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爲什麼沒人敢亂傳播燕朗月和他的流言蜚語,還不都是因爲當時的四皇子也摻了一腳,使得這段關係更加撲簌迷離。事關皇室聲譽,誰有幾條命敢亂嚼那個舌根子。
是了,他怎麼會沒想到。當年那場戰事明明可以讓別人去的,大臀之上就是康瑞提議讓朗月去親征的。
康瑞!康瑞!這輩子不手刃他的人頭,他便死不瞑目!
“他都不願意跟你走,你硬拉他做什麼?”
“師,師父,您不要顏兒了嗎?”
“高墨瀾若要殺他,就憑你也攔不住。”
“你再敢吵一句我讓你這輩子再也說不出話來!”高墨瀾惡狠狠的瞪了喬木一眼,嚇得他趕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可是還是有抽泣聲從指縫中泄漏出來。他也懶得再管這個人了,仔細查看起燕雲舒的傷勢。
“不是師父不要你,是你該到了學會自己怎麼選擇的時候。”說罷,也不顧景灝的反抗,出手點了他的啞穴帶着他縱身飛上樹冠不見了蹤影。剩下展顏一個人愣愣的待在原地。
“爹,你趕快起來。要殺就殺,何必跟這種人下跪!”
高墨瀾再無暇顧及這三人,疾步回身去查看燕雲舒的傷勢。景坤見高墨瀾真的不似再有殺意,趕緊起身扶起景灝便要離開。
“爹,你在幹什麼?!”
“別叫我小師公,從今天起他也不是你的師父。你愛去哪去哪,只一點,別跟着我們,不然我就殺了你。”高墨瀾看都沒看喬木一眼,只狠狠撂下一句話便帶着燕雲舒消失在了月色裡。待展顏跌跌撞撞跑過來時只看到草地上沾了一大片燕雲舒的血跡還有一個呆呆傻傻的喬木。
“我叫你給我閉嘴,沒聽見嗎?你要再敢囉嗦一個字,就別叫我爹!”
“閉嘴!”
“可是阿顏,小師公他說不讓我們跟着他,要是看見我們跟着,他會殺了我們的。”
景灝被他爹扶着,也不忘記拉住展顏。
“景灝,師父,對不起,我,我不能走。”
“爹!你到底怎麼了,怎麼能說出這麼無情的話來?”
“景某回去一定好好教訓犬子。謝高公子寬宏大量不殺之恩。”
“不會的,他們不會不要我們的,雲舒不會不要我們的。別哭了,我們去找他們,我們這就去找他們。”
原來這就叫心痛,原來心痛竟比看得見的皮肉傷痛要痛上百倍千倍。
“好,就算是如你所說。你又爲何要找康瑞報仇?”
“去找顏兒!”
景灝被他爹點了穴一路急趕,走了怕是有兩三個時辰直到確信身後再沒人追上來了,景坤這纔將人放下解了他的穴。景灝一得到自由便要往回衝,被景坤一巴掌扇了回去。
“顏兒,都什麼時候你還在犯什麼擰?”
“犬子有眼不識泰山,誤傷了高公子的人,老夫這就替他向高公子賠罪,還望高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小輩一般見識。”
“好,阿顏。爲了你和師父,我就算要死也陪你一起去。我們走吧。”
“阿喬,你怎麼了,高墨瀾把雲舒帶去哪裡了?”他焦急的搖着喬木的胳膊,卻始終像在搖一個沒有知覺的木頭人。
喬木伏在展顏肩頭靜靜的流了一會兒淚。方纔高墨瀾一句會殺了他,竟不像是開玩笑。他長這麼大從未體驗過情這個字,更不曾嘗過心痛是何種滋味。可是剛纔,高墨瀾那句話一出口,真真切切的,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像是突然被人用繩子在心上勒緊了一般,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小孩子不會說話,還請高公子見諒不要放在心上。”
“就算殺了我我也要去。就算要死,我也要死在雲舒身邊!”他說得斬釘截鐵,立即給了喬木勇氣。
“顏兒,我們快走。”
“爹,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爹,你告訴我實話,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將景坤不說話,景灝心裡愈加確定確有其事。
“不必了,現下還沒有我高墨瀾辦不到的事。你這區區螻蟻之力,也不見得能有什麼用!”
“他若不想走就讓他自己留下來,灝兒我們走。”
“就憑你父子二人之力就想報仇,是不是也太異想天開了?”
高墨瀾纔要運氣替燕雲舒療傷,他卻突然哇哇吐出好幾口鮮血來。喬木沒見過這種陣仗,當下便嚇得要哭了。邊哭邊喊,驚得展顏一路踉踉蹌蹌跑過來,中途還摔倒了好幾次。
“太子對我有提拔之恩,我要爲太子報仇雪恨!”
“令公子還挺有骨氣的。”
“阿喬,你有沒有聽見我在說話?”到底怎麼回事,他都要急死了。燕雲舒到底傷得有多重,會不會死,高墨瀾帶他去了哪裡,可不可以有個人來告訴他!
“你給我閉嘴!”
“阿顏,我們都被拋棄了。小師公不要我了,他說從今以後我也不準是師父的徒弟了。阿顏,他們都不要我們了!”喬木說着說着,竟留下兩行清淚來。展顏認識他這麼久從未見他哭過,而今爲了高墨瀾一句話竟痛哭流涕,怕真是動了真心。一時心下不忍,眼眶也有幾分溼潤。也不顧自己也在傷心,上前緊緊的抱住他安慰。
直到這時展顏才後知後覺的感到害怕,看來自己惹怒高墨瀾的程度還算是輕的。他竟不知道原來高墨瀾厲害到了這種程度,竟然連師父,都要給他下跪!
“小師公,你要帶師父去哪裡?”
看來這張網也布了不止一天兩天了,消息來得倒是挺快,這麼快就知道康瑞已經改道去福州了。zVXC。
“師父,師父,你不要死啊。”
景坤擡眼便看到不遠處躺着的燕雲舒,心下大呼不妙。又聽着高墨瀾這陰陽怪氣的腔調,竟然顧不上這張老臉皮,高墨瀾再低頭看時,竟見他已經單膝着地跪在了自己面前。
高墨瀾的確是帶燕雲舒往揚州城去了。燕雲舒受得內傷不輕,一定要配合藥草泡澡才能令受損的臟腑儘快恢復氣血的暢通。高墨瀾帶他離開河邊不久就尋了一塊僻靜的地方先替他打通血脈,再將自己體內的真氣渡了些過去。待燕雲舒的臉色不那麼難看之後他才扶着人腳下一路生風往揚州城裡趕。
景坤這輩子除了父母和對他有提拔之恩的太子外再沒跪過第三個人,如今爲了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竟然逼得不得不給一個年輕小輩兒下跪,心裡自然是憋屈的。偏偏高墨瀾半天沒吭氣兒,得不到他的回答景坤就只好一直跪着。
景灝這三掌怕是下了死力的,若不是震傷了肺腑也不會吐出這麼多血來,他必須馬上帶燕雲舒離開去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給他療傷。從袖中掏出一個細頸白瓷瓶,倒了兩顆玉露丸喂進燕雲舒嘴裡,高墨瀾點封了燕雲舒身上幾個大穴,這纔將人扶起欲要離開。
使那舌段。喬木胡亂擦了一把眼淚,拉着展顏去牽馬。師父不在了,作爲徒弟他首先要照顧好師孃,好讓師父沒有後顧之憂。說是去找燕雲舒,可是根本不知道高墨瀾將人帶到了哪裡。不過吃貨自有吃貨的邏輯,想着人受傷了總要住好一點吃好一點人才好得快,喬木第一次毫不猶豫的做了個正確的選擇——進城!
“好了阿喬,別哭了,我們去找雲舒吧,我真的好擔心他。”
景坤冷冷的看了展顏一眼,看得他心裡一片冷寒。
學會自己選擇?師父他,果然是不要自己了!滿漲的酸楚灌滿鼻腔,他像個迷路回不去的三歲孩童一樣覺得恐懼害怕卻又束手無策。但是身後喬木的聲音很快便打斷了他的這種傷感,展顏驀地記起被景灝打傷的燕雲舒,立刻拔腿轉身就跑。
“這個我自有妙招。高公子如若有意,我們可以聯手,我知道康瑞近期要去福州。”
雲舒,雲舒,你不要有事,你不可以有事!
“爹!”
“是是是,是景某高攀了。不知犬子何事得罪了高公子,還望高公子高擡貴手放犬子一條生路。”景坤現在對高墨瀾完全是刮目相看,如今他這一副傲視萬物的霸者姿態,竟讓人不由自主的就生出幾分敬畏之意來。
“爹,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景灝早就懷疑了,爲何景坤總是那麼斷定展顏心裡已經沒有他了。
“景公子功夫了得,竟能打傷了我手底下的人。看來是我訓人不力,怨不得景公子。”
原來如此。當年的重陽之變,四皇子弒兄奪位,血濺朱雀宮門。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竟然還有人記得爲他報仇。
“灝兒,你醒醒吧,你難道還看不出來顏兒他心裡已經完全沒有你了嗎?他爲什麼不肯跟你走,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你上哪去?”
“爹,你怎麼能這樣說呢。他是顏兒,跟我們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的顏兒啊,爹你怎麼能說扔下他不管就扔下他不管呢?那個人的武功那麼了得,說不定我們一走他就把顏兒給殺了。”
“景灝,我,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我就不跟景公子計較了,倒是希望景公子以後再見着我的人可要手下留情些纔是。”
論年齡,景坤要大高墨瀾一個年輪。按輩分,景坤也可算得上他的叔伯輩。如今,高墨瀾不再當朝爲官,而景坤也不再是侍衛身份,他們之間自然也不存在官僕階層關係。
“爹這麼做都是爲了你好!”
景灝心裡一沉,看着景坤聲音都有些發抖。
“爹,你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