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叛教者
人吶，有時候就會忍不住調皮一下。
既然不是有直接好處的事，又要求你留下姓名，那就留別人的吧，而且這個人，得是你心裡最在意的那一個。
相同情況下，尼奧覺得卡倫也會留下一句話：“我叫尼奧”。
就像是約克城的某點心鋪街一條街，在那裡最響噹噹的名號屬於“艾森少爺”。
和利益關係牽扯談不上，和處心積慮更是離得遠，一切都源自於那一刻腦子裡的靈光一閃。
但就是這一閃，閃出了問題。
歸根究底，因爲信息嚴重缺失，尼奧並不知道“卡倫”這個名字在這裡的敏感性。
相對應的，那具骷髏推算好了一切，特意在這裡佈局挖了個坑，將卡倫在茉琳迪這裡一頓捧殺，也沒料到會有一個秩序神教的人跑這裡喊出一句：
我叫卡倫！
要是骷髏知道此時的情況，說不定也會嘔出一口血，然後再重新審視一下自己對卡倫的佈局每次都會出現偏差的原因。
眼下，聽到這個名字後，即使是有再多的懷疑因素，茉琳迪都不可能再讓尼奧走了。
她擡起手，弗登攔住了尼奧的去路，眼眸之中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紋，四周，蜘蛛網一樣的裂紋快速出現，封鎖了出口的方向。
尼奧扭頭看向了茉琳迪，馬上意識到：
“卡倫”這個名字，有污染！
弗登雙手撐開，巨大的蜘蛛網開始剝離出來形成立體，強大的壓迫力籠罩下來，這是爲了接下來應對尼奧的身法做準備。
在那之前，尼奧已經靠着血族身法一次次脫離了險境。
對眼前的這位“執鞭人”，尼奧是真感到了牙疼，一直以來，相同實力水平線上，自己往往都是進行壓制的那一方，但在面對這位“執鞭人”時，自己卻是在實力和自由度更高的情況下，被壓制的那一個。
從這裡就能看出，上個時代圍繞在諾頓大祭祀身邊的那個團隊，到底得有多優秀。
其實，這樣的亡靈召喚物，如果不是感情和信任累積到了一定程度，當事人是不可能主動幫助那位亡靈法師去完成製作的。
除了術法拓印外，估計還得加入自己的靈魂力量、鮮血等等，代價很大。
且這個東西一旦製造出來，對於當時的當事人而言，等於是將自己的一套“副本”給了出去，如果誰想研究自己想對自己不利，可以拿這個去練手。
誰都想藏一手自己的底牌，誰都想讓自己的戰鬥方式更爲神秘，這是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卡倫就是被骷髏研究得太多了，導致在雙方兩次交手中，他都很不舒服。
不過，因爲茉琳迪被關押在這裡幾十年，昔日的夥伴們實力上和境界上的增長肯定和過去截然不同，這種“副本”的研究分析價值自然也就降低了。
最重要的是，他們已經身居高位；就比如弗登，上次在羅佳市外的公路上他掀起一道龍捲風用以制止那些打算進入羅佳市追捕刺客的秩序神官，這已經算是近幾年來，他唯一一次在公開場合使用術法。
如果秩序神教現在還需要類似執鞭人這個級別的人親力親爲衝殺在第一線，那也就意味着秩序神教距離覆滅沒多遠了。
尼奧曾羨慕過卡倫在羅佳市被拉斯瑪幫忙搞了一場陪練教學，他現在也得到了一樣的待遇。
區別在於，他沒有一個睡在旁邊的爺爺使得拉斯瑪不得不小心呵護着，所以他的這場教學演練很可能會變成教學事故。
“你不能出去了。”
茉琳迪很平靜地說道。
話音剛落，她腳下的那顆巨大心臟中射出了一道黑色的光芒，打在了弗登身上，弗登的氣息得到了明顯提升。
下一刻，弗登攤開手掌，一條皮鞭虛影出現，雖然沒動，但耳畔邊卻開始不斷傳來脆響，像是具備着某種特殊的活性，正在牽引着一切靈魂屬性的存在。
“您怎麼能說話不算話呢？”尼奧舉起自己的雙手，示意自己無意再次發生衝突，“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存在一點誤會，有必要澄清一下，比如，名字的問題。”
“怎麼，伱現在又不承認自己是卡倫了？”
“嗯，我不承認了，我當然不是卡倫。”
沒有按照劇院舞臺上的悲情劇路線上演，尼奧也沒打算一直頂着“卡倫”的名字代替卡倫赴死，完成一波沒有絲毫意義的感動。
“可是就算你現在想要換一個名字，我也不可能讓你離開了，這裡是我休息的地方，是我的家，你擅自闖入，我有權對你進行制裁。”
“這個當然，這是您的權力，但我想告訴您的是，如果您對‘卡倫’這個名字實際擁有者有恨意，或者出於其他目的想讓他死，那麼你現在如果繼續對我出手，或者把我囚禁在這裡……
我只能說，您將失去真正對付卡倫的機會。”
尼奧說着伸手指了指上方：
“卡倫本人，就在洞穴外面等着，我是下來探路的，我上不去，他就會知道這裡危險係數很大，是不會下來的。”
“你的意思是，你會幫我引他下來？”
“是的，沒錯，如果您相信我的話，我現在就上去，把他給你騙下來，到時候您就可以在這裡好好地將他虐殺。”
“你是當我傻麼？”
“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您不知道的是，我早就看這個叫卡倫的傢伙很不順眼了，他總是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表現得很得體，越是這樣，我就越想將他撕裂，您懂這個感覺麼？
我可以和您站在一起，真的，他前不久還搶了我的職位以及辦公室，我恨死他了！”
“你死了，他會下來的。”
“他不會的！”
“你們是夥伴。”
“我們之間只有利益關係，沒有夥伴情誼，他爲什麼逼着我下來探查，就是想找個合適的理由讓我死，請您相信我！”
“我不信。”
“您應該對人性多一點思考，你看，您總是這麼善良，所以纔會被囚禁在這裡。”
“呵呵。”茉琳迪笑了，“如果你不是卡倫的話，那麼你越是這麼說，就越是證明你們的關係好。”
尼奧：“……”
茉琳迪眼裡流露出追憶的神色：“只有真正的夥伴，纔會產生出這樣的感覺。”
“您應該聽一聽我具體說的話，大人。”
“不用聽了，感覺已經到了。”
“這樣會不會太主觀太不負責任了？給我一個機會，我還您一個真正的卡倫。”
“不用，直覺告訴我，你死在這裡，他一定會下來找你。”
“啊！”
尼奧發出了一聲怒吼，他受不了這個女人了。
而弗登，也在此時拉近了和尼奧之間的距離，一鞭子對着尼奧直接抽了過來。
“嗡！”
鞭子落空，發出怒吼的尼奧竟然只是一道虛影。
倏然間，尼奧出現在了茉琳迪的身後，胸口飛出一朵黑色玫瑰，飄浮向前後，在自己和茉琳迪之間，開始凋謝，強烈的淨化氣息忽然沸騰。
但就在它即將徹底爆開前，茉琳迪的後背裂開了一道口子，一隻手探出，將這一朵凋謝了大半的黑玫瑰抓住，這個術法器具爆裂出淨化氣息的進程直接被掐住。
“很精巧的聖器。”
茉琳迪發出了一聲感慨。
而偷襲被強行打斷的尼奧，有一種輸精管工作時被強行捏住的撕裂扭曲感。
整個人從意識到身體，開始了快速顫抖與凌亂。
弗登飛了過來，茉琳迪掃了一眼，他又停在了遠處。
巨大心臟蔓延出了十幾根觸鬚，將尼奧順勢捆綁住，觸鬚還刺入了尼奧的身體，開始禁錮他的靈魂。
尼奧的臉皮開始抽搐，用顫音艱難地說道：
“我不想……死。”
尼奧心裡則開始喊道：再說點話，再說點話，反正我已經被你控制住了，讓這些觸鬚對我的身體再深入一點，到時候老子好用光明之火對這些亡靈氣息進行反擊！
茉琳迪沒讓尼奧失望，她轉過身，看着尼奧，說道：
“其實，我很不想殺你，我不忍心殺死任何一個秩序信徒。”
“您不是……叛教者……麼……”
茉琳迪聽到這句話，發出了一聲嘆息，她從來都沒有背叛秩序神教，她背叛的，僅僅是大祭祀。
她不願意接受叛教者的身份，她認爲自己依舊是秩序的真正擁護者，她信仰秩序之神，也認爲只有秩序之神的迴歸，才能真的確保秩序神教繼續存續。
失去秩序之神的庇護，秩序神教再強大，也會被諸神分食。
只不過，這些話，她不願意去詳細講述給眼前這個人聽，她只是感慨道：
“單純地殺戮，沒有任何意義。”
尼奧聽到這句話後，腦子裡想到的是：嗯？你這個叛教者還這麼有追求的麼！
“您說得對……單純的殺幾個神官……是沒有真正用處的……所以想要實現您的目標……我覺得需要從大局去考慮……”
“呵呵呵……”茉琳迪被逗笑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訴您……我是不會落到像您這樣的下場的……”
茉琳迪皺眉，問道：“哦？”
“你的錯誤……就是太天真了……被囚禁在這裡……又能有什麼意義……能改變什麼？”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
就在這時，四周忽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陣法波動氣息，囚禁陣法開始啓動。
茉琳迪擡起頭看向上方：
“是卡倫麼，發現你下來這麼久沒能上來，他開始嘗試啓動這裡的囚禁陣法了，是達安給他的陣法圖紙吧，但達安也不知道，有人幫助了我，讓我早就反向掌握了這座陣法。
行吧，我勾引他下來，讓他覺得自己已經成功了。”
被捆縛在那裡的尼奧眨了眨眼，其實，你能控制這座囚禁陣法的事上面已經知道了，因爲自家隊伍裡有一條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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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一條條紅色的絲線開始在巖洞裡出現，互相交叉，各種撕扯，每一根絲線上，都蘊含着可怕的分割之力。
茉琳迪掌心攤開，一團鮮血自掌心凝聚，下方心臟處釋放出一縷濃郁的亡靈氣息。
伴隨着茉琳迪將二者相融，等到她將那一團鮮血丟到外面去後，砸出了一個暗紅色的水窪，從這裡面，慢慢浮現出一個和茉琳迪幾乎一模一樣的女人。
四周紅色的絲線像是一下子找尋到了目標，開始圍繞着那個女人開始不停地絞殺，女人一次次被切割爛了身體，又一次次地從水窪中站起。
而茉琳迪需要做的，就是隔一會兒就給那處水窪再添一點鮮血，讓操控陣法的人感知到自己正利用陣法對囚禁者進行着碾壓處刑。
茉琳迪發出了笑聲：“呵呵，真傻。”
尼奧心道：是的，真傻。
……
左手魔方運轉，右手陣法轉動，卡倫很是輕易地控制着囚禁陣法進行目標絞殺。
然後，他很平靜地開口道：
“陣法運行得太過順利，對方這是在勾引我們下去，從側面說明，尼奧應該是出事了。”
阿爾弗雷德開口問道：“少爺，接下來您打算怎麼做？”
卡倫目光微凝，道：“賣了吧。”
阿爾弗雷德故意沒接話，因爲他太瞭解自家少爺了。
卡倫則繼續道：“以尼奧的經驗和意識，沒辦法探查結束後回來，對方還能在下面玩釣魚，證明對方實力，比我們預想得要強大太多。”
文圖拉說道：“我相信偵查部長會理解的。”
菲洛米娜點頭。
凱文左看看右看看，沒有叫的意思，它和尼奧關係是好，如果自己還是拉涅達爾，那大概率不會看着人羣中唯一對自己這麼尊重的小蝙蝠去死，但它現在只是一條狗。
一條狗，在大事情上，怎麼能有發言權呢？
“汪汪汪！”
凱文：“……”
大家先習慣性地將目光落在凱文身上，看得金毛一臉尷尬；
隨即，大家將目光落在了發出狗叫的康娜身上。
卡倫說道：“你能保證創造出你的那位，不會殺害秩序信徒？”
康娜點頭，開口道：“她，對秩序，對那些，很，很好。”
“虔誠？”卡倫問道。
“嗯，和那些，地穴神教的，不，比他們，更，更真實。”
文圖拉開口問道：“可是，她是一個叛教者。”
康娜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懂這個概念。
阿爾弗雷德則明白了，他看向文圖拉，問道：“那我們，算是叛教者麼？”
“當然不算。”文圖拉理所當然地回答道，“我們忠誠於真正的秩序。”
阿爾弗雷德聳了聳肩：“那爲什麼別人不能和我們一樣呢？都是沿着一個方向，只不過所選擇的去往那個方向的道路不同。”
菲洛米娜說道：“那就是偵查部長不會死？”
卡倫點了點頭，他很相信康娜的判斷，雖然她語言表述能力不行，但某些方面的敏感往往可以得到最爲真實的訊息。
阿爾弗雷德說道：“如果我們的偵查部長真的是一名虔誠的秩序信徒，那麼那位叛教者應該不會殺他的。”
頓了頓，
阿爾弗雷德又補充道：
“如果他是的話。”
……
“啪！”
水窪處的茉琳迪身體徹底崩散。
茉琳迪本人則微笑道：“接下來，卡倫應該下來檢查我的屍體了。”
尼奧實在是忍不住了，問道：“大人，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你問。”
“如果我們能自信做到利用這個囚禁法陣來殺你，那爲什麼還要派我下來探查？”
“這衝突麼？”
“不衝突麼？爲什麼不是先開啓囚禁發展絞殺你之後，再由我下來檢查您是否已經死透了呢？”
“你不是說，你和卡倫不和麼？”
“您現在又信了？”
“不然呢？”茉琳迪看着尼奧，“他早就知道能掌握囚禁陣法的事情了？”
“是的。”
“那他運轉這個陣法的目的是……”
“來確認我是否真的發生意外了吧，現在上面應該確認了，我發生意外了，所以他們不會再下來了，因爲他們相信我的經驗和實力，從側面，推算出了您的實力。
不信您看吧，他們是不會下來的，估計十年後，會來給我報仇吧。”
“心思真多。”
“是您單純。”
“你是在嘲諷我？”茉琳迪問道。
不過，她沒有生氣，因爲在過去，夥伴們包括大祭祀，都會笑話她爲什麼會單純得這麼可愛。
很久沒被這樣形容了，又觸及到了回憶。
甚至因此，對這個被自己牢牢控制住的傢伙，居然生出了些許好感，殺意也降低了很多。
因爲從自己心臟延伸進對方身體內的觸鬚，已經測算出了對方的骨齡，他的年紀，絕對不是卡倫。
“這只是我的感覺，請您不要介意，我沒有冒犯您的意思，我甚至覺得，被關押在這裡這麼多年，您心裡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怨氣。”
“我就算在這裡生氣發怒，詛咒無數遍，也咒不死大祭祀。”
哇，您對秩序神教的怨念，居然深到這種地步了麼。
茉琳迪決定再等一等，給上面時間，如果卡倫他們真的不會下來，那麼自己，似乎真的不用殺眼前這個傢伙了，因爲他很聰明，也很有趣。
她是真心將秩序神教，當作自己值得用自由和生命去守護的對象，恨不得去呵護它的一草一木。
不過，茉琳迪又想到了先前囚禁陣法發動前的對話，她問道：
“你之前似乎有話沒說完，你說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樣？”
尼奧馬上道：“是的，如果我是您，我絕對不會讓自己落到現在這個地步，我會好好地隱藏自己的真實意圖，爬到高位，積蓄力量，不斷隱忍隱忍再隱忍，等待一個可以顛覆秩序神教的時機！”
茉琳迪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了疑惑地神情：
“你是……”
“是的，我和您一樣，都是秩序的叛教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