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牀上**相擁的兩人,用薄毯蓋了身子,緊緊地擁在一起。許久都沒有再說話,各自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田七心情很複雜,雖然心裡一直告訴自己:田七就是朱由校,朱由校就是田七。但面對張焉的如此深情,田七欣喜的同時卻還夾雜着負罪感,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無恥的騙子似的欺騙着張焉的感情。雖然,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能會知道他田七是冒牌皇帝。
或許,好色是男人的本性,讓絕色美女臣服在自己身下,是每個男人都夢寐以求的事情。田七也是男人,自然也不能免俗。但當這個女人是誤以爲自己就是她喜歡的男人,而自己偏偏又癡迷於她的時候。欣喜、慚愧、自責、內疚等所有正面、負面的情緒紛至沓來,壓得田七幾乎喘不過氣來。
田七沉寂在自己的世界裡,他不知道自己糊里糊塗來到明朝,是上天給自己的常人無法得到的恩惠,還是故意給自己開的扯淡的玩笑。來到這勞什子的天啓六年,正是歷史上漢人建立的最後一個朝代的最黑暗的時期。自己只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個小小的文盲,連大學都沒有上過的文盲。況且天啓皇帝是天啓七年八月死的,僅僅只有一年的時間可活了。
用這一年時間,自己能改變什麼呢?自己沒有能力,也根本沒有時間去改變明朝衰敗的結局。那就讓天啓皇帝去揹負“後世子孫”的“木工皇帝”的戲談吧,我田七隻要無所拘束地活完這一年就夠了。
但是,爲什麼面對着懷裡的張焉,卻莫名心痛呢?她喜歡的是那個愛做木工的皇帝,而不是我田七,我只是莫名其妙地佔有了他的身體而已;再說,一年以後,我死了,她該怎麼辦呢?田七心情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沉重。
張焉的心情之複雜程度比之田七絲毫不差。皇上終於疼惜我了,皇上甚至第一次親暱地稱自己“寶貝兒”了,聽起來雖然很是彆扭,但怎麼就這麼讓人歡欣呢。老天,皇上今天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感覺好陌生、但是更讓人喜歡了,這難道是落水頓悟了嗎?六年了,整整六年了,皇上終於發現我的好了!
偷偷地擡起頭來,癡癡的看着丈夫的臉龐。這張無數次出現在夢裡的臉龐呵,第一次距離自己這麼咫尺而真實。只是氣質不一樣了,一個月以前匆匆一瞥的它應該是無憂無慮而充滿頑皮氣息的,給人以永遠也長不大的活潑少年的感覺;而近在眼前的它卻是憂愁的,似乎它的主人有解不開的憂傷,抑或是擔不起的重責似的。
感覺他彷彿變了個人一樣地從天真無邪的小男孩一下子長成了成熟的大男人了。這種感覺給人以時光荏苒的感慨,但更多的卻是驚喜。無論如何,成熟的男人才能讓他的女人感到安全,感到驕傲。
張焉趴在田七的胸膛,幽幽道:“皇上,您怎麼啦?感覺您彷彿,彷彿有心事似的。”田七在一時間沒能從傷感的世界中擺脫出來,隨口答道:“是嗎?給朕說說,朕有什麼心事。”“恕臣妾直言:臣妾覺得您彷彿變了個人似的,好像,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似的,更懂得,更懂得關心人了。”
田七來了精神,猛地搖搖頭,把所有煩心事統統甩一邊,哈哈大笑道:“是嗎?那你喜歡以前的那個朕呢,還是現在的朕?”
張焉幽幽一嘆道:“其實,自從天啓元年臣妾入宮以來,皇上就是臣妾的一切了,皇上又何必這麼問臣妾呢?以前的皇上自有皇上活潑的好,但現在的皇上才更讓臣妾喜歡。從小的方面說,臣妾期望成熟的皇上給臣妾安全;從大的方面說,成熟的皇上才能更好的統御這泱泱大明,讓全天下的華夏兒女都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泱泱大明、全天下的華夏兒女麼?對不起了,我田七隻有一年時間了,我沒有能力也沒有時間去拯救你們了。我只想安安穩穩地做完這一年的糊塗皇帝,給傾心自己、自己也喜歡的女人一年幸福就足夠了。田七再次搖搖頭,把懷裡的佳人緊了緊道:“寶貝兒,讓朕給你幸福吧!朕要天天陪着你!”
張焉猛地擡起頭來,詫異地看着田七,臉上神色複雜。開心、激動、期待,而後是深深地失落。張焉又把頭伏了下去,再次低嘆一聲道:“有皇上這句話,張焉這六年所有的委屈都值了。可皇上乃是一國之君,如今年景不是很好,皇上首要考慮的應該是如何去兼濟天下蒼生;怎麼能夠總是隻想着臣妾而置江山社稷於不顧呢?”
皇后的一席話說的在情在理,田七啞口無言,總不能告訴她:嗨,朕明年就要死了,明朝要不了二十年就會滅亡了。
苦笑着搖了搖頭,田七總算是想到了一個好法子。先是長嘆一聲,不等張焉開口,說道:“皇后從天啓元年進宮,朕沒能給你一天快了日子,心中好生過意不去。因此朕想用一年時間,好好地補償補償你。什麼江山社稷、國計民生,讓它們統統見鬼去吧。朕要好好地愛了美人,明年再來愛這江山不遲!”
張焉渾身顫抖着,緊緊地摟着田七的脖子。隨後把他推開,拉開與田七的距離,很是激動的道:“皇上想讓臣妾做這禍政的千古罪人嗎?臣妾寧願皇上像以前一樣對臣妾不聞不問,讓臣妾自生自滅好了!”
田七沒想到張焉的反映會這麼強烈,這下總算是領教了歷史上的張皇后的嚴正性格了。田七無法可施,想了想,裝作掀開薄毯欲起身的樣子生氣道:“朕走了!”張焉別過頭去,肩膀一抖一抖的,想來很是難過,但終究沒有開口挽留。
胡亂地把袍子披在身上,田七坐在牀沿穿靴子。想到歷史上的木工皇帝,感同身受地嘆道:“朕看來只能是做木工的料子了,除了木榭樓臺,朕居然沒有一樣是做好了的!”既是說朱由校,也是說他自己,左右都是爲難,只好選了一個角落,自行沉醉進去自娛自樂而已。
想到這裡,田七忽然對朱由校很是同情。歷史上的木工皇帝,雖然荒唐,但也沒幹過什麼大的傷天害理之事,後人最多也只是一笑置之——頂多一個頑童而已!誰不想做一個明君呢,但是讓沒有文化,幾乎大字不認得一籮筐的朱由校怎麼去承擔這幅重擔啊!
剛繼位時,朱由校也是英氣勃勃,意欲重振大明江山。但是內憂外患,事無鉅細,總要讓他操心。他也只是一個15歲的孩子而已,稚嫩的肩膀能挑擔得起這麼沉重的擔子麼?
能力有限,所以退避三舍。在自己熟悉的木工活兒中用一個個精美的梳妝樓臺、木皿器械來尋找成就感也就是自然的了。然而,甚至就連他的老婆,都要時時規勸於他,這就能理解爲什麼成婚這麼多年,他還是碰都沒碰一下張焉了;寵信客魏宵小、與ru母有染,田七甚至都能全部理解朱由校,理解他的苦、理解他的累、理解他的身不由己。
或許是聞出了田七話中深深的失落,張焉猛地撲在田七的肩上,緊緊地摟着他。哭道:“別走,皇上別走!臣妾,臣妾答應您!”田七身軀一窒,放下怎麼穿也穿不上的靴子,回過頭來,看着張焉道:“是嗎?”
張焉使勁點頭道:“恩,恩!”
“那好,從明年九月開始,朕再來挑這社稷的重擔,這一年就讓朕當個甩手掌櫃吧。”田七把張焉摟在懷裡,一字一頓道:“讓朕好好地疼惜你一年,給你一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