脈的大佬這會兒都是些什麼官呢,京城暫且就不去說了,金陵城裡這陽明一脈的三位大佬職權可不小。
其中一位,就是陽門七子之一的鄒守益,他這會兒就在南京擔任國子監祭酒,這國子監祭酒雖然只有從四品,管的卻是諸生的教導和東南各省的治學,權力大着呢。
還有一位,資歷比鄒守益還要老,因爲這位就是和王守仁創建陽明一脈的大佬湛若水,他這會兒正好在南京出任禮部左侍郎,一個小小的禮部主事,在他面前就是個屁。
剩下這位,資歷也比鄒守益老,而且官職大的很,他也是王守仁的至交好友,名叫張邦奇,乃是南京吏部尚書,這南都留守朝廷可沒有內閣,六部尚書就算是頂天的官了,這吏部尚書更是更是天官裡面的天官。
這三位,隨便一位就能捏死那什麼何公子他爹,楊聰怕個球啊。
胡宗憲見楊聰這牛逼的架勢,心中着實震驚不已,他爹雖然是錦衣衛,但也只是最普通的那種,也就是錦衣衛裡面專門站班值守的,說白了就是皇城裡面的護院,並沒有什麼職權去收拾什麼官員。
其實,錦衣衛裡面並不是所有人都殺人不犯法,也就那些專門負責外出公幹的緹騎和北鎮撫司那幫閻王殿裡面的索命無常纔有權收拾各級官員,其他的根本沒這權力。
所以,他這錦衣衛軍戶的身份也就能拿出來唬唬老百姓而已,連趙老頭這樣沒有品級的驛丞他都唬不住。
這楊聰可就不一樣了,一個南京禮部主事的兒子都被人家三兩下就嚇跑了,這傢伙,那是真牛逼啊!
這麼牛逼的人物,自然要好好結交一番,不管人家出於什麼目的對自己這麼親熱,那都得貼上去啊。
他的性格就是這樣,不管什麼人,只要是對自己有利的,他都會想辦法結交。
或許,他認爲這人與人之間利用與被利用都是相互的,別人能利用他,他也能利用別人。
又或許,他認爲只要自己把事情辦好了,比什麼都強。
可惜,這會兒朝堂之上已經出現了黨爭的苗頭,那些所謂的清流可不管你有沒有能力,也不看你的功績,爲了爭權,什麼人他們都能下得去手。
這也正是他歷史上被嚴嵩牽連,冤死獄中的原因,他沒想到,那些所謂的清流黑起來,比貪官污吏還要黑!
當然,這會兒胡宗憲遇着了楊聰,算是時來運轉了,楊聰可是知道嚴嵩最後的結局,他是不可能帶着自己人去尋死的。
楊聰對胡宗憲的能力那也是相當看重的,他知道,這傢伙辦事能力相當的強,甚至比俞大猷和戚繼光都強,如果能把這傢伙忽悠到自己手底下辦事,那自己絕對如虎添翼。
衆人一坐下來,楊聰便開始了他的拉攏大計。
他對胡宗憲的脾性還是比較瞭解的,這傢伙,說的不好聽一點,就是個趨炎附勢之徒,當然,胡宗憲趨炎附勢並不是爲了個人的榮華富貴,而是爲了把事辦好。
這種一心把事辦好的人,實質上來說,就是爲國爲民,所以,客觀來說,胡宗憲不是壞人,而是好人,一個趨炎附勢的好人。
這種人,要拉攏並不難,只要你展現出足夠的權勢,人家自然會想辦法攀附上來。
楊聰心中略微算計了一番,又親自給胡宗憲倒了杯酒,隨即便舉杯道:“相逢便是有緣,今日能遇到胡兄這樣的俊傑,着實高興,來大家乾一杯。”
俞大猷等人聞言,心中着實一陣嘀咕,這傢伙從哪裡看出來是才俊呢,怎麼看都是一個拿着刀子嚇唬驛丞趙老頭的無賴啊!
當然,這話他們是不可能說出來的,表面上,他們還是很熱切的和胡宗憲碰了一杯。
緊接着,楊聰就開始介紹衆人了,他不但介紹了衆人的名和字,甚至連家世他都大致介紹了一番。
胡宗憲聽了,這心裡着實吃了一驚,這傢伙,俞大猷竟然是實職千戶,湯克寬竟然是原江防總兵的兒子,這楊聰,着實牛逼啊,這樣的人都跟他稱兄道弟。
還有,王宣、薛南塘、李杜這幾個家境雖然都不怎麼好,但是,都有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不是什麼官宦子弟,無形中,他也覺着跟衆人親近了幾分,因爲他也不是什麼官宦子弟啊。
這年頭,官宦和士紳跟農戶、軍戶、匠戶、商戶之間已然出現了一條無形的鴻溝,兩者彷彿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一般。
當然,不管是農戶子弟,還是軍戶、匠戶和商戶子弟,都想通過科舉,博取功名,踏進官宦和士紳這一特權階層,只是在沒踏進去之前,還是隱隱存在隔閡的。
大家都是同類人,這氣氛無形之間就融洽了幾分,幾杯酒下肚,席間的氣氛慢慢熱鬧起來,楊聰忽而藉着“酒勁”拍着胡宗憲的肩膀道:“胡兄,不瞞你說,我已經和錦衣衛都指揮僉事陸鬆陸大人之女定下了親事,這次考完就要成親了,所以一聽說你也是錦衣衛軍戶之後就覺着特別的親近。”
他這貌似是在解釋爲什麼無緣無故對胡宗憲這麼親熱,胡宗憲聽了,卻是暗自咋舌不已。
錦衣衛裡面誰不知道陸鬆啊,人家可是興獻王府的舊臣,而且,陸鬆的夫人李氏還是當今皇上的奶孃,皇上對陸家人那簡直跟對自家人一樣。
這楊聰,真是牛逼大發了,竟然跟陸鬆的女兒定下了親事。
至此,胡宗憲便已暗自下定決心,再怎麼滴,那也得跟着楊聰混,這傢伙前途簡直無可限量啊!
楊聰見他意動了,連忙趁機表示,大家既然這麼投緣,不若一起赴金陵趕考,並表示沿途食宿他包了。
胡宗憲自然是欣然應了。
他爲了表示自己不是白吃白喝,還特意跟楊聰顯擺了一下自己對金陵城形勢的瞭解。
傳聞,這會兒金陵城裡最牛逼的不是吏部尚書張邦奇,也不是那什麼兵部尚書又或是鎮守太監,而是禮部尚書嚴嵩。
傳聞,嚴嵩這個人很不簡單,凡是跟其作對的,沒一個有好下場。
他這意思,大致是讓楊聰小心點,畢竟先前他就得罪了禮部主事的兒子。
楊聰當然知道嚴嵩不簡單,這傢伙太不簡單了,在歷史上那都是出了名的,當然,都是些污名。
不過,越是這種人,就越要小心提防。
有句俗話叫“寧可得罪君子,不可招惹小人。”,因爲君子有時候還跟你講講道理,小人壓根就不講道理,只會耍陰招,這傢伙,嚴嵩可是千古聞名的小人,不得不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