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副見吳襄將祖大壽拉開,正好下臺階,哼了一聲。把手按在步槍扳機上,卻也沒有進一步抓住祖大壽不放。
祖可法一直想幫着壯聲勢,但是在寶軍面前,他是真的不敢亂開口。
祖可法知道寶軍真的是說殺人就殺人,不跟你開玩笑的。
寶軍雖然在關外沒有怎麼殺人,但剛剛死了幾十個士兵,轉眼又死了上百的山海關守軍將領,這些都是才發生的事情啊。
更何況,聽說韋寶的人在關內大開殺戒,在山東殺了三四十萬人,這都是震動天下的大事,盡人皆知。
祖大壽見吳襄擋着自己,又見韋寶的人一個個凶神惡煞,真的像是隨時要開槍一樣,被吳襄拉開之後,也就沒有再高聲喝罵挑釁了,低聲惡狠狠道:“狗仗人勢的東西,韋寶狂一些也就罷了,他手下人也這麼狂!”
“你說什麼?”一個排的水手本來都將步槍放下了,聽聞祖大壽直呼總裁的名諱,又齊刷刷的舉起了步槍,將槍口對準祖大壽。
祖大壽雖然已經壓低了音量,並不能說是故意說給寶軍聽的,但是人在氣頭上,以爲壓低了音量,實際上聲音依然很大。
“沒說什麼,沒說什麼,他這人就是喜歡說幾句!給我一個面子,你們站你們的崗去吧。”吳襄忙不迭聲的道。並回頭勸祖大壽:“兄長,能不能少說幾句?小寶對你已經夠不錯的了,昨日還特意讓雪霞喊你進船艙,是你自己不去。”
祖大壽聽吳襄這麼說,哼了一聲,也不再說什麼。
祖大壽看了眼凶神惡煞的寶軍水手們,沒有再繼續挑釁,見好就收,算是下了臺階。
孫承宗過來,冷着臉對吳襄道:“韋寶要幹什麼?讓我們來觀戰,卻不讓我們下船?”
吳襄無奈道:“督師大人,這你對我說不着,我不也沒有下船嗎?這裡都是我女婿的人,他們的人,規矩大的很,只聽我女婿的。您問我,我也沒有辦法啊。不過,這人殺了這麼多,運上船的人頭何止八千,數目已經夠了吧?該看見的東西,咱們都已經看見了吧?”
孫承宗寒着臉,知道和吳襄說確實沒用,對那個大副道:“韋寶呢?我要見韋寶,你讓他過來。”
大副對孫承宗稍微客氣一點,卻也面無表情,冷冷道:“督師大人,您覺得卑職像是能叫的動我家大人嗎?等會幫督師大人轉達一下。”
孫承宗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聲,從清晨打到這回,這都半晌午了,也不下令開飯,就把他們晾在河面吹風,讓孫承宗心裡有氣。
倒不是韋寶的人疏忽了,而是韋寶自己也沒有顧得上吃飯就下去了。
韋寶這趟帶這幫薊遼和遼東的將領來觀戰,並沒有像對待旅遊團一樣有什麼準備,完全是將這幫人當豬仔一樣。他們只是一羣看客,並不是貴客,也不是遊客。
更讓孫承宗和祖大壽,以及一衆薊遼和遼東將領有氣的是,船上的寶軍兵士們該吃吃,該喝喝,雖然只是簡單的年糕果子稀飯,卻喝的唏哩呼嚕,非常有味道,更讓他們飢腸轆轆,難受的不行,感覺想吃人肉。
孫承宗還好一點,昨天晚上勉強吃了一些酒菜,其餘的薊遼和遼東將領們大部分都餓了一天多了,昨天就沒有怎麼吃東西。
還是吳襄挺會做人,央求大副弄一小鍋年糕稀飯出來給大家吃。
衆人都沒有動。
與吳襄交好的幾個遼西將領吃喝起來,高第和三個掌軍大太監,以及幾個隨從也開始吃喝。
後面祖大壽和祖可法等人實在熬不住,在吃飽了的吳襄不斷勸說下,並且吳襄還親自盛飯端給祖大壽,祖大壽纔開始吃喝。
祖大壽一開始吃喝,衆人像是瘋了一樣去搶着吃。
可惜,三百多人,只有一鍋粥,還是一小鍋,沒有裝滿的那種,哪裡夠吃,一人一瓢都不夠。
所以大部分人還是沒有撈着吃,不由的暗暗惱恨自己,覺得剛纔就不應該死要面子的。
通過這件事,雖然不是韋寶有意安排的事情,衆人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還是不要與韋寶對着幹爲好,早點順從了,早點撈到點兒吃的。
否則連湯都喝不着一點點。
若是韋寶真的發起火來,人家韋家莊和遼南的寶軍,隨時可以替代遼西和遼東的薊遼兵馬和遼東兵馬嘛。
韋寶在戰場打掃完畢,該上戰船的都上了戰船,該由譚瘋子帶領的萬人陸軍團隊繼續前進,去壓迫楊古利的大營之後,帶着幾名隨行人員,依然站在岸邊觀望,沒有立刻上船。
並不知道孫承宗和薊遼將領,遼東將領他們,爲了吃早飯這點事也能吵起來。
楊古利騎在馬上,在隊伍前面,剛剛接到了狼狽退回來的冷格里。
冷格里羞愧的低頭道:“對不住兄長,我不該貿然出擊。”
“不必說了!”楊古利嘆口氣。
“大汗的命令來了嗎?”冷格里問道。
在冷格里出兵之前,楊古利就已經派人飛報了這邊戰局受挫的情況。
“沒有。”楊古利焦躁的搖了搖頭。
“將軍!明軍攻過來了!”這時候楊古利身邊一名甲喇發現了異樣,大聲道。
楊古利大軍前排的不少人都看見了。
衆人一陣震驚,議論紛紛,他們還是頭一次遇到明軍敢主動進攻的情況。
“特孃的,不要命了嗎?真的當我八旗兵馬是吃素的不成?”已經很虛弱,並且是疲憊不堪的冷格里又火冒三丈起來。
“大哥,現在怎麼辦?要不然趕快告知大汗知曉吧!”楊古利的另外一個弟弟納穆泰焦急道。
楊古利的眉頭深鎖,剛纔的請示還沒有傳回來,再請示,不知道會怎麼樣,可是不請示也不行啊!
“父親,咱們打吧!漢軍欺人太甚!”楊古利的長子阿哈旦諫言道。
雖然前面的騎兵和步軍兩次大敗,但是長期建立的信心,並沒有讓建奴大軍畏戰不前,衆將紛紛嚷着要與明軍決一死戰。
楊古利沉默着沒有說話,飛速的想着現在該怎麼辦,只覺得頭昏腦漲,坐在馬上都像是隨時會摔下去。
短短一兩個時辰,損失了八千多將士,這種速度的大敗,這種規模的大敗,都是楊古利所承受不起的。
“全軍堅守,準備迎戰,記住,死守大營,不能出戰!”楊古利對全軍下令。
“將軍!”
“大哥!”
“父親!”
衆人都不理解楊古利居然會做出這種決定,被明軍壓着打,不敢出戰,這是大金國軍隊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
“別說了,按我說的辦,再派人飛報大汗,說明軍正在攻擊我大營!”楊古利厲聲道。
沒有人比楊古利的壓力更大。
楊古利身邊的傳信兵答應一聲,策馬揚鞭而去。
寶軍行軍的速度並不快,一步一步,像是踩着步操在操練,或者像是在閱兵。
但是軍容十分齊整。
譚瘋子準備等到了兩軍交戰位置,再派人去傳達總裁的指示,與建奴議和談判。
至於談判的人選,自然是林文彪的人。
林文彪會從總裁直接控制的天地會統計署總署中找幾名高級特工,這些人是專門執行外勤任務的。
雖然天地會也有外事部門,但是還很不正規,由範大腦袋管轄,主要負責的還是與朝廷,與各方勢力接觸,很少會像後世的外交部門一樣,動不動就來個啥聲明,啥接觸。
這個時代,還不流行這些,有什麼事情,一般都在戰爭中解決,沒有什麼比城下之盟更有效的。
與此同時,努爾哈赤還在考慮該怎麼辦。
努爾哈赤已經接到了在冷格里出戰之前的飛報,雖然鐵騎遇見韋寶的炮兵會吃虧,已經在努爾哈赤的預料之內,但是努爾哈赤萬萬想不到,會吃那麼大的虧。
戰無不勝的大金國鐵騎會五千人全軍覆沒!
而且,楊古利所帶的是他的正黃旗騎兵,是精銳中的精銳,與正白旗一樣,都是大金國的鐵桿主力啊。
“父汗,既然打了,不如打到底!”皇太極雖然剛纔被努爾哈赤一頓訓斥,但現在看見文臣武將們都不敢開口,還是硬着頭皮說出來了自己的想法。
努爾哈赤這一番猶豫,已經兩炷香功夫了。
大家都不知道努爾哈赤是怎麼想的,感覺大汗今天有點懵了,很少見大汗這樣。
平時遇到再大的危機,大汗也總是能從容應對的。
“你們說,韋寶的炮,真的那麼厲害嗎?我大金國的鐵騎都拿他們沒有辦法嗎?”努爾哈赤並沒有回答皇太極的話,而是問向衆人。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功成名就的好機會,從楊古利帥軍出征之前,大汗說賞賜兩個旗給楊古利開始,大家就知道了。
大汗從來沒有給過如此優厚的賞賜。
但有多大的機會,就有多大的危險,大家都知道,這時候說錯一句話,一定性命不保,都很佩服敢在這個時候開口的皇太極。
努爾哈赤見無人吭聲,點名道:“鮑承先,我想聽你說一說。”
鮑承先一驚,強制鎮定了一下情緒,硬着頭皮道:“大汗,韋寶的人馬不可與明軍同等看待,他們的炮雖然厲害,但不能遠征,炮畢竟笨重,不如我大金國鐵騎靈活機動。所以,我們最好避免與韋寶的軍隊在小範圍硬碰。”
努爾哈赤等着鮑承先接着說下去呢,等了一會,鮑承先依然沒有繼續說。
努爾哈赤不由煩惱道:“說完了?”
“微臣說完了。”鮑承先低頭道。
“哼,你這說了和沒說有什麼不一樣?那你說,現在應該怎麼辦?你們這些謀士,平時不是一個個都自詡有諸葛亮劉伯溫的通天徹地之能嗎?”努爾哈赤煩躁道:“說啊!”
“暫避其峰吧,看樣子,韋寶的大軍這一趟是有備而來。眼下咱們還是要着重平定韋寶派到我腹地的小股人馬,至於沿河一帶,派出遊騎兵注意監視則可。他們列好隊,等着我大軍去攻打,這怕是韋寶最喜歡的。”鮑承先硬着頭皮道。
“你的意思是不要打了?我五千多鐵騎就這樣白白死了?”努爾哈赤瞪着眼道。
聽努爾哈赤這麼一說,其他將領和貝勒紛紛喝罵鮑承先,罵鮑承先吃着滿人的飯,心懷漢人,並且表示要處死鮑承先方纔能安定軍心。
大家越罵越激動,莽古爾泰更是拔出刀,架在了鮑承先的脖子上,現在就要殺了鮑承先。
“退下!”努爾哈赤打斷了莽古爾泰!
鮑承先瑟瑟發抖,以爲馬上要一命嗚呼,直到莽古爾泰的刀子從他的脖子上拿開,才稍稍鬆口氣。
鮑承先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才說出剛纔的話,他知道努爾哈赤正在舉棋不定,可是讓金軍暫避鋒芒,這肯定會得罪人,對自己沒好處的,若不是努爾哈赤逼他說出來,他絕對不會這樣說。
“父汗,我們要與韋寶血戰到底!他一個纔起來一年多的人馬,能有多大力量?請父汗准許兒臣出戰!”莽古爾泰大聲請命道。
皇太極聞言,也趕緊跪倒:“兒臣願意出戰。”
“兒臣願意出戰。”
“兒臣願意出戰。”
“兒臣願意出戰。”
努爾哈赤的一堆兒子紛紛跪倒請命,這種關鍵時刻不表忠心,什麼時候表忠心?
努爾哈赤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但這並不是他現在所需要的,現在他最需要別人告訴他應該怎麼辦,告訴他戰爭的走勢會怎麼樣。
努爾哈赤現在的糾結狀態,也是韋寶之前有所預料的。
韋寶雖然沒有與努爾哈赤見過面,沒有接觸過,但是韋寶眼裡,努爾哈赤並不完美。
如果讓韋寶根據以前看歷史的印象給努爾哈赤打個分的話,頂多及格分,並不是啥英明神武之人。
多半還被時勢造英雄了。
是努爾哈赤趕上好時候了。
而不是英雄造時勢,不是努爾哈赤這個人有什麼高超手段,硬是從沒有局面,開拓出了一片局面。
第一個層面,如果政治10分的話,韋寶會給努爾哈赤打5分,基本上算是不能及格。
首先是努爾哈赤的起點低,名義上是建州左衛領袖的兒子,實際上他們家也不過是個中產之家。
十三副鎧甲起兵,其實很窮起點很低。
努爾哈赤能建立政權,創制八旗制度,手下有一批猛將團結在努爾哈赤爲核心的集團之下,這方面的政治能力,或者說作爲一個領袖,他是合格的。
但是作爲一方政權,沒有處理好民族關係,整個東北地區搶劫,屠殺,充奴現象特別嚴重,民族對立情緒十分嚴重,甚至威脅自身統治。
經濟發展水平也很糟糕,按理說東北土地肥沃,平原、水源,等自然條件優厚,多次出現饑荒,女真前期的戰爭也多以搶劫爲主要目的,實際上主要是緩解自身危機。
努爾哈赤時期,雖然創制了八旗制度,但實際上沒什麼作爲,這種制度之前的金、蒙古的千戶制度基本差不多,仍然處於奴隸制時期的制度。
這一時期的八旗作用單純,和後期皇太極時期的所展現的意義差異比較大。
一切都是爲經濟服務的,政治是爲經濟服務,軍事是政治和經濟的延伸。
努爾哈赤並沒有讓建奴的經濟得到什麼發展,充其量是一大股馬賊,僅此而已,其實對於大明來說,沒有多少威脅的。
韋寶就是這麼看的,否則的話,天啓年間,遼東也不會一直很太平。